38 第三十八章（1 / 1）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时下了秋末的最后一场雨，天气十分寒冷，花月慧与云生连早膳都未来得及用，便早早赶到昨日事发地点，二人刚到，见南斓与众人在雨中忙碌着，见花月慧前来，他赶忙迎了上来。
“昨夜还多赖花庄主赐香，否则也不能这么顺利就破了这些东瀛武士的隐身术。”
南斓毕竟年轻，此刻与花月慧说话时的表情还分明就是少年人的情态，云生知道他此刻说的云淡风轻，可昨夜那场恶战绝非南斓此刻所言的那么轻松，从他略带疲惫的神色中便可知一二，云生知道侄儿怕自己为他担心，才故意说的这样轻松。
“你这样说反倒要叫我惭愧了，你们天窟与我教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危难之际却出手相援，不过是讨我要些香料香饵罢了，能算的了什么。”
花月慧笑着摆摆手，眼前的少年风姿卓绝又足智多谋，又与云生乃是一脉血缘，连他这个外人也要为云生感到欣慰。
“那些人隐形人昼伏夜出，见我等昨夜远道而来，想趁机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这蜜合香的香气幽微却又扩散力极强，沾染上后又不易除去，我昨夜派人谎报军情，他们中计以为你们昨夜宿在西花町，那房间各处早被我撒上了香药儿，等他们识破出来时，身上早就沾了那些香气，骆坛主伏兵在暗处，对着这些沾染了香味儿的隐形者一通砍杀，这些人折损了大半，想必这几日不敢再来，咱们也能消停几天。”
他走到云生身侧，曳住她的手臂摇晃，转头又对花月慧说道：
“不过还是得谢谢花庄主，这蜜合香只产在西域，只这小手心大小的一盒，便要一锭金子，你给我这么多，这样的大手笔，不是谁都舍得的。”
在自己手心处比划了一下，云生隐隐的闻见这香料的香气，果真是香气袭人，这样昂贵的香料必定价值不菲，嗔怪地看了南斓一眼，花月慧虽好性，却也不能言行举止太过越矩。
“姑母，我昨夜在暗中观察，那东瀛人人数不少，且背后有人暗中为他们筹谋，不过几日他们必定再来，到时候想必不能再这样好对付。你曾与我说过，曾眼见有一东瀛少女使出过驭蜂术，为了防范于他们，我今日还得向庄主讨一样东西。”
“价值千金的蜜合香都给了，你再要什么东西只管张口便是。”
花月慧浅笑着，他喜欢这少年的欢脱随性的脾气，遂也戏谑地一口应承了下来。
“这次倒不是什么稀罕物，咱们山庄女眷不少，花庄主只管向各位姐姐多讨些香粉给我，我便有把握破他们的毒蜂阵。”
他说的十分自信，云生倒有些不放心起来，怕他小小年纪，因这次取胜便大意轻敌，等来人真的杀上门来，到底还要吃亏。她拉着南斓到一旁，严肃地询问道：
“你又有了什么主意？这次再不可胡乱自己做主，得先和我商量才行。”
“姑母放心，斓儿既然敢在他们面前应承此事，心里便是有把握的，我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
“你小小年纪，怎的有这些主意？”
那毒蜂阵究竟如何歹毒，云生曾亲眼所见，至今还心有余悸，南斓年纪尚轻，他怎有破敌之术，云生也并不知晓其中缘由。南斓听自己姑母这样问，忽然脸上闪过一丝骄傲神色。
“姑母莫要小看咱们自家的本事，那水月先生不过是盗取了咱家的些许武学经典，潜心修炼了十几年，以他的资质也有了开山立派的本事。我虽年幼，却也跟着父亲读了几年书，对天文地理、阴阳八卦也略知一二，东瀛忍术师承我中原的五行术，所谓万变不离其宗，要想破他们的阵法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南斓既然开口找花月慧讨要上好的香粉，花月慧便吩咐凌冰凝霜等人去办此事，她们几个女孩不出半日便从各院搜罗了不少的女人涂面的宫粉香粉，至于不够的，又让凝霜带人出去采买了不少。南斓命人将这些粉末分置在几个大坛子内，又从飞霰那讨来了许多不知作何用处的物什，一并磨了粉掺了进去，用黄纸将坛口封号，只叫底下人好生保管，说来日必能派上大用场。
