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1 / 1)
南山芷下肢残疾,平日里活动不便只能坐在转椅上行动,这就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埋首于书卷中,家中藏书已被他看了大半,其中经典更是被他烂熟于心。他于岐黄之术上颇有造诣,一早就看出云生先后受过几次重创,因未得及时根治,病灶早已根治于五脏之中。云生曾与他玩笑,若每月不再受寒毒折磨,便是折她十年阳寿也都甘愿。
“妹妹的檀中穴与鸠尾穴是否时常感到隐隐作痛?”
为云生诊过脉,南山芷虽是问话,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兄长所言不错,尤其是今年年后,我每日晨练稍过,到了午后,心口这两处地方便隐隐作痛,想来我到底是伤了根基,我也颇通医理,只是不如哥哥高明,你可有办法解我痛楚?”
“这是旧伤,疗养的功夫不是一朝一夕便可达成,你日后少动干戈,在家里精心安养,凡百事不动于心,方能缓解几分。所谓病去如抽丝,这事你是急也急不得的。”
云生也知南山芷所言有理,自己过去总是放不下太多事,到头来不过是为了他人做嫁衣,如今跟在自己兄长身边,也该把过去的事情放一放,为自己好生活一回。
“我虽没有立竿见影的良方,却有办法解你身上的寒毒之苦。”
多年前为救林烈性命,云生强忍着将寒毒引到自己身上,这毒无药可解,只能自己虚耗内力,才能勉强抵挡那几日的痛苦,云生内息全无之际,若寒毒发作便更加痛苦,盛夏时节夜里睡觉也要裹着棉被,还感觉如坠冰窟之中,直教人苦不堪言。连苏慕华与封十一都无计可施,可自家兄长却又解毒的本事,直让云生又惊又喜。
“哥哥怎有这样的好本事,怎不早与我说起?”
“我行动不便,其实已与废人无异,只是躲在书斋里比别人多看了几本书罢了,父亲留下的经典里,有不少医药典籍,你既对此感兴趣,日后潜心钻研,想必在医术上会更加精进。”
南山芷爱妹心切,云生留在天窟这段时间,比先前已是强壮了不少,他不愿妹妹再受折磨,便于云生商量好,这几日里便想法子替她解去苦楚。
“怎么在哥哥面前还这么扭捏?”
云生进了南山芷内室,他要她脱下外衫,云生却扭捏的迟迟不肯行动,南山芷开始只当她面薄,等云生终于拗不过,褪下衣裳,只着了一件肚兜和亵裤,看着自己妹妹身上残留的疤痕,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有的虽时间久了,如今已看不大出来,但这些狰狞丑陋的痕迹却永远得留在了她的身上,尤其是云生琵琶骨处的一对朱砂般的红色疤痕,如同被野兽撕咬过得痕迹,如今看的更叫人触目惊心。南山芷并未说话,他的鼻翼翕动了一下,目光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赶紧别过了头。
“你把这碗里的药先喝了。”
“哥哥,这是?!……”
“你别过问太多,我自有办法治好你的伤,你依我所言便是。”
南山芷已然这样说了,云生自然也无话可说,她端起桌上的药碗,咽下苦涩的药汁,不多时便躺在床上迷糊地睡着了,在意识还清楚前,她隐约感觉南山芷轻轻抚触她的额头,看着她的表情十分复杂,她想说话问他为何要无端悲伤,话还未出口,便先失去了意识。
“看着姑母如今大好,斓儿也就放心了。”
南斓平日事务繁忙,今日得了空闲,又从蜀中得了许多新鲜瓜果,又带了许多云生喜欢的吃食过来看望她。他想许久未见云生,听父亲所言,已为她解了身上所中寒毒,今日见了她,见她面色红润,不似从前眼下泛青,他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难为你父亲了,我那日昏沉不觉,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事后问他,他也不告诉我,斓儿,你父亲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吗?”
“自我记事起,父亲便对我十分严格,我母亲去世的早,他也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知道他的心里其实是很爱我的。我那时候还小,天窟的一切事务都要他操心,父亲的身体又不好,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重振家业何其艰难,也是因为他自小遭逢家中变故,父亲不怎么相信外人,也不叫我去过多涉足江湖中事。”
南斓只是十几岁少年,他父亲早早将家中重担交到他手上,也难为这孩子还算勤勉能干,又能体谅他父亲,云生知道他懂事,心里更心疼起自己的侄儿几分。
“以后你不仅有父亲的教导,还会有姑妈的疼爱。”
把少年揽进怀里,南斓将头靠在云生的肩上,在她耳畔悄声说道:
“姑母也放心,斓儿会向孝顺父亲一样,孝顺姑母的。”
“少主,属下有事禀报。”
“何事?!”
