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站牌(1 / 1)
连伟栋是这个风景如画的港口城市里,数一数二的富豪家的阔少。看似随意的穿着;寡言的性格;不显不露的谈吐举止都表明了一个真正富家子弟的家世渊源。但星期天却开着宝马在校外公交车站牌下接送女朋友,怎么说呢?是低调里显示着高傲?还是高傲里隐藏着低调?
所以后来的事态发展,连伟栋常常无奈地想:到底是错在低调还是高傲呢?
苗苏几乎是早上八点之前等在站牌下的唯一乘客。对于连伟栋来说是讨厌,对于他的女朋友戴小雨来说却是喜欢。与其说讨厌这个每个星期天比小雨准时等在站牌下的平凡女孩;不如说他讨厌的是追求了两个星期就到手的校花那花枝招展的虚荣心。
“嗨!”几乎每次小雨都这样跟苗苏打一声招呼。有时,先急忙地拉开车门向连少甜甜地撒着娇道歉:“对不起,等急了吧?人家只花了半小时,你看看简直是素面朝天嘛!”但,她又像才想起来似的,转头向孤独站立的另一个女孩补一句嗨,又自然又亲切地。
“你认识她?”
“不认识,一个学校的嘛,在校外就是校友。我不认识她她认识我,我这是平易近人。”
“你是明星?”
“差不多吧。”
“不觉得有点虚荣?”
“切,我若不是T大校花,你连少能追我?我不只说你,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这不叫虚荣?”
连伟栋不语了,没错,惊艳确实是他追求这个女孩的原始动力,当然她的出众才华,在学生会、在校内校外各种活动中的组织、主持能力,还有她书香门第的出身,综合地满足了连家唯一继承人的虚荣心。小雨这种女孩儿,天生就是为了做富家儿媳而出生而成长的,顺利遇到这种名品,连伟栋还有什么话可说?虚荣?若换一个词,可说外表华丽,那是成就名品最不可少的品质。可是,拥有名品就是生活的目的吗?
“她好像不买你。”谈恋爱呗,免不了调侃,其实连少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苗苏的表情神态。
“是,要不然,我每次都跟她招呼,好奇她是不是真这么能装。”
好奇心是最容易传染的。下一次,连伟栋也就看一眼苗苏。“嗨”,她回应得真是淡淡地,淡得再没有一丝其它的含意。甚至对女孩们都感兴趣的豪车里的帅哥也丝毫不表现艳羡。因为倒车镜里几次观察,都让连少大失所望:女孩只是频频向公车来的方向遥望,哪怕一次都没有追送宝马的踪影。
当那天早晨,雨后的清新,薄雾的诗意,或者还有其它的什么,让连伟栋把车在站牌后的人行道上停靠之后,就走下车来。
苗苏回头看了一眼,除非她耳聋,听不到那么重的车门声。
“嗨!”下意识地,连少像小雨一样跟苗苏先打招呼。
“嗨。”苗苏回了声,轻轻地,淡淡地,跟回应小雨时也没有任何分别。而且,紧接着就转过身去。连伟栋紧盯着女孩子的后背,觉得奇怪又有点尴尬。虽然算不上英俊,但连少身材挺拔修长,有棱有角的五官上满是精明自信,这样一个开宝马的帅哥竟然不能让这个普通女孩子的眼睛多停留一秒吗?
半分钟?或者更长?连伟栋注目在女孩的背影上。已经可以断定她是不会再回头了。连少低了头自嘲地笑了。
“看你总是这么早,这么准时,什么兼职这样辛苦?”
“不是的!”苗苏转过身来,对着抄着手,倚着车头,作洒脱样的阔少微微一笑。“我不是去打工。”
连伟栋看见这个女孩的眼睛,一泓春水般的,清澈却又温暖;像是直望见你灵魂的深处似的,充满了谅解。“咚”地一声,如深潭落石,连伟栋觉得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苗苏又转回身去,“你女朋友来啦。”
连伟栋下一个星期,下下一个星期,都没有来接小雨。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奇妙,小雨好像知道跟苗苏有关系,在站牌下打车的时候,没有“嗨”,苗苏的后背还常被冷眼光顾。苗苏?还是那样淡淡地,小雨的冷与热都跟她没有关系。
在下下下一个星期约会,例行的现代式内容过后,连少坐在他那栋海边小别墅的阔大落地窗前喝着咖啡,望向远处海滩上的晨雾迷茫。
“不再去接我了?是不是觉得追到手了,连一根手指都不必动了?”
“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我有事!”
“你连大少星期天的早上能有什么事?是不是昨晚上功课太猛了,起不来了?”
“打个车不满,人家天天坐公汽怎么样?”
“哦,你是心疼人家坐公汽了?那你可以天天去接她呀?”
“别无聊了!”
“无聊才聊的嘛!你还别说,那个叫苗苏的还真不是瞎跩,英语系的才女呢,口语好得没比的。我们剧社的师哥一向无往不胜,竟然看上她追她两年呢!”
“是上次演李尔王的那个家伙吗?”
“没错,至少得我这样的才跟他配吧?我常常想是不是应该跟他来一段插曲,让你重新审视一下我戴小雨的价值?”
“你不妨试试看!”
“太自信了吧?”
不是连伟栋自信,是钱本身自信,这一点两人都清楚;太清楚了,也就没意思了。
“现在她还那么准时等公车吗?你不理她了是不是?”
“没错!好像我巴结她似的。”
连伟栋倏忽想起苗苏的眼睛,那好像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一尘不染的世界。莫名地,他的心底又被触动一下,漾起温暖柔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