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1 / 1)
凝霜方才说完这些话,便冲云生直直跪了下去,她将玉瑶带到身前,把她向前推了一把,鼓励着看了玉瑶一眼,小姑娘见眼前肖似自己娘亲的女子仿佛并不疼爱自己,心里难免胆怯,只站在凝霜身边,迟迟不肯再上前一步。
“妹妹几岁?你莫要害怕,到哥哥这边儿来。”
南斓见眼前可爱女童竟是自己表妹,虽看云生见这孩子的表情冷冰冰的,但却未否认和这孩子的关系,他想这女童毕竟和自己是骨肉血亲,也不想吓到这孩子,遂打叠起温和笑容,冲这孩子张开了怀抱,小姑娘本就害怕,见只有眼前少年对自己温柔,便一下子扑进了小哥哥的怀中。
“我受主人重托,现已将小姐平安送达,便是完成了使命。公子,小姐与你是骨肉至亲,若你们不便抚养这孩子,便将她送到外面,给她寻一户好人家。”
“姐姐说的哪里话,她既是我妹妹,我自然会好生对她,我天窟子息单薄,父亲十分珍视我族血脉,他也不会亏待这孩子,你放心就是。”
命手下打开牢门,南斓接着说道:
“你既然与我姑母是旧相识,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你到府上先修养几日,再下山回去复命可好?”
“公子好意,我家主人身处危难之中,朝廷想渔翁得利,危急关头怕是不会出手相救,主人对我恩重如山,我任务已经完成,须得马上赶回去才能放心。”
南斓慨叹这紫衣女子忠心事主,也不再勉强她留下,将凝霜带出地牢,给足了她衣裳盘缠,便让手下送她出山。临行前,云生与她依依惜别,凝霜拉住云生的手,简单对她嘱咐了两句。
“姊姊在天窟冷静多时,如今想来可真的怪我家主人欺骗你吗?”
云生点了点头,却又不是那么肯定,神情中隐藏着一丝犹疑。
“你莫要怪他,主人身份尴尬,很多事他也是身在其中不能自己,他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洒脱强大,我自小跟在他身边,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你仔细想想你跟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他可让你吃亏或是受过委屈?无论如何,凝霜敢以性命向姊姊保证,主人从未存过害你之心。”
她说这番话时情绪十分激动,云生见她眼中含泪,目光诚恳坚定,便知凝霜此刻说的均是肺腑之言,她反手扣住凝霜的手,冲她点了点头。凝霜上了马,她勒住缰绳,回首看向云生:
“你说的我都知道,路途遥远,妹妹珍重。”
“姊姊也珍重,凝霜去了。”
她冲云生抱了一拳,扬起的马鞭狠狠落下,那马儿就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向山下奔去。
“这孩子果真玉雪可爱,容貌也与你姑母长得十分相像,若是加以□□,今后定是可造之材。”
对于是否收留玉瑶,云生不置可否,南斓便将她带到父亲身边,将其中情由解释了一番,只等南山芷定夺。南山芷知道这女孩是自己家族的血脉,又见她虽十分年幼,说话举止却很是大方得体,心里喜爱,便决意留玉瑶在天窟教养,他随手递了一个金制的九连环给她,这小姑娘不一会就将九枚金环尽数解开,南山芷一高兴,忍不住便赞了一句。
正巧这时云生进到内室,直言有要是要与他相商,见玉瑶坐在南山芷的正坐上,手里拿着个虎头玩具,见了她进来,小姑娘顿时紧张了起来,云生别开目光,也不看自己女儿,只对南山芷说道:
“兄长,我有要事要和你商量……”
“还能有什么事情?如今咱们一家好不容易才团聚。你也是,这么多日竟不告诉我你还有这么个女儿。不管他父亲是谁,其实我都不会在意,我在意的是她身上有一半的血和我一样,她是我们的族人,咱们便要好好教养这孩子。”
“我要离开天窟一段时间。”
“你说什么?!”
“兄长,我说我要离开……”
南山芷并未抬头看她,云生已猜出他心里有了几分不悦。
“你是要回去找那个花月慧?给我说说理由,我再行定夺。”
“……他是我救命恩人,如今他有难,我不能不见死不救。”
“我看你是对他余情未了!你就这么信任他?!”
“兄长……”
云生听南山芷这样说,脸上立马一片绯红,觉得十分难堪,她忍不住在自己兄长面前为花月慧辩驳了几句。
“不管怎么说,他虽曾欺瞒于我,但终究没有伤害过我分毫,反倒是我连累他许多。”
“你也要知道,这天下间存心欺骗你之人未必会那么早就露出马脚,你又怎么能保证他没有再利用你之心?不必再说了,哥哥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况且如今的乌衣教正处多事之秋,你又何必再去冒险?”
南山芷与云生的谈话不欢而散,云生自那日之后,便隐约觉察到南山芷在天窟中加派了人手,她的行动时刻都被人在暗中监视着,云生知道南山芷是怕自己意气用事,偷偷离开天窟,可这般作为,也着实让她气恼。可惜天窟处于万仞高山之上,下山之路只有一条,她也不好为了旁人和自家兄长撕破脸,虽是心里气愤南山芷这般强迫她的举动,却一时也无计可施。
“我和姑母说些话,你们且先下去吧。”
房内的侍从见南斓吩咐,纷纷施礼退了出去,众人走后,南斓见此情景,不免对着云生叹了口气。
“父亲个性倔强我是知道的,只是我不曾想到,他竟会派这些人监视你,姑母这些时日受委屈了。”
云生知道南斓十分通情达理,这般能体谅她的心思,也难为这孩子早慧,她怕南斓心中不安,对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想让他知晓自己并不在意,也没有怨怼之心。
“我想问姑母一句,那人……那人在你的心里真的就这么重要?比我和父亲还重要吗?”
