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早产（1 / 1）
天下局势，瞬息万变。
各路藩王，也跟随天下大势，开始造反，大有和朝廷分庭抗礼之势，天下似乎一夜回到了开朝初年的局面，黎民百姓，又一次深陷刀兵之中，各方战事，一触即发。
萧锦寒明白，天下已经如此，只怕京城很快也就会被攻陷。
果然，几个月后，开始有藩王打到了京城，皇上紧急派遣兵将镇压义军，京城之中，毕竟兵多粮广，义军远道而来，水土不服，连番征战，几路藩王被镇压下去，而皇上的兵力，也在几场战役中，损失惨重。
秦楼楚馆，唱词都在说皇上顾元泽的无道。说书先生的说辞，也是将顾连汐被贬谪之，都怪在皇上身上，一时间，顾连汐的人气出奇的望，万民心中，似乎都在寻找一个能统领大任的头领，而这个头领，必是顾家的人。
因为天子虽名存实亡，但昭朝气数未尽。
而这个时候的顾连汐，被皇上依旧禁足府中，他每日只是在府中耕种流耘，似乎不再闻听天下之事。
皇上自知朝外之事，每日心情抑郁，只是饮酒作乐，几个月都不理朝政，而渐渐有流言从宫中出来，说皇上患了病，难以痊愈，而此刻边关一条消息，足以给他致命一击。
这个消息是，太子顾子桓殉国了。
顾子桓在西北统兵，兵将终究不服，此刻天下大乱，众将心中早已达成一致，他们要兵变，杀了顾子桓，将西北军权，交给顾连汐。
萧锦寒听到浅雪带来这个消息，不禁大惊失色，想要起身，竟然颓然跌倒在地。顾子桓，那个和自己月下风流的太子，竟然就这样逝去了。
他本是一个放荡不羁的公子，为何偏要让他为国为政，他不想当太子，可被皇上硬扶上太子之位，他不想去西北，可为了芷玲，只能统兵。
可悲，可叹。
她忽然想起芷玲，如今芷玲已经有八个月身孕，萧锦寒知道，她喜欢顾子桓，若是现在知道顾子桓死去之事，她必定心中痛苦，累及腹中胎儿，因而这样的消息，绝不能让她知道。
她在浅雪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她问：“皇上可还好吗？”
“他......很不好......”
“什么叫‘很不好’？”
“娘娘近来不常去看皇上，也不让奴婢告诉你皇上的近况，皇上他，他十几天前便生了怪病，宫中太医尽数调理，却仍旧不见好，如今只怕已经病入膏肓。”
“为何会如此？”
“皇上别人下了毒，毒性如今发作，只怕是不成了。”
“中毒？”萧锦寒怔了怔，此刻忽然看到一个太监走进她的寝宫之中，对着她行了个礼说：“贵嫔娘娘，皇上请娘娘过去。”
萧锦寒眉头深蹙，不知皇上为何忽然召自己过去，她点头说：“劳烦公公稍后，我这就去准备。”
萧锦寒穿了一件素淡的衣服，朝着皇上的辰文殿而去。
空荡荡的辰文殿，只有皇上一人，甚至连时常跟随他的周福全，此刻竟也不知去向，皇上坐在大殿的地上，慢慢的喝着酒，他一边喝着，一边咳嗽了几声，竟然咳出了几丝血迹，他的鬓边，不知何时，竟然生了许多白发，整个人看去，甚为沧桑。
萧锦寒叹了口气，这个帝王，不管曾经做过什么，至少现在看来，很是可怜。
萧锦寒对着皇上行了个礼，道了声：“皇上。”
皇上看着萧锦寒，淡淡一笑，指着自己面前的空地说：“锦寒，来坐。”
萧锦寒点了点头，坐在了皇上面前的地上，一对君王夫妇，此刻竟然如此坐在地上，只怕让人看到，会无法相信的吧。
皇上摸了摸萧锦寒鬓边的发丝说：“锦寒，你今年有十八了吧。”
萧锦寒“嗯”了一声，在这个皇宫之中，竟然已经悄然的过了三年，那皇上今年该有三十四了吧，只是如今看来，只觉得他像个半百的老人，那般可怜。
皇上咳嗽了几声：“子桓死了，朕唯一的儿子死了，朕想来也时日无多，那个时候，你知道天下会怎样吗？”
“皇上吉人天相，绝不会有事，这几日想是酒喝得过了，待会找个太医过来，给皇上诊治一下。”
“朕在问你，倘若朕死了，这个天下会怎样？”
萧锦寒蹙眉：“臣妾从不敢想。”
“那朕告诉你，朕若是死了，这京城顷刻就破，那个顾连汐，他虽然明里在府中禁足，可他哪有一天是安生的在府中呆着？朕从很早以前就做错了一件事，朕不该留情，朕该杀了他，或是，朕根本就不该登基，不该做这个皇上。”
“皇上休要乱想。”
“过些时日，顾连汐必然会引兵回京，那个时候，这个天下，就是他的了。”
“那皇上......”萧锦寒想说话，可又有些害怕，她拿过放在地上的酒，喝了几口，酒气上冲，脑中有些酥麻，她问道：“那皇上希望，这天下是谁的？”
皇上没有说话，指了指萧锦寒，萧锦寒有些讶异的说：“我？”
皇上点头。
萧锦寒道：“皇上您可真会说笑。”说着，她就笑了起来，随着他的笑，皇上竟然也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皇上边笑边说：“锦寒，其实朕早就知道，你和顾连汐在一起了。”
萧锦寒听得此言，惊了一惊，她收住笑容，看着皇上，皇上竟然还在笑，她笑着说：“朕没有本事留住朕身边的女人，程紫云跟了萧成，朕还知道，夏宛瑶她，喜欢顾连汐。”
萧锦寒听着这话，更是惊异，回想许久以前，那夏宛瑶夏贵妃的点点举动，一时让她有些害怕。
难怪夏贵妃每日看来那般高冷，从不和谁争夺皇上宠爱，原来，原来她竟然喜欢顾连汐，夏贵妃多年以来，苦心在宫中帮助顾连汐，她究竟都做了什么？
皇上在迎娶她之前，曾经生子顾子桓，而娶她之后，再未有过一子一女，甚至自己也无法怀上他的孩子，如今想想，必然是夏宛瑶以药物让皇上无法生育，才断了皇上的子孙，而她的目的，就是希望皇上能后继无人，那个时候，这个皇位，就是他顾连汐的。
如今顾子桓也死了，皇上再也没有一个孩子，这倒是遂了她的心愿，只是，萧锦寒忽然想起芷玲的孩子，这个孩子是顾子桓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后人，皇上为了不让顾连汐登基，必然会在这个孩子身上下功夫。
果真，此刻就听着皇上说：“那个叫芷玲的宫女，再有两个月也该生子了，两个月后，若是芷玲生下了男孩，朕会传召，让这个孩子登基，到时你和皇后共同辅佐他，倘若芷玲生的是女儿......”
