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终是一场孽缘（1 / 1）
轰！轰！
石炮声轰，那汹汹涌涌直朝他们海船扑过来的央央大船，竟然真的是有备而来。几艘大船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就摆开了阵势，隆隆声响的，石炮弹就落在他们身边的水中，扑起涛天的巨浪。木船摇摇晃晃，海水倒灌，几欲歪沉。
几个水手早已经按奈不住，弃船跳水。
老何和他身边的童子，跳了一艘小船，正在等着柳轩他们，一见到柳轩跑出来，连忙叫道：“小公子，快快快！快上船！”
却一眼看到柳轩的怀里还抱着昏倒的林菜菜，不免得也是立刻一惊。
“小公子，小夫人这是……”
柳轩只把手一挥：“不必担心。但我们不能同时离去，每次当我们有所行动，居然就被人察觉，甚至我在那山野村中，也有人追杀。莫不成……我的身边，已被他们安插了奸细。老何，你们先走，我和小马乘另外一船，我们在京城相见。”
老何听到柳轩的话，不免还是惊了一惊。但随即点点头：“小公子，你要多加小心。”
柳轩点头。
老何这才和几个水手并小童子撒开了船绳，顺水飘去。
柳轩和小马跳进另一艘小船上，那隆隆炮声，已近耳边。石炮尤如千金，砸在水面上，波浪汹涌。柳轩只把林菜菜小心地安放在船中央，才跳下坐好，招呼小马并随身的两个水手：“快开船。我们向东，转过灵锋岛后，再返回岸边！”
“小公子，灵锋岛后，可是非常危险的，那里暗礁密布，一不小心，船就会搁浅！”水手有点担心地叫。
“要的就是那暗礁密布。”柳轩镇定无比，再无往日的嘻嘻哈哈，只是把手一挥：“倘若我们的小船都过不了那暗礁石区，那么那些大船，又怎能靠拢？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速速张帆！”
水手听他言，方才佩服不已。立刻拉起小船上的白帆，一路绕着灵锋岛而去。
远远的追逐他们的大海船，没料想到他们绕了远路而行，又有老何那几个小船分散而行，并胡人的船乱了那些大船的阵形，一时之间，大海船竟无法追上他们的速度。
水手并小马正在感叹柳轩果然料事如神，众人以为已经逃脱大海船的追捕，却没料到突然“轰隆”一声响，小帆船居然一下子撞在了某个地方，只觉得船身一晃，竟有海水从裂开的船舷里“咕咚咕咚”地冒出水来。
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想不到他们真的撞上了暗礁，船舷边裂开了一条缝。
水手们大惊失色，连忙叫道：“小公子，不好，船不能走了。”
柳轩自然也已经看到，他回身看了一下，立刻下令：“我们先到灵锋岛上避一下，尽量找木块快把船修理一下。”
“是，小公子。”
水手们听令，立刻改变方向，把船直拖到灵锋岛的旁边。
船进水很快，几乎快到岸边的时候，已经走不动了。柳轩连忙扶起昏迷中的林菜菜，就和小马朝着灵锋岛上而去。
林菜菜昏沉沉的，却也感觉到那海水冰冷。甚至当柳轩抱着她，快步走上灵锋岛时，她已经在昏迷中，幽幽转醒过来。只觉得柳轩抱着她，冲进一个幽暗的山洞中。
小马在一边说道：“小公子，你和小夫人暂且在此休息，我去外面找些遮掩物，把这洞口先掩起来。”
柳轩点了一下头，小马立刻就转身出去。
林菜菜躺在山石上，微眯了眼。
柳轩坐到她身边，也不抬眼，却丢了一句过来：“你即醒了，还不起身？”
林菜菜闻言，怔了一下。便直起身来，和他并肩坐在山石之上。
两个人相对半时，竟默默无言。
柳轩沉默着，沉默得觉得胸膛里有什么要冲出来，他只一回头，对着林菜菜喊到：“我知你心内如何，端不是看不起我，是吗？！没错，我是坏人，而且是要颠复你们皇权的坏人，但是，我是绝不会放你走的。”
林菜菜坐在旁边，听他怒吼，竟也不生气。
她敛眉低语：“我知你不会放我走。我是你手中的棋，你又怎么放得了我？”
柳轩一愣，回过头来看她。
林菜菜坐在旁边，竟是眼圈微红，珠泪暗垂。
“我只是伤心，我那些山野村中的大爷大婶，如此信你，倘若有日我还能活着回去，又该如何向他们交待。”
柳轩听她此话，只觉得喉头一紧，似有何等话，就要从口中直冲出来。
林菜菜却突然抬头，淡淡灵眸，直直地盯着他。
那已经冲到嘴边的话，却刹时就憋了回去。
林菜菜望他，只觉得心内如绞。
那在山野村中的时日，怎的竟成了绝唱。他们萍水相逢，虽不求恩爱万加，白头携老，只求平平淡淡，种田摘菜。莫不道，此时此日，竟是这样的结局。或许，她那一步踏错，便步步错上加错，这一生一世，终是如此结局。上天不肯饶恕她的罪过，只给她，今日一痛！罢罢罢，即知当初，便知今日！
林菜菜咬住嘴唇，唇边只是淡淡一笑：“小相公，虽然你我萍水相逢，不过是孽缘一场，但我信这终是天缘注定，我命中无法逃此一劫。罢也罢了，今时今日，我便给你一个交待，让你亲眼看看，承墨殷红璃，终是死在你的面前！”
