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1 / 1)
“云姊姊,你一会儿起了,赶紧把我炖的这道甲鱼汤喝了,我叫飞霰教了我不少,这汤里添了人参、黄芪、炙甘草、灵芝、五味子……嗯,还有好多味药材,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反正对你补养身体大有好处。”
云生回来后,花月慧仍旧派凌冰凝霜侍候她起居生活,飞霰也住进了“藕榭深处”,方便照顾云生身体。凌冰许久未见云生,见她如今缠绵病榻,便想法儿的做些云生爱吃的东西调和她的脾胃,想着让她快些振作起来。
躺了一上午也乏了,云生就着个靠枕半躺着,让凌冰给自己把汤端过来,正巧今日花月慧也过来看她,凌冰伶俐,赶紧把碗递到花月慧手中,自己退了出去。
“今日看着就比昨日好些,我这庄中尽是贴心伶俐的妙人儿,有着凌冰飞霰帮着,你这身子不假多日便能恢复的和从前一样。”
花月慧举着小匙,一点点地喂着云生把碗里的汤喝下,他口才很好,其间还讲了云生离开后,莲花山庄内发生的许多趣事来逗云生开心,云生正喝水漱口,实在忍不住笑意,一口水喷了满地都是,这下再是隐忍不住,与花月慧笑做了一团。
“我今日来,本是有一要事要与你商量。”
“大哥但说无妨,怎的了这是?难道是看我病了,怕我忧心难过,连你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你莫要玩笑,我要说的与你的伤有关,想必你也知道,这天蚕丝穿骨的技艺传自于东瀛,若想取出,只有让你再受一回苦,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若不然,你这一身武艺再难施展,今后便与废人无异……”
“你知道我的性子,若是失去武功,成了只能依靠他人生活的废人,只会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虽得再承受一番极为痛苦的酷刑,也总好过现在,自打花月慧得知自己伤重,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从前戏谑玩味的神情再不复出现在他脸上,他与自己见面时虽与平常无异,但实际上不过是强颜欢笑,背着云生的时候时常愁容满面。
见他面上难得显现犹豫神色,云生虽在病中,却反倒安慰起花月慧来,像他过去安慰自己那般,将他手掌握在自己手中,手指在他掌心画着圈,又用力握紧,二人心有灵犀,相视而笑。
“你于医术上颇有造诣,想必你已经明白,你如今的状况并不适合将天蚕丝取出……还是暂且缓上一缓,我们日后再从长计议如何?!”
他已经知道了,云生脸上霎时便褪去了血色,挣扎着要将手从他的手掌中脱出,却又被花月慧一
把拉住。
“是的,我都知道了,飞霰告诉我你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将这话挑明了说,你怀着孩子,就算飞霰医术高明,但以你这样的状况,若是强行取出天蚕丝,也必然是母子俱亡。不若你先将孩子生下,我再让飞霰想办法……”
“不!你别说了!”
云生一把推开花月慧,方才还与他笑语晏晏,此刻却是满面惊惧神色,花月慧从未见过云生在自己面前露过这等神态,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过于直接,怕是伤着了她,正想如何安抚于她,可偏今日却嘴笨得很,不等自己开口说话,却听云生先开口说道:
“你怎么能让我生下这个孩子?!……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我被人吊了起来,我看不见,也不能说话,他们不让我穿衣服……还让那些人去侮辱我,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见她说的极为伤心,泪珠顺着面庞滚落,直烫的花月慧掌心发疼,他见她这样难受,心里也跟着一痛,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像安抚孩童一般抚慰着她,直到她止住眼泪,才放她安睡。
那日之后,花月慧鲜少再出现在“藕榭深处”,云生知道他是怕自己再见他尴尬,也不管他究竟是何意思,心道他索性不来也好。这日快到中午,云生还在榻上酣睡,凌冰从未见她如此过,把自己炖的补品放到桌上,挑开床帐笑道:
“云姊姊怎的近日这般贪睡?要不要找飞霰过来瞧瞧?”