居七日后，南斓又在莲花山庄中央架起一丈多高的神坛，他在坛中摆放了一干祭祀用品，亲自手执木剑，身着一身黑色道袍，脚下着一双谢公屐，披散了头发便在坛中开坛做法，众人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在那丈许高的祭坛上手执木剑比来划去，也不清楚他为何如此行事。
大约只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不知怎的忽然阴风大作，天色很快便在乌云的笼罩下暗了下来，庄内上下一干人等此刻都惊讶不已，心想这少年果真有孔明借东风的本事，他先前破了对方隐身术一事已让人刮目相看，不想他如今还有这等呼风唤雨的本领。
“不好，小心毒蜂！”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循声望去，果见西南方向有一团蜂群如乌云般朝这边飞来，大家之前见过此阵的厉害，此刻皆以最快的速度隐蔽起来，只这南斓依旧不疾不徐，气定神闲的站于高台之上，那少年估算好时间，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支明黄色令旗，转身朝身后方向使劲挥舞起来。
今日赶巧刮得正是东北风，南斓朝后方发起信号，一阵扑鼻的异香很快的弥散在空气中，强风将这些飘散着香气的紫红色烟雾吹向了蜂群，本来形成矩型阵的蜂群顷刻间便被四分五裂地分散开来，众人惊魂未定，这才知南斓一早便让手下准备好，只等狂风大起，众人见令旗一出，便奋力搅拌火中熬制的香粉，香味顺风而动，便能制住这些毒蜂的攻击。
夕雾就隐藏在莲花山庄不远处，她未曾想到自己的蜂群会再次指挥失灵，蜂群胡乱的四散开去，连她身后的药师寺琉光也看出了今日形势不对。
“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有高人在场，竟知道这个法子，我的蜂阵怕是派不上用场了。我们这次领命出战，若不能达成目标便不能回去，好在之前他们已吃了不少暗亏，折损了不少干将，我们有不少人，我想凭借你和毒藤的能力，铲除他们的残余力量应不是难事。”
天一阁为了此次行动，特派了许多高手与这些东瀛武士一同前来，药师寺琉光听夕雾如此嘱托，正与毒藤女对如何杀将进去做最后安排部署，夕雾看着飞回几只零落的毒蜂落于身畔，忽然痛叫起来。
“可恶，我定饶不了他们！”
身旁二人不解，夕雾将飞回的那几只奄奄一息的毒蜂，狠狠扔在他二人脚下。药师寺琉光仔细观察其中一只，见那毒蜂的外表并无什么损伤，只是没有了平日里的生命力，震动了好几次翅膀，却怎的也飞不起来。
“你们看！”
夕雾眼中噙泪，甜美的面容因为愤恨而显得略微扭曲，她对身旁那两人说道：
“这样冷的天气，他们竟能找来‘苍蝇狗’，我的蜂只怕这一样天敌，它们擒住这些蜂就直接将幼虫产在毒蜂体内，早晚都成了那些幼虫的食物。眼下它们虽然看上去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可这些我却是不能再用。”
最可恨那些人竟能制出破阵的迷烟，将自己的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夕雾心有不甘，可眼下却没有其余的办法。此时天一阁的大队人马已纷纷赶到，在莲花山庄外早已整装待发，只等他们三人商讨出结果后攻入山庄内。
