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君别可当哭（1 / 1）
“那个小车夫的确已死，我夜探过县府的停尸房，的确有看到他的尸身。但是并未查到他的家室，知府那里所称的家信已经被销毁，死无对证，无从查起。”
穆逸和林菜菜躲在城官老爷府里的后花园的山石之下，悄声地说。
林菜菜也微微皱眉，“可是我刚刚的确看到有个人，和那个小车夫一模一样。我不会眼花的。”
穆逸看了她一眼，没有再接口。
他当然知道林菜菜的眼力，无论在什么样的夜色下，他们自然都是能看得清那些人的。只是小车夫早已经在山村里命丧黄泉，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但是林菜菜坚持，穆逸自也不会反对，他只会陪着她进了关家，无论踏刀山下火海，只消她一句话。
“有人来了。”穆逸伸手就按住林菜菜。
两个人立刻潜到树丛之下。
果不其然，树丛对面的廊亭下，有个暗色的影子轻轻地翻出来，鬼鬼祟祟地四处看看，又翻回廊亭内。恰好这时有个丫环捧着盘子往这廊里走，一看到这一身黑衣的男人，即刻就吓得欲尖叫一声！那人立刻手起拳落，砸在丫环的颈上，小丫环来不及哼上一声，就瞬时倒在地上。
茶盘落在那人的手中，那黑衣人只把小丫环往旁边一拖，竟是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穆逸和林菜菜躲在树丛之后，相互对视一眼，都没有移动。
这种事他们见得多了，也知那人并没有杀了小丫环，所以此时万万不是可以移动的时刻，到要看看他的下一步，究竟要做些什么。
过了不大一会，只听见某个门声响了响，有人从门内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相互交谈着：“等下小姑爷要在这里更衣，吩咐小厮们进来伺候着。吉时一到，一定要立刻成婚，别再像上次一样，让我们关家都成了湘洲城的笑柄。”
“是是是，下属马上去办。”
两个人交谈着走开。
那个黑影从暗处闪了出来，一拨弄那个窗子，就无声无息地跳了进去。
这一次，林菜菜的身子微动了动。
穆逸立刻按住她：“你要如何？”
“我跟过去看看。”林菜菜低道。
“此刻去了，定会打草惊蛇。不如他有所行动……”
林菜菜皱眉：“可是等下柳轩会来这里更衣。”
穆逸的眉头，刹时就拧了起来。
他就知，她心心念念的，不过还是那个柳轩。虽然口中不言，但是依然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即使，他今日都已经要变成别人的相公。
林菜菜也感觉到穆逸不悦的脸色，她的长睫微抖了一抖，似有些歉意地说：“师兄不必多想。我只不过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世上再多一个冤魂罢了。”
穆逸到是微眯了一下眼睛：“再多一个冤魂？小师妹，这个柳轩来历不明，他日你不要陷入他的陷阱中，自己到成了冤魂！”
林菜菜被穆逸说得脸色微红，眸光在夜色中闪了一闪。
那边门声突然当地一响。
本来亮着的烛光突然“噗”地一声被吹灭了。
林菜菜心里猛然一慌，立刻站起身来：“不好！”
她在树丛里再难守下去，三两步就直奔到了那扇门边。
门里一片漆黑。
却传来细微的呼吸声，似乎已经在喘息了。
林菜菜心里大惊，难不成刚刚她和师兄说话的那一刻间，柳轩已遭毒手？！她越想越觉得有些可能，不由得身子矮了一矮，从那半掩的门中潜到屋子里，伸手掏了个火折子就轻轻一甩——
灯光倏然大亮。
柳轩光裸的脊背，光滑如玉的肌肤就蓦然出现在林菜菜的面前。
林菜菜蓦然一惊。
柳轩拉着半落的衣衫，回过头来看她。
林菜菜连忙低垂下头，转过身来。
怎么会是他？这屋子里怎么会是他？她明明看到那个穿着黑衣的人跳进屋子里来，但如何一转眼，就变成了柳轩？还衣衫半落，露出无限光滑如玉的脊背。乌亮的发丝滑落在他的背上，竟又让她想起那在山野小村里的初遇，他昏睡不醒，却衣衫半落，柔情似水的模样。
虽然相隔不过几日，却恍然如梦。
“你又来如何？”柳轩拉上自己的衣衫，“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与我恩断情绝了吗？”
林菜菜怔了一怔，微微低头：“我……我刚刚看到有个人潜进了这间屋子……”
“这样的借口，何不可笑！”柳轩冷笑。
林菜菜吃惊地抬起头来：“我真的看到了！你的身边总有陌生人出现，那夜的黑衣人不就是证明？你要加倍小心，莫让别人伤害了……”
柳轩眉宇一挑，细长的眼角里露出一丝冷漠和傲然：“我身边即有危险又如何？你……能保护我？！”
林菜菜怔了一怔。
忍不住倒退半步地看着眼前的柳轩。
他的确与以往已经不同，眸光凌厉冷硬，表情诱惑却陌生，眉梢眼角不再似当初的那样温情种种，望着她的时候，甚至有些微的挑衅。那句“你能保护我”的话，更有种意味深长的味道。
