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 10(1 / 1)
我看见我书包还在,松了口气。顾映坐在他那七八个行李箱之中的一个上面发呆。
事情就这么戏剧化的解决了……我说没有偷乐就太假了。
我掏出两个苹果洗净了:“吃苹果么?饭前水果。”
“不吃”
“可我洗了两个。”
“我要大的。”
“……”我坐在沙发上,“你不是不爱吃苹果么?”
顾映狠狠剜了我一眼,嘴角挂着嘲讽:“我爸还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我要是不小心对你本人说了你不爱吃苹果,你下一步就会耍少爷脾气。”
“呵——”顾映侧过脸去四十五度望天从鼻孔里哼笑一声,举起手中的苹果。
不妙!我护住脑袋矮下身去。
“嘁——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教养。”他抛出苹果,接住,再向上抛出,抓住后往地上狠狠一摔,站起来哐当一声甩上门,嗓音隔着门板透出来,“少在我面前提我爸,隐晦点也不准”。
我们进了几个餐馆,要么是人多没位置,要么是顾映嫌太吵。我瞧着不远处霓虹灯闪烁的几个扎眼招牌,什么宴什么楼的,拖慢了脚步,里面应该装潢得不错,但饭菜价格……
我指着一露天摆放的小摊问顾映要不要吃馄饨,他居然点头了,我瞬间升腾起一种被恩宠的愉悦感,捡了只干净的马札给他坐,用餐巾纸将桌面擦了又擦。
一气呵成,动作流畅,生怕他反悔了。
馄饨一上桌,顾映就摔了勺子:“我不吃香菜。”
我要了只空碗,将馄饨挑出来,让老板重新添了些汤水。
一碗馄饨没多少,我吃了两个心里就开始泛酸,于是停下来看顾映吃。
顾映的吃相很好,看来是饿坏了,虽然进食速度不紧不慢,一碗混沌很快就被吃光了。
虽然觉得我没吃完挺浪费的,但我不认为问顾映要不要吃掉我那份馄饨是个好主意。
我给顾映要了个馅饼。
顾映咬了一口就吐了。
我忙问怎么回事,他说有姜。
顾映不排斥姜味儿,但受不了姜沫、姜片等“实物”。
他问我:“你以后会做饭给我吃吗?”
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在家吃饭不会像在外面这般“曲折”,更节省。我点点头。
他自己拿了只空碗,将我吃剩的馄饨捞了几个出来,添汤水冲了下,送进了嘴巴里。
我恍然大悟,心里涌进一丝暖意。看顾映的态度,在家一起吃饭时,不必担心他会要求分餐了。
我高兴的早了点。
回家的路上,顾映突然扯住我的衣角说他不愿意将就,望望酒店所在的方向。
我默默灭掉了千万不甘愿的念头,由回家变成了去酒店。
路过书报亭,他翻了两本军事类杂志,我的钱包随之瘪下去一点。
我在大厅问房间,为到底是订双人间还是单人间纠结不已,跟着工作人员看过房间的顾映径直出门:“回家吧,房间太次了。”
我欢天喜地的跟出去,觉得上天还是挺眷顾我的。
“次是次了点,比家里要好。”
看顾映要折回去,我定在原地,失落感难以言喻。
“诶?那边还有一家,看起来不错,我们去看看吧。”顾映指着更高级的一家说。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僵,因为我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走啦,回家。”顾映路过一处豆芽菜一样的电话亭,“快点跟上来,走慢了说不定我就反悔了。”
回到家中又是一番折腾。
贴身的被单被罩顾映要全新的,买回来整套新的,顾映介意没洗过。我拿了我的给他。
差不多收拾妥当,窗外一阵刷刷声,一道闪电一声雷后家里陷入一片黑暗……
我凭记忆摸出手电。只要第二天不上课,我晚上经常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扫文,我暗自庆幸把它从家带过来了。
“顾映——”我拿着手电去卫生间。
正刷牙的顾映向后跳了两步,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嘴角沾着牙膏泡沫。
顾映将我拉到镜子前,拿过手电自我的下巴向上照,恶意压低声音,用气息说话:“你看看镜子里面,有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已经不能形容我的惨叫了。
不亚于恐怖片中的景象出现在镜面里,我没骇得晕过去已是奇迹。
厚脸皮粘着顾映,硬拖着他翻找蜡烛,居然真的被我翻出五六支来,和打火机放在一起,我点上蜡烛,在小火苗中和顾映对视一眼,居然有种心照不宣、相依为命的感觉——看来这栋旧楼停电是常事。
听过的鬼故事不合时宜的往外冒,雷电雨夜邂逅旧楼停电,考验我心脏承受能力的时刻来了。窗外一亮,它就要没骨气地多跳几下。
顾映提议去酒店住,我爽快同意了。
我揣兜里几百块钱,顾映拿着手电筒,一起锁门下楼。
我害怕垫后,显然顾映也不愿走在后面,偏偏又走得比我快,我让他走慢点,顾映转过身,恶意把手电筒放在自己下巴向上照,我真切看见黑暗中有个笑得诡异的白面脑袋浮在半空中。
余悸未定,又来了强有力的视觉刺激,我顾不得脚下是阶梯了,尖叫着摸黑向楼底冲,顾映居然也跑了起来,先我一步跑出旧楼,跑到明亮的路灯底下才停。
站在雨中,顾映问我伞呢,我们两个接着一路小跑到最近的书报亭,才几分钟时间,衣服已经湿透了。
买了伞,顾映又买了两本军事杂志。
我打定主意,无论顾映怎么说我,今天我都不会回去拿换洗的衣服,除非他跟我去。顾映一听一起回去拿,就没再坚持。