皇上声音幽幽传来：“母子一并处死。”
萧锦寒惊了惊，急忙要起身说：“皇上。”
皇上拉住了她的衣袖，让她重新坐回来，皇上接着说：“朕被人下了毒，如今毒性已经侵入心肺，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下毒之人，想必就是夏宛瑶，只是如今，朕不想追究了，朕已经拟好诏书，让朕的孙儿登基，你会帮朕吗？”
萧锦寒没有说话，皇上淡淡一笑：“你会帮朕，和顾连汐刀兵相向吗？”
那个皇上，现在看去，满眼竟然都是哀求，他明知道自己和顾连汐的事，但并未如何，现在竟然还给自己委以大任，那是怎样的恩怨，怎样的纠葛。
萧锦寒实在无法拒绝，她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
皇上也点点头，慢慢起身，然后将萧锦寒也扶了起来，他拂袖说：“你去看看芷玲吧，你们毕竟是主仆一场，如今她是想见你的，如今你还是期盼她能生下男孩吧，因为生下女孩，朕必会杀了她们。”
萧锦寒低头说：“是。”
说着，她就朝着外面走去。
“朕有一个秘密。”
皇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锦寒怔了怔，有些疑惑的看着皇上，皇上笑笑：“朕有一个秘密，过些时日，朕会告诉你。”
萧锦寒微微蹙眉，欠身一拜，朝着大殿外面走去。
刚出了大殿，她便准备叫上在外面等候的浅雪一起走，只是不知为何，浅雪竟然不在殿外，她唤了两声“浅雪”，浅雪不知从何处匆匆赶来，她眼神之中有些慌乱，此刻看着萧锦寒说：“出事了。”
萧锦寒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使劲呼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什么事？”
浅雪喘了几口气说：“芷玲，她小产了。”
“什么？”
萧锦寒听得此言，惊了一惊，急忙朝着牢房跑去，走得急了，只觉得腿上一软，竟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浅雪急忙过去扶她，她颓然的坐在地上问道：“为何？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
“是赵嫣，赵嫣给她灌了催生的汤药，并告诉她，太子死了。”
“赵嫣？她为何会如此？”
“皇上被人下了毒，大抵还有十天寿命，赵嫣等不及了，她想赶快让芷玲的孩子出生，然后将他扶上皇位，皇上若是驾崩，皇位无人，朝将不朝。”
萧锦寒使劲攥了攥拳，然后在浅雪的搀扶下起身，她快步朝着牢房而去。
牢房之中，远远的传来了芷玲的哀嚎声，萧锦寒走进牢房之中，只见此处已经围了许多人，赵嫣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眼前的混乱，芷玲被两个老宫人按在床上，不住的惨叫，声声欲裂。
萧锦寒匆匆走进牢房，赵嫣看到她，起身问道：“姐姐，你怎会在此处？”
萧锦寒对于这个赵嫣，早已忍无可忍，赵嫣如此，真的恨自己对她手下留情，让她活到此时，萧锦寒怒道：“你给芷玲喝了催生药，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她的。”
“那又怎样？为了这个天下，一个宫女算不了什么？这个孩子我要了，不知姐姐今日来此作何，若是也来争抢这个孩子，那你没资格骂我。”
萧锦寒看着芷玲，芷玲此刻眼中布满血丝，身下也是血流不止，她声音凄厉，竟然都已经哑了，衣服被她撕烂，可想而知她所受痛苦，萧锦寒一时心如刀绞，她忽然用力的打了赵嫣一个巴掌，赵嫣被打的有些怒意，她睁大眼睛看着萧锦寒，萧锦寒怒视着她说：“我告诉你，今日芷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
赵嫣捂着被大红的脸，一时无言。
萧锦寒不理她，朝着芷玲而去，芷玲此刻面色惨白，指节都攥的有些弯曲，萧锦寒握住了芷玲的双手，芷玲用力的抓着萧锦寒的手，萧锦寒的双手顷刻就已经被她的指甲抓伤，她咬着嘴唇，一时鼻中酸楚，她低下头，早已泪如满面，她轻声说：“芷玲，我求你，求你生个女儿吧。”
生个女儿吧......
萧锦寒竟是不愿芷玲生男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