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殊途(1 / 1)
门外静谧无声,屋里的幕凌天却如临大敌般全身戒备着。被骤然打断话头的馨儿,也不由得屏住呼吸站在原地。
就在她以为也许是幕凌天的幻觉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一道劲风破开,来人气势汹汹,未见其人已闻其声。暗沉的嗓音带着一股嚣张劲儿:“哼!我当是谁。”
“幕凌天,你小子是越发的出息了。”
话里嘲讽的意味十足,性情同样火爆的幕凌天却没生气。显然,从来人的声音,他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只是,孟息烽怎么会来?
“你来干什么?”
哼!若不是你小子劫了少主的人,大半夜的我至于还在外面跑吗?
“跟我来。”
一直未现身的息烽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彼此关系极为熟稔的幕凌天自然明白,是有什么话不便当面讲。神色复杂的扫了一眼屋中的馨儿,便推开房门跟了出去。
“你不在清河待着,专程前到这荥阳来到底有何贵干?”
孟息烽是清河镇孟家的独子,也是与他自幼一起长大的伙伴。只是好久没见,这小子怎么一来就火药味十足的。他记得最近没有做什么惹到对方的事啊?
“少废话。”
火大的瞪了一眼身后跟来的幕凌天,息烽脚步不停的朝着前方奔去。
“少主,人带来了。”
少主?
走在前方的息烽突然停下来,幕凌天打眼一瞧,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修长身影与林中暗沉的夜色融合在一起。眼前负手而立的男子,身上有种超然物外的气质。仅是一个背影,已让人望而屏息。
虽然与这位传说中的“少主”素未蒙面,但息烽那张冰渣子脸上从未见过的恭敬,却让幕凌天不再怀疑眼前人的身份。
“幕家暗部现任当家幕凌天,拜见少主。”
他是幕家最小的儿子,却与长兄幕凌峰,一个执掌幕家明面上的生意,一个掌管幕家暗部的买卖。当然,这“买卖”二字中,自然包含了很多见不得人的生意。
“地牢里的人,是你杀的。”
背对着他的男子身材欣长,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
“是。”
黑衣男子问得干脆,幕凌天也回答得直接。
明人不说暗话,那群败类的确是他杀的。
“理由。”
“他们该死。”
“喂,你小子怎么回话的?”
背对着身,黑衣男子瞧不见幕凌天的神情,息烽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幕凌天说这话时,脸上分明透着喜悦,在瞧那双带笑的眼眸里,此刻更像有一片血海在涌动。
这小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被你从地牢中带走的女子现在何处?”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
“幕凌天,你小子少说废话,人是你劫走的,难道你还不知道?”
这大晚上忙活着就是为了这么个事,这个时候了这小子居然还在打马虎眼。再不好好回话,连他都没办法保着小子的安危了。
“笑话,我幕凌天一向明人不做暗事,不清楚就是不清楚,怎么,你能奈我何?”
“你····”
息烽那点小心思,他自然明白。只是,就算这人是少主那又怎么样?
不等黑衣男子指示,一向桀骜不驯的幕凌天自己站起身,抱着双臂,脸上的神情极为倨傲。
这些年对他们不闻不问,现在为了个女人突然跑出来问东问西。这样的少主,不要也罢。当初他们四大家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便让子孙后代谨记自己的身份。他和息烽从小接受训练,为的便是能在长大后辅助少主,不,应该说是前朝太子,找到当年先帝藏下的宝藏,而后一举匡复前朝。
看,前景多么光明伟大!
可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范阳卢氏、太原王氏、清河孟氏,还有他荥阳幕氏,在遭受紫罗山庄的杀手和南宫夜的人袭击时,这个少主在哪里?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值得他幕凌天将这条命搭进去。他不是自家那思想迂腐的长兄,以为一日为臣便该终身为臣。
君命难违!
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抬起,一旁的息烽见状立刻禁声,退到一边。
“少主恕罪,是属下逾矩了。”
“你对我,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
“您是少主,作为属下的自然敢对少主有意见。”
“是不敢,还是不屑?我来见你,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也不是要夺走你的权力。”那些东西于他而言,还不抵她一人珍贵。
“那少主此番前来是何意?”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这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主突然出现,是因为有了什么麻烦事需要解决,才想起他们。
“我来,只是为了接她回去。”
“她?”