南斓身边的侍从进得门来,忽言有事要禀报,南斓不知何事,只要他直说,也未让云生回避,那侍从见云生也在,也不敢违抗少主的命令,只得含糊说道:
“属下方才听闻山下有一不明身份女子闯入,说是要面见少主……此事事关重大,现在人已被压在牢里,少主亲自去一趟就知道了。”
挥手示意他退下,南斓辞别云生,直奔天窟地牢而去,天窟依山而建,地牢在天窟最底层,常年不见天日,自然格外潮湿阴冷,南斓与一干随从点燃火把,在狭窄阴暗的甬道里行了半天,才在最里间的牢房里见到闯入者。
“这女子好生厉害,我与手下众人力战不过,设了埋伏才将她擒住,少主须得提防,有话只在外说,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南斓点了点了,手执火把朝里照过去,见里面的紫衣女子面朝墙壁并不与他说话,这女子打伤了他坐下几位高手,而自己却能全身而退,从背后望去,她只是鬓发有些凌乱,身姿站的笔直,不见丝毫畏惧,她的斗篷隐约动了一下,南斓仔细看去,竟是一十分幼小的女童藏在她怀里,时不时的撩起她的斗篷,朝着外面偷看。
“她竟然还带着孩子?!”
“是,不想莲花山庄竟还有这样的高手,比花月慧座下护法的武功还要高上几分。”
“也是难为这女子了,天窟手下到底技不如人,女侠好本领。”
南斓不曾想过为难于她,见此女不卑不亢,风骨傲然,不免敬佩几分,他向那女子拱手施了一礼,那女子甫一转身,竟是个年轻女子,且还生的十分貌美,那女子淡淡开口说道:
“公子不必恭维我,我并非有意私闯禁地,只是受我家主人之命,特将小姐送来天窟,只求你让我与云姊姊见上一面,以不负我家主人的托付。”
“如果是让我放你离开倒是不难,姑母好容易和我们团聚,我父亲的意思是不想再让她和你们这些外人纠缠,我想你还是速速离去,莫要教我为难。”
他话刚出口,只见身旁的一小厮神情复杂犹疑,南斓正奇怪他这番情态与平日不同,却见那小厮变了嗓音,再吐出口的已是柔和的女声。
“飞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的声音与云生的嗓音别无二致,南斓再看向他时,那小厮已从面上揭下一张人皮,原来这小厮是云生易容假扮的,枉费南斓这般小心谨慎的人,在云生高超的易容术下也未辨别出她的真实身份。
“娘?你是我娘亲吗?”
飞霰未来得及说话,她怀里的女娃倒是先开了口,云生离开时她还在十分年幼,自然不可能认得云生长相,只是她跟在花月慧身边,那男子擅丹青,一直妙笔把云生画的栩栩如生,小姑娘自幼耳濡目染,便认得自己娘亲面貌,她听父亲说母亲去了舅舅家,要很久才能回来看她。飞霰说要带她来找娘亲,如今她一见云生便认了出来,奶声奶气的一句话轻易的将众人的眼光吸引到她与云生身上,南斓并不知道这女孩儿是云生的亲生骨肉,此刻他也显得十分惊讶。
被玉瑶的这声娘亲弄得十分尴尬,云生见这女孩比她刚离开时已长大不少,原先还不会走路,连话都说不清楚,如今出落的和小大人一般,且容貌也越发和自己相像起来,玉瑶穿着粉色的缎袄和湖蓝色的襦裙,头发梳成两把发髻,眼睛明亮可爱,粉面红唇,不用猜想便能看出这孩子长大定然是个美人坯子。云生也明白这孩子命苦,只是自己到底还是与她亲近不起来。
飞霰怕云生见到玉瑶不高兴,忙向前跨了一步将玉瑶抢在怀里。她是花月慧的贴身侍女,寻常不会轻易离开莲花山庄,今日她一人带着玉瑶来此地寻她,定然是发生剧变,云生有所猜测,心里不知为何竟着起慌来。
“主人要是知道云姊姊此刻安好,便能放心了。”
飞霰如今沦为了阶下之囚,她鬓发散乱,身上的衣裳倒还算干净,云生也未见她身上有什么伤痕,可见南斓并未因她私闯天窟一事而加以责难,如今故人相见,见彼此安好,两人心中都觉得安稳不少。
“莲花山庄人才济济,若有要事,就算让谁领命也轮不到你。你莫要瞒我,莲花山庄现下究竟如何?……还有他现在可好?”
“自你走后,主人忧心难过,人也憔悴许多。他怕你再出危险,便派了教中许多高手各领了教众出来寻你。朝廷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东南沿海倭寇袭扰我朝臣民事件不断。皇上忧心,便命主人尽快将勾结东瀛浪人,里通外国的林氏父子铲除殆尽。不想那林氏父子先探得了风声,见我教中内部空虚,便先下手为强,瞅准了时机前来寻衅。我这次出来不是为迎你回去,而是主人让我告诉姊姊,莲花山庄现在强敌环视,处境危险,姊姊在天窟安然度日便是主人最大心愿,现在危急关头,姊姊断不可回莲花山庄。玉瑶到底是你的骨肉,主人命我护送她来投靠你,至于如何处置,一切由你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