“斓儿,这世上没有人能比的了你和你父亲在我心中的地位,你不要多想。”
“姑母在我的面前不用刻意隐瞒,您这些日子清瘦了不少,斓儿怎会不知你是为了那人彻夜忧心所致。”
南斓很聪明,他知道云生的心思,可他还是年幼,并不真正明白姑母为何会如此倾心于一个外人。云生听他这样一说,自己也有些恍惚起来,她在天窟这些时日,南山芷对他这个妹妹可谓是宠爱优渥,自己一生孤苦,如今却有了家人陪伴,她心里也应该知足,但她自己心里却明白,自己心里仍有着一份空缺,午夜梦回之时,那人的音容笑貌总在自己脑海中萦绕不去,她对他不仅有亏欠,更多的却是那似有似无的眷恋。
抚摸着眼前这孩子清秀俊美的脸庞,他是那么信赖着自己,云生是爱他的,她想对他解释些什么,不想让这个少年变得和她一样忧心。
“你还小,许多事,许多情感你还未曾体验过。我在和你父子相遇之前,本以为天下间再无人可以依靠,姑母向来要强,也并未真心想过去依附于何人。只是江湖血雨腥风,处处都是诡计阴谋,每次我身犯险境,救我出囹圄的都是他,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对我施以援手,花月慧对我有恩,我要报答他。人是有感情的,直至今日与他分开这么久,我才明白,他在我的生命里,也是十分重要的,如果失去他,我会很难过。”
云生初来之时身体虚弱,南山芷为她调养了许久,如今这满头银发中竟生出许多黑发出来,她生来美貌,没有了行走江湖时必须强撑的粗粝,一个女子该有的愁肠百转其实云生也有,南斓一直都以为她很坚强,一个被人打断全身筋骨,还要强自支撑的女子其实并没有她的外表所表现的那样强悍,他心里有些明白了,有一些柔情,是自己和父亲无法给予她的。
他揽住云生肩膀,想借此给予她一丝力量,云生对他感激的微笑着,温柔和蔼中透着一些欣慰,南斓知道她心里不快活,附在她耳侧,悄声说道:
“姑母若真想离开天窟,斓儿自有办法助你出去,只是是去是留,姑母还得自己拿好主意。”
见云生惊诧的看着他,似有不信,他接着说道:
“我知道姑母擅长易容之术,待会你扮作小厮与我一同出去,定不会有人怀疑,门外那几人一早被我打发了下去,一时半刻不会有人发现,待发现时,你早已下得山去。”
“不可,我走了,你父亲定知道是你所为,他若责罚你,你叫我怎能心安?”
她知道南山芷向来御下极严,对手下恩威并施,在天窟中极具威信,若是南斓敢私放自己出去,他父亲知道后,他必然遭殃,自己再是如何,也不能如此自私行事。
“父亲再生气,也只有我一子,他不会拿我怎样。姑母见他面若冰霜惯了,却不知我父亲其实本质上和你是一路外冷内热的性子,你尽管顾全自己便是,不用为我操心。”
冲着云生眨了眨眼睛,赤子之心浑然天成,云生正犹豫着,却见南斓打开桌边的包裹,里面果然备着一套小厮穿的衣衫,可见南斓来之前便想好了此事,一早便为云生准备了妥当。
云生换好衣服,姑侄二人踱出房外,见平日守卫的侍从果真都不知去向,二人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山下而去,到了山门口,南斓贴身侍从早已等在山下,见他二人前来,便将之前准备好的包袱尽数交给云生,又为她备好一匹快马,好省下长途奔走的时间。
二人正简单话别着,却见身后山门大开,南山芷醇厚清亮的声音传来,说话的语气中却隐藏着愤怒与不安。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难道哥哥对你不好?”
想自己不告而辞伤了他的心,云生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抬起头对着南山芷哀伤的双眸,云生心里十分愧疚。
“兄长待我极好,你不要这样说。云儿只是离开数日,等事情完成后,我立刻就回天窟陪伴你,我也是情非得已,兄长若真的生气,只管责怪我一人便是,莫要为难斓儿。”
叹息着,他并不想让云生难过,可是他并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更好的不让自己家人受到伤害。南山芷虽然固执,但深知处事时权衡利弊,花月慧有难,自己这妹妹的心思都在他身上,
如今这情势,自己再阻拦妹妹留在天窟显然也不大可能,他想后半生就与云生相伴,可他也知有些事不能强人所难,索性由得她去,也不想多年之后因为外人而隔阂他兄妹二人的感情。
“你走吧……”
“兄长?!”
南山芷抬手,打断了云生的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云生一眼,转而转过身去,叫手下推他回剑阁,只听他缓缓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斓儿。南斓,你姑母此去路途凶险,你不该让她一人犯险,你带些人马同去,一定要保护好你姑母的安全。”
很快的,南山芷的背影消失在群山晨间的茫茫雾气中,云生对着他的方向拜了三拜,她知道,南斓说的很对,他与自己确实是一路心性,她这个哥哥的心里到底还是真心疼爱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