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慕矜(1 / 1)
月上树梢,厚重的云层遮掩了大片旖旎月色。
长央宫一片寂静,黑暗之下伸手不见五指。
唯有床上裹的和一颗球一样的长宫裔,长宫雅斜坐在书案前,双目呆滞的看着前方,双唇轻启。“来了!”
一扇宫门被无声无息的打开,灰暗的夜色的下,修长的身影懒散的斜倚在墙上,眸光在漆黑的夜里闪烁。“你失魂落魄的是做什么,咦?还喝酒了,看来你并不想嫁给我啊!”衣袖捂脸,哀戚的抽了两下。
长宫雅狠狠的闭了闭眼,回神轻叱。“慕矜!”
慕矜从袖中抽出绸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笑得不怀好意。“你怎么这么快打算离宫?不是说,想等小皇帝成年之后嘛!”
“方玥怀疑我了。”长宫雅视线转动放到床榻之上的长宫裔,赞许道。“这个孩子比我想象中的聪明,以后她就拜托给你了。”
慕矜也随着他视线一动,笑道。“哎哟!你放过我吧!他整日想着怎么把我弄死呢!前两天宫里有流言,他要把鸿亲王的彪悍外甥女许给我,啧啧!这还让人活嘛!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就是给他半个父亲的我,找了这个一个母老虎,我宁愿一辈子不娶,守活寡。”
“唉!你就不能正经点吗?”长宫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那行,敢问长宫殿下,接下来可还有其他吩咐?”慕矜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可直达眸底笑意在闪烁。
长宫雅朝他挥挥手,慕矜挑眉走向前去。刚走了几步,身体一歪,伴随着剧烈的声音往地上摔去,压抑的闷哼声从喉咙中溢出。
长宫雅猛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探身看着地上歪倒的一团黑影。“怎么了?”
“你喝酒也别乱扔瓶子啊!这瓶子捡捡,收拾一下,也能卖钱的。”慕矜一手捂着自己的腰,艰难从地上爬起。
长宫雅看着头发凌乱的慕矜,“不是我喝的。”
“呀!”慕矜抖了抖手里中等大小的圆形酒壶,叹道。“这酒是小皇帝喝的?量还真是不小,怪不得我弄出这么大的声响,他还睡得一派死样。”
长宫雅抿唇扫了一眼长宫裔通红的脸,看向慕矜手里的酒瓶颦眉嘱咐道。“以后你好好看着,不别喝那么多酒,对她不好。”
“你一个男的,做奶妈子真是不容易。”慕矜调侃道。
长宫雅不理,冷声问道。“你有多少把握能除掉方玥?”
慕矜两手不自觉一抖,肃声问。“你不是答应过先皇,绝对不会对她下手的吗?”
“人都死了,诺言也大可不作数。”长宫雅坚定的回答。
“这不像你啊!以往方玥再怎么过分,你也仅当看不见,这次怎么定要杀她?”慕矜挑眉狐疑的看着他,试探道。“担心你的身份被她识破?”
“不是。”长宫雅顿了一会儿,凝重道。“方玥打算赐婚勾妩和方赋,她想利用鸿亲王令方家起
死回生,当然自己也能控制前朝。”
“这个······,她一直都有这份野心。可这也只是她的独断,先不说鸿亲王乃是一门忠烈,不会助纣为虐。据我所知,勾妩也是个烈性傲慢女子,岂会听人安排婚姻大事。”慕矜摇着扇子说道。
长宫雅垂眼凝眉良久,才肃声言道。“我只是以防万一,方玥的命必须得取。”躲开慕矜探究的
双目,沉吟。“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慕矜见他有意回避,挑了挑眉撇过视线。“难度不大,时机却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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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宫裔兴趣高昂的坐在龙椅上,俯瞰满朝百官。从今往后,都可以睡到长央宫,直到长宫雅嫁出去为止。
这是怎么了,长宫雅突然变了态度。
那自己定要趁这段时间,将他完全收服了。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这层纱他捅得真不容易。
再正了正身子,朗声说道。“众卿平身。”
这百官刚站稳,慕矜第一个先冲出来,笑得很是慈爱,配上两片红云,居然还带着一两分的傻气。“臣有事启奏。”
长宫裔见他冒出来,很是又爱的唤了一声。“太傅有何事要奏?”
情敌相见,那得相杀才对。
可既然慕矜是个假情敌,他又何必找他的不痛快,然后让慕矜火了又报复回来,这买卖很是赔
本。
“臣是皇上您的太傅,自然所虑之事都是关于皇上的。”
长宫裔听他这般一讲,眉梢一抖。
他何时又得罪他了,他不会是想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数落他的不是吧!
“太傅您说说是何事?”
慕矜温和的笑笑,“皇上年岁也不小了,臣觉得立后立妃一事,咱们也得提上日程了。”
长宫裔浑身一个激灵,若不是紧紧的拽着椅子上的椅垫,他早就摔下去了。
慕矜啊!慕矜!