“事情既已商妥，便不用再议了，按之前的计划进行。”
药师寺琉光与修罗领命，二人施展各自功夫，带领众人最先攻向了莲花山庄的大门。
二人各带一对人马冲杀在前，进入山门后却如入无人之境，他们也知晓乌衣教乃是中原大派，如今再是不济，也不该如此轻易攻克，二人正犹疑间，忽闻一阵琴音从庭院深处传来，那二人非中途认识，从未听过此曲，却也听出此曲甚是激昂壮阔，好似有无数刀枪剑戟的撞击声藏于曲中，让闻着为之胆寒。
药师寺琉光的一支月轮劈开大门，见一少年稳坐于阁楼高台之上，两旁各侍立着一位妙龄女子，乱阵之中却还能屹立于高台之上，焚香弹琴做风雅之事，着实让人费解。两旁女子已是惊为天人的美人儿，中间的少年更是生就一副雌雄莫辩颠倒众生的俊美模样，细指轻触琴弦，那少年双目微敛，大敌在前却依旧神色不变。
“楼上弹琴者是何人？”
药师寺琉光对身旁的军士问道，那人见眼前少年如此年轻，自己并不曾见过，只得对他托言不知，楼上的少年却耳力极佳，将这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双手轻抚琴弦，他用东瀛语对着药师寺琉光说道：
“尊驾大名连我这中原武林的无名小辈都十分敬仰，如今朝廷将东岛倭乱视为大患，屡次派兵平乱，你们并未占到什么便宜。阁下眼下来到中原这是非之地，还和天一阁的人纠缠在一起，依我看来十分不智，尊驾何不就此与花庄主握手言和，以您的本事，何必为了旁人做嫁衣裳。”
“中土有句名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我各为其主，我既已来至中土，宁祈战死，也不会辜负我主重托，公子不必多言，尽管出招便是。”
众人皆不知这二人在说些什么，谁也未意料到眼前男子如此年轻却通晓外国语言，楼上的小公子对众人微微一笑，指尖轻触琴弦挑动起一个音符，只这一瞬，便听身后“砰”的一声巨响，不知是怎样精巧机关，将莲花山庄的巨大山门从里面闭合上，非千钧重力不能打开，再看四周屋顶，早有一干□□手藏于其后，只等少年一声令下，便将侵入者射杀殆尽。
“没想到他唱的这出‘空城计’竟是真，以为这样便能困住我们，也实在太小看人。”
修罗轻抿着红唇哂笑着，她向后退了一步，脚下稍微用力，竟腾空飞起一丈之高，南斓不曾想到东瀛弹丸岛国，竟还有轻功如此绝佳的女子，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妙，只见那女子移动的速度极快，让人根本看不清楚身形，仿佛一团红雾般在空中时聚时散，但凡她经过之处，驻守的兵士瘫倒在地，即便武功稍微高强些，不会顷刻死去，也因吸入她制造的毒气再也拿不起剑。
“凝霜姐姐，没想到这红衣女子竟如此厉害，我还是轻敌了。”
南斓对着一旁的凝霜慨叹，凝霜先前与此女对过阵，知晓她的厉害，她怕南斓吃亏，赶忙从腰中抽出紫薇宝剑，一把将他护在身后。
“公子小心，这女子狠毒无比，连她的呼吸都能要人命。”
“而且她的速度太快了，便是想与她对阵，也根本无法跟上这样的速度，这天底下我见过轻功能与此女媲美的只有一人……”
“谁？！”
凝霜因受花月慧嘱托，千万不能让南斓有所差池，她见眼前形势不妙，只想带他尽快从此处撤退，也未好好听南斓说话，只随口应付着。
“叶姐姐，只有你能擒住此女，千万小心，有劳了！”
南斓刚一说完，凝霜才反应过来，他口中所言之人乃是叶灵修，叶灵修踱着步，腰间别了一双银钩，涂着鲜红寇丹的玉手在南斓的肩上轻轻抚动着，美人嫣然一笑，穿着红衣的袅娜身姿亦如离弦的箭一般从南斓身后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