林菜菜抿了抿嘴唇，忍不住再低下头。
“我只想提醒你……”
柳轩走到她的身边，直接一手就捏住她的下巴，把她向上猛然一提。
她的脸孔被迫地与他直视。
他的眸光，明亮深邃得如同最上等的黑珠玛瑙。
“如果已经决定与我恩断情绝，就不要再来招惹我。管我是生是死，管我是危险还是挑战，你就远远地看着。我们缘浅，终会离散。你说的没错，一点也没错。”柳轩捏着她的下巴，那细细的肌肤滑过他的指尖。
她的脸孔一如往日一样的朴素而脂粉未施，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在他的心中涤荡。
或许她作的决定是对的。
他没有怨恨。
在他的心底也深知，将来他们会要面对的结果。抢亲，相遇，成亲，分离。这不过是梦一场，不过是一场游戏。他本就不是为她而来，如今与她分离，也未尝不可。只是看着她这张朴素而不施脂粉的脸，想起那在山野小村里一起渡过的日夜，在洗碗小屋里，那轻然的一吻……
柳轩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疼痛非常。
但他终究是狠下心，甩开她的下巴。
“你就等着看吧，等着看我和你想要我娶的人，拜堂成亲。”
柳轩转身就走。
林菜菜只觉得下巴被他掐得那么疼痛。
可是心，心却远比那肌肤上的痛楚，更加难当。
柳轩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林菜菜。
他的眸光有些留恋地在她朴素的脸孔上游弋，终只说了一句低低的话：“你我终是无缘。即使有，不过是孽缘。别怪我，林菜菜。”
他转身走掉。
林菜菜站在那里，当然是听到了他最后的那一句话。
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心痛难当。仿佛哪里被挖了一个大洞一样，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林菜菜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即使那一次，她后悔，她痛楚，她伤心而绝望，但是却不会像这次一样，觉得连自己都要失去了。听着他的脚步离去，她仿佛连移动都不会再动一下了。
关家的鞭炮声声响，若不是穆逸伸手去拉她，林菜菜真的要呆站在那间屋子里，不知晨昏了。
关家大宅前，欢声笑语，更比上一次更加强。
宾客迎门，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比上一次绽放得更加灿烂。
关大老爷这一次也算是舒了心，顺了意，整个湘洲城都知道他丢了的小姑爷又自己找回来了。这可为他挣足了面子，充了荣光。因而笑起来也格外的顺心顺意，春风满面。
唱礼先生继续唱：
“红烛照，吉时到，一对新人配成双！请小新郎小新娘，三拜谢高堂！”
如同上一次一样，偏厢房的房门轻响，一对身着大红嫁衣的年轻男女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小新郎在前，小新娘在后。
小新郎身穿着正红的大红嫁衣，头戴着大红的新郎头冠，乌发顺直，眸光灿然，更衬得他脸若桃花，唇若朱砂，一双凤尾飞挑目，一脸俊美倜傥样。明眸皓齿，唇红齿白。这次不像往日，他的脸上偏还带了一丝丝的笑意，更让他清秀飘逸，俊美异常。
众人虽然上次见过这小新郎，但那日迷迷糊糊，今日又重新得见，不免得都纷纷称扬，简直要竖起大拇指，夸赞他貌比潘安，美如宋玉了。
唱礼先生唱：
“天降吉，地送祥，一对新人配成双！吉时到，小新郎小新娘三拜天地！奏乐、鸣炮！跪——”
嗵！哐！
礼炮倏然炸响。
满院的吉祥声声，红烛高照。
一身大红衣的柳轩真的和关湘雅一起跪了下去，两个红衣红衫的碧人，盈盈跪伏。
林菜菜如上一次一样站在宾客当中，却只觉得再不像上次那般平静镇定。她努力地握一握自己的手指，掌心里汗水盈盈，片片濡湿。
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一次不是再睡意朦胧，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一次竟然真的拜了下去。
林菜菜闭上眼睛。
“师兄，我们走吧。”
她转过身。
穆逸没有答话，只是迭了迭眉。
两人转身，正想转身离去。
林菜菜正在人群中想要闪身离去，在和某一个人几乎要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个人却突然从背后闪出闪亮亮的匕首，直往林菜菜的面前一横：
“林小姐，请留步！”
林菜菜被那刀光一闪，怔了一下。
下意识地抬头一望，却更是大惊失色！
这个站在宾客当中的人，居然正是那个应该已经死去的小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