我定了一间房,顾映没表示任何异议。
顾映一反常态,这么好说话,让我觉得他也害怕。但他的举止,又不像是害怕的样子。我希望他不害怕,害怕也千万不要说出口,一旦捅破了,我的恐惧指数会直线上升,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糕。
轮流洗漱过,我从浴室出来,顾映已经睡下了,他将被子拉到肩膀,捏着被褥,指节露在外面,可爱到爆。
要他是普通孩子,我就直接捏他脸蛋了。也不一定,毕竟这时候我还裹着浴巾,下面是真空的。于是我及时打住了完全不着调的臆想。
我努力把思维转向酝酿睡意,顾映发话了。
他要听睡前故事,用他的话说,恩准我今天可以倚靠在自己床上给他念我翻都不会去翻的军事杂志,直到他睡着。
我的思维刹那间被引领到另一个维度去,那就是我瞬间化身育婴保姆,穿着和油画《倒牛奶的女仆》里的主人公一样的衣服,柔声哄天使脸小主人睡觉。
把我自己代入到女仆角色很诡异,同时把顾映把带入到小主人的角色就称得上恐怖了。我无法从心理上接受那画面。
前一分钟想着要捏他脸蛋的我绝对是脑筋抽了。
没人向我专门解释过“心机”的意思,我接触这个词不多,分不出是褒贬或中性,不知道怎么用,但在与顾映的相处过程中我总不经意把这个词用到他身上。
搞不好顾映要比我来的成熟。我们两个人,他像是年龄比较大的那一个,虽然我不认为自己幼稚。
我是独生女,挺受爸妈宠爱的,但是他们不溺爱我,我自认为相对于同龄人来说,我还是比较独立的。
但怕鬼这件事,是我的硬伤。小时候跟着表哥看丧尸电影看多了。有些画面到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
两个人说话时觉得还能忍受,现在就我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翻书的动作都成了高分贝声响。两盏床头灯的光完全不够亮。
害怕劲儿一上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是早进入梦乡的那个。心里排斥念杂志,行动上服从,顾映一拿他爸的事压我我就没辙了。
咳咳啪啪念了几页,顾映睁开眼问我:“你会在我之前睡着吗?”
我心想你智商罢工了么,低了好几个八度。你肯定是先睡着的那个啊,这还用问吗?你睡不着我能睡么?
下一秒钟我就明白过来了,害怕的不止我一个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更怕了。
“不会。等你睡了我再睡。”
“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顾映直接把我问懵了。一直是多久?
听到这两个字我竟有些恐惧的感觉。
好像这件事会缠我一辈子似的。
我是被动的那一方,只要顾映不叫停,我绝对没有喊停的权利。一直是他定,不是我来定,至少目前我没有这个权利。
什么是对他好?现在就是么?我没有概念。对他好的意义也是由顾映来定的。到底是能证明我是个不惹是生非的老实人,不会破坏别人家庭,还是证明了我破坏了别人的家庭,间接酿成了恶果,但怕事情曝光,被迫对顾映好。
其实我巴不得各回各家,彻底撇清我与顾家的关系,从此再不见他。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我就继续读杂志了。
顾映许久没有了动静,我合上杂志,关掉他那盏床头灯。
看着顾映的睡颜,想着要是没有列车上的那段经历就好了,没有顾映这个麻烦就好了。念头一冒上来,我就想起了白雪公主的后妈,以及作案前的犯罪独白。就在这时,心底又突然生出一种类似于怜悯的感觉来,比圣母还玛利亚的心疼感觉。
简直走了丧心病狂的极端。
顾映,好可怜。
姥姥说我小时候就怕黑,晚上出门要戴帽子,爱蒙着头睡觉,要抱着洋娃娃或者枕头才能睡得香。姥姥训我爸妈说没照顾好我,因为在姥姥家住时我跟姥姥一起睡,回到自己家就一个人睡一间房,让我缺乏安全感了。
这些事情我没有印象,现在我晚上出门也不戴帽子,是姥姥说给我听的。
顾映的睡姿不像是缺乏安全感的样子。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他可怜。
他才九岁,没有爸妈,以后要怎么办呢?我不能想象自己没有爸妈的样子,梦到过一次,难过得不行。
顾映看起来,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像是孤儿。
我开着床头灯躺下的,心里害怕,处在不知是睡是醒的状态,很久。
顾映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他问:“还开着灯?”
我伸手灭了灯。
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我吓得出了一身汗,被子里很热,但我不敢露出手脚来透透气,就这么耗着,期盼快点睡着。
“你怕鬼么?”
这种时候最怕听到鬼这个字眼,我打肿脸充胖子:“不怕,我是相信科学的少先队员。”
“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没有鬼。有鬼就有轮回,不必怕。”
那一晚,我睡得不错。回想前一夜的种种,似乎顾映说了句有鬼就好了,似乎没说。我清醒的记忆就停在顾映说的有鬼就有轮回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