林菜菜忽然抬手，一掌就拍向自己的命门！
柳轩大惊，拼了命来，一手就挡在她的掌前！
啪地一掌！
柳轩只觉得惊涛骇浪，体内血气涌腾，那抹冰冷的绿毒，在他的体内翻涌沸腾！柳轩整个人猛然一伏，一下子就压在林菜菜的身上！
林菜菜被他挡住，惊了一跳。她触到他的血脉，只觉得冰冷彻骨。
“你……”
柳轩却刹时就弹开身子，面色如冰：“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即已落入我的掌中，自然不会让你那样痛快的死！我已说过，你是我手中的棋，棋子未动，怎能先行折损！无论你是恨我也好，怨我也罢，红璃……”
他转过身看她。
林菜菜只觉得身子一抖，不知有几年几月，再未曾有人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正如你所言，你我终究，孽缘一场。”
林菜菜听他此话，只觉得心头如绞，眼胀酸涩。
他与她，怎的就是这样纠结的命运，本是一场萍水逢，怎是落得如此相结下场！
柳轩望她红了的眼圈，也觉得满腹酸涩，顶在喉间，生生地吞不下，吐不出。
“他日，大事所成，我……定会放你离去。你我缘浅，终会……离散。”
林菜菜顿时转过身去。
她不愿意在柳轩的面前落泪。
几乎几年来，未曾掉过的一滴眼泪，此刻却如山如海，如外面涛天的巨浪，令人心碎。
只是一场萍水夫妻不好吗？与她在乡村之间泼粪种田不是更好吗？虽然平淡如常，却是安定幸福，为何一定要搅扰到这样生生杀杀，翻天巨浪之中……人生百事，难道只有血腥涂戮，才能惊为天人？！
她忽然想起，自己连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却觉得如此心痛，如此……
柳轩看她背转过身去，也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看到她泛红的眼圈，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要放弃那一切之事了。可是，可是当年旧事，全宫灭杀，他被下了巨毒，背了重伤才苟言残喘地逃出生天，当亲娘身中十八刀，抖抖索索一口气一口血地拉着他的手，要他下誓定要背上负仇的重责……
柳轩只觉得无形之中甚有一把利刃，仿要把他劈作两半。
这一叨扰，更觉得血脉之中，恶气上涌，手臂脚趾，都微微地作麻。呼吸短促之中，只觉得身体渐冰。
不好……这……这凶恶□□……又要发作……
他呼吸渐短，正想站起身来，无论如何，也要撑到小马进洞，却没料到还未曾站起身，只听到洞外海滩上，响起两声尖叫呼救！
“啊！大人饶命！”
“大……”
最后一人，根本连呼声都没叫出，只听得剑刃入身，鲜血噗地一下子直喷射出来！
小马立刻从山洞之外跑进来：“小公子，小公子不好了！那些人追上岛来，水手刚刚修理好船只，就被他们斩杀！”
小马看到柳轩和林菜菜微红的眼圈，立刻惊了一下。但事情紧急，竟已经顾不得这许多。
柳轩一听，立刻站起身来：“什么？！那我们……”
他话未及半句，已经一头向前栽倒！
小马立刻冲过来，一手扶住他。
“小公子！小公子！”
柳轩按住胸口，只觉得冰冷麻痹，整个人就快要失去意识。
林菜菜站起身来，蹲在他的身边，把他的手腕脉络轻轻一摸。
她断不是平常村妇，他如此痛楚，她自然也已经了然在胸。
林菜菜扶住柳轩，面色平静地只把他外面的袍衫一解，淡然道：“小马，小公子就交给你。你速速带他乘船离去。那些人……就交给我。”
“小夫人！”小马惊叫。
眼睁睁看到林菜菜竟披上柳轩的外衣，还把自己盘起的长发轻轻放下，再往头顶上轻轻一束。
眨眼之间，竟从一平凡村妇，就变成了一翩翩少年郎！
柳轩一见她如此，便心下全知。
“不……不……你……”他捂住胸口，喘息不已。
林菜菜看他：“你不是拿我若棋？此时此日，是否也该动用这颗棋？反正我是必死之人，不如临死之前，就为你金蝉脱壳罢。”
柳轩一见她如此，自是不允：“不行！不行！林菜菜，我……我要你尚有他用……不可……不可……你绝不可……”
林菜菜已站起身来，对着小马挥手：“快带你家小公子走。再过半刻，他全身冰冷，只怕再难行动！”
小马看着林菜菜，只觉得心头肃静。
“是，小夫人。”
柳轩被小马拖起身，却惊叫道：“不可！不可！她……万万不可！”
林菜菜看了柳轩一眼，已经撩了他的袍子，转身就冲出了山洞。
洞外海滩之上，早已聚了大批的士兵。一见到有个影子在山边一闪而过，众人立刻惊叫：“在那里！他在那里！”
刹时间，万箭齐发，箭声如雨！
柳轩被小马从另一洞口拖出海去，刹时觉得心痛如绞，呼吸仿若将要停止！
“不——红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