那女子,跟眼前的少主有什么关系?
“不知少主口中的她,是您什么人?”
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从没有人问过他。他也不曾认真想过。现在想来,她之与他,是什么存在?朋友?故人?亦或是喜欢的女子······
“不知道,但,是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吗?
“我的确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从衙门带她回来后,我让丫鬟为她上药,哪儿曾想被点了穴的人居然也能跑掉。不过她身上有伤应该走不远,这里有条小路可以通往荥阳镇外。只要她不往镇上走,应该是安全的。”
“息烽,立刻派人搜寻,注意动静,不要惊动南宫夜的人。”
“是。”
见黑衣男子转身欲走,幕凌天忍不住出声叫住他。“你来,真的不是为了那个计划?”
“至少现在不是。”
他对权利这个东西没有太多渴望,甚至有的时候他忍不住猜想,父皇在宫门被破之前安排那一切,也许只是为了这些心腹能余生能安享晚年。不然,又怎会安排他成为容家的人,成为那个单纯温暖的大家庭里的一份子。
即使这些人他刻意避免与旁人有过多的牵扯,但他的身后,却早已维系了太过的羁绊割舍不下。至少现在,他还不想毁掉这一切。
***
“哟,我还想着你让南宫夜抓住了该怎么收场呢?没想到你那小情人没出手,倒来了个血气方刚的汉子。话说,你那小情人还真是忍得住气,也不伸个援手救救你。”
收起怀中的信号弹,无视闻讯赶来的雪姬脸上的幸灾乐祸。寒月将手中的灯笼扔到路边翻身上马,面无表情的扬起缰绳朝着镇外奔去。
“啧啧,可真是无情。人家可是难得关心你一回。”
“地图到手了吗?”
寒月将怀中的羊皮卷朝着雪姬扬了扬,见雪姬那双黑亮的招子紧盯着不放,寒月迅速将羊皮卷收进怀里,警告的瞥了她一眼。
“少打歪主意。”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也有我一半的功劳。不过我手上已经有了一张,你的,我才不稀罕。”
“不稀罕最好。”
“不过,以前倒还真是小瞧你了,原以为你早被那容三少的美色迷晕了,没想到居然想到投怀送抱见机顺手牵羊这招。啧啧啧,看来,与你那小情人相比,还是自己的命重要些。”
“以前以为你不怕死,不过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个自私胆小的人。”
脑中回想起那日被那人拥入怀中的场景,寒月握着缰绳的素手不由一僵。并肩骑在身侧的雪姬突然感觉脖颈冰凉,一侧目,寒月手中的那把弯刀不知何时已经架在她的脖颈上,只要一用力,便能在她的脖子上轻易的割出一道口子。
“我是什么人,与你无关。再有一句废话,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手滑。”
与冷残年的三月之期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她的时间不多了。若再不回去,她体内的毒便会失去压制,而后爆体而亡。
两个月前走出紫罗山庄的时候,她便没有想过要回去。
人固有一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更何况,她这样的怪物活在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在意她的死活。因为心无可恋,所以她无惧死亡。
只是现在,她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将他们救出来;只有活着才能见到师父;也只有活着,她才有机会问出埋在心里长达两年的那句“为什么”。
所以,在一切没有解决之前,她只能去欺骗自己,她是寒月,而不是君无心。
只有这样,她才能一次又一次亲手毁掉他给的信任。
***
“主子,门外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刚换下夜行衣,便见容四儿拿着一封书信脚步匆匆的走进来。
接过信,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展开,虽只有一行字,却写得“彩笔生芳,墨香含素”,只是此时的容华却无心去欣赏。泛着琉璃光芒的眼眸紧盯着那几个字,久久没有言语。
她明知道,他要听的,不是这个。
“息烽。”
“属下在。”
“我命令你,就是找遍这天下,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是。”
窗外的夜风似收到屋中人的情绪所染,疾风吹拂着指间那张薄薄的书信。明黄色的书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对不起,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