老娘和你有仇是吧!
老是戳我痛点,不是和我抢男人,就是逼我立皇后。
老子一个女的,怎么立皇后啊!
以后婚姻大事,都是困难重重,如果拐不到长宫雅,很有可能得往孤家寡人这个崎岖的道路上发展。
定了定神,认同的点点头。“太傅说得很有道理,朕虽说尚还年幼。可后位的确不宜空着,以免惹人非议。朕记得,不久就是中圆节了,各位爱卿就带上自家女眷,让朕姑姑和母后一起瞧瞧。不知众爱卿,觉得如何?”
“臣等领命。”满殿的文武百官,是各自一愣再是心中大的一喜。
皇上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要当场点妃嫔。
慕矜一愣,笑着退了下去。
三毛一路小跑跟着长宫裔,“皇上你慢点,咱们不急,别摔着了。”
长宫裔闻言将脚下的步子狠狠的一顿,低声问道。“小毛儿,你说朕应该去找母后吗?”
“母凭子贵,只能找太后。”三毛顿了一下,补充道。“太主殿下并不知晓。”
三毛坚定的声音传入长宫裔的耳内,一锤定音,倒使他的心安稳的落了下来。
的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到底,太后只是依附他而活。
若他被揭穿了,她的下场只会比他惨百倍。
长宫裔看着身后三米远的侍婢,对三毛说道。“让她们不要跟着,咱们去一趟降子宫。”
三毛垂眼应道。
欲盖弥彰,他倒觉得和掩耳盗铃是同一个意思。
望着装修瑰丽精美堪比太后凤仪宫的降子宫,长宫裔冷声一笑。
先皇只有三女一子,实则是四女。
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除了贴身照顾他的三毛,和太后方玥,再也无人知晓,就连长宫雅也被先皇闷在鼓里。
贤妃并不得宠,承恩时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没什背景,只记得她姓叶。
倒听说长得甚美,连当初的皇后,现在的太后都很嫉妒她那张脸。
因为只承宠过一次,所以一向善妒的皇后,也没多怎么在意。想来那也是先皇脑一抽,一时兴起。
一向子孙不昌的长宫载,却因这一次的兴起风流,居然让她怀了孕。
若是以往,长宫裔定是不能出生的。善妒的皇后,岂容一个小小贵人可能生下一个皇子。
可偏偏那时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长宫载病危了。根据史书记载,他这病来得很是汹涌,太
医院大胆断言,此病最多活不过五载。
膝下一子都没,长宫载和方玥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叶贵人的身上。
在她喜讯刚传来时,加封为嫔,可谓隆宠一时,风头更是无人能及。
在长宫载和方玥,都盼他能生下一个男孩的时候,她果然负了众望,只生了一个女儿。
可即使如此,长宫载依旧睁眼说瞎话,圣旨一下,封刚出生的女婴为太子,取名长宫裔。
他的心中定是有怨恨的,所以只封他枉死的生母一个贤妃的名号。
可面上依旧得做出,得了儿子的喜悦之情。将以往贤妃住的蔷玉殿,改成富丽堂皇的降子殿。
大赦天下,举国欢呼。
生母难产死后,寄养在皇后名下。自年幼起,从小倒大起居饮食都是由皇后亲手打理。说到底,是不敢假他人之手。
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放弃,生儿子的可能。病中的长宫载大扩后宫,荒淫度日。
即使挺着病重的身子,也没什么惊喜的收获。
在长宫裔三岁未满的时候,他就驾崩了。
在降子宫转了两圈,看着陌生的场景,长宫裔问道。“三毛,你还记得母妃长什么模样吗?”
三毛抿唇笑笑,“奴才虽然年幼,可是贤妃娘娘对奴才有救命之恩,奴才对她的印象尤为深刻。陛下,您的眉眼长得甚是像她。”
长宫裔叹息道,“其他儿女长得像娘亲,的确好,可朕却不能。”
自己的眉眼甚是像他,这倒让他想起一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个鬼。
三毛不语,只是安静的立在一边。
“母妃族家还有什么人吗?”长宫裔问道。
三毛紧紧的抿着唇,神色慌张,蹙着眉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长宫裔不解的望着他。
“没人了,都已经死了。”三毛眉宇间是一片哀怜悲悯,双唇不自觉的抖动。
长宫裔心口一刺,声调不自禁的上扬。“死了?全都死了。”
三毛垂头不语,只是轻轻的点着头。
长宫裔手不自觉的颤抖,背上一片冰寒。
整个族都被灭了,一个皇妃的全族都死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去把有关母妃和她族家的档案,都搬到朕的书房里。”
他总算明白,为何每次只要自己一提到想自己生母,长宫雅就什么都应他。
是悲悯和可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