“我追随先师学医十余年,身上的这点毛病还是知道的,如今飞霰被庄主派了出去,又何必让她再折返回来。我身子虚弱,你按我这方子去药阁抓副药回来,咱们自己煎着吃便是。”
说罢,云生起身披了件衣裳,行至桌案前,提笔写了个方子,吩咐凌冰替她走这一趟,凌冰不疑有他,赶忙应下此事。
等了半日功夫,也不见凌冰归来,云生身子虚弱,疲乏惰怠不说,又心烦气躁的很,半依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唤凝霜过来陪自己下棋,刚把那黑白子布置妥当,便听有人进得门来,本以为是凌冰回来了,甫一抬头,却正对上花月慧的看着自己的眸子。凝霜平素便谨慎持重,见自家主人来了,赶忙退到房外。
云生看着他倒是心里一惊,花月慧出身天之骄子,饮食起居都极为讲究,每日招待宾朋,迎来送往间都穿戴的十分光鲜,他为人又十分自信,平日里每次见他都仪表堂堂,俊雅非凡。偏这些时日没有见他,竟也跟着自己憔悴了不少,今日来看自己,竟穿了件半旧不新的丝袍,头发也有些散乱,眸子里尽是血丝,好似许久不曾好眠过了。
他看了云生半晌,并不曾说话,只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方递与了云生。
“凌冰到底是你身边的人,我把这方子给她之前,便做好了被她告发的准备。”
“你这是错怪她了,那孩子一心为你,到了药阁也不放心,又让庄里的药师仔细查验过药方,确认无碍后已替你抓了药。你医术高明,写的方子竟瞒过了这里的老医师,只是我今日到药阁督促他们勤谨办事,正好偶遇凌冰,才知你托她办的此事,我也是多存了个心思,叫人把这方子给飞霰看了,才知这补身的药方兼有伤胎之效,……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身体,若是强行堕胎,你也极有可能会死,你怎能这样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见他已知道自己的意思,云生也不再隐瞒,对着花月慧冷笑道:
“难道你真的要让我生下这孽障不成?我便是死了,也不想产下这孽胎,让她时刻提醒我昔日受过的耻辱,他是被侮辱下产生的产物,本就不该来到世上!”
云生见花月慧似有话要说,也不等他开口,转而哂笑道:
“花庄主果真雅量,你之前说你倾慕于我,可如今我已是残破之身,又怀了别人的孩子,难道你是想让我生下他来,做这孩子的爹爹不成?是爱人之心真有如此深重,还是你对我本就存了别的心思?”
她说完方才那些话,花月慧许久不曾开口,许久之后,他的神情变得十分落寞,坐到云生最近一旁的椅子上,再开口时语气中夹杂了几分懊丧。
“你说这话莫非是要折磨我不成?云儿,我再是好性儿,也是七尺男儿,试问这天下间的男子,哪个愿意看到自己在意的女子折辱于旁人之手?我只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了这些苦。若是别的是,我自不会勉强你,只是我方才所言并无诓骗你,你医术高超,想必也明白堕下胎儿会有多大的风险,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你且生下这孩子,你若是喜欢,我便将他教养在身边,你若真心不要这孩子,我便将他送出去抚养,一切随你就是。”
他犹豫着,思忖着该如何解释过往之事,只是他如何也不想再对她隐瞒下去。
“想必你已经清楚,我当日救下你也并非全是偶然,乌衣教的前任教主上官云便是先师,若说我是魔教魁首也并不为过。当今我朝海患不断,朝廷怀疑有人与东瀛浪人结为联盟,乘机兴风作浪。我带你去雷家堡,目的就是为了破坏红叶山庄与雷天擎的联姻,在我的最初设想里,你还是我挟制林氏父子的一张王牌……”
“不要再说了!”
云生不等他说完,狠狠打断了他的话。
“花庄主,我不知你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利用我便是利用了,何必再解释的这样清楚,这只会让我更嫌恶你,和你虚情假意所做的一切,只是我不明白,如今你说这些到底有何意义?!”
“……我只是不想再瞒你,从我口中说出的话,总比你从别人处听来要好,不管从前如何,我今日将这些事对你和盘托出,我发誓今后我再也不会瞒你……”
“可惜我听过太多的赌咒发誓,如今对这样的话已经没了一点儿兴趣。”
花月慧早已料想过云生知道这些后的反应,他也并不妄想云生一时能接受这些事实,可当云生方才说的那些,还是让他觉得心中无比刺痛,他怕再与云生生出嫌隙,便唤了凌冰进来侍候。
“大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依你之言生下这个孩子,我经历这些波折活到今日,回头想想竟从未为自己活过,实在是可笑至极。”
她知道花月慧能对自己说出实情也是鼓足了许多勇气的,这秋日的凉爽天气里,竟叫他汗湿了额角的鬓发,递了自己袖中的斯帕让他擦擦汗,却被他一把接住,藏进了袖筒里。
“你这又是何必?”
“你的东西,我舍不得。”
眼前的男人温柔的如秋水一般,这天下间的女子怕是见到这样的神情后,想来没有不爱这样温柔体贴的男子。
“事到如今,何必再来惺惺作态?”
“我只想告诉你,有些事的发生着实是情非得已,我的初衷也许并不单纯,但我对你的感情却是真的,这一点希望你不要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