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傻瓜(1 / 1)
珩川成衣新系列女装的广告,捧红了当中的四个新人模特,尤其是文诗如,“永恒的少女”俨然成为她的代名词。
作为文诗如的经纪人,勒雷很满意她现在建立的形象,干净、清新,充满少女气息,美貌过人的文诗如,就像一股清泉涌入时尚圈。
文诗如在模特界以惊人的速度蹿起,工作多得应接不暇。因为她是崇扬艺大模特系第一届的学生,学校也很想靠她来打响模特系的招牌,所以给了她很大的自由度。而对文诗如自身来说,她需要靠工作来排遣寂寞的打扰,用工作来排挤对木木的思念。
她需要一点东西来填充因为木木的远离而显得空荡荡的心。
这一天,文诗如在勒雷的陪伴下来到一个秀场,为珩川下面的一个支线品牌走秀。工作结束之后,她看到了一个她没有想到会再次遇上的人——裘拓。
“勒总、文小姐,很久不见了。”裘拓满面堆笑。
勒雷疑惑地回头看了文诗如一眼,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认识裘拓的。
文诗如没回应他,反而藏到勒雷背后,明显地躲避裘拓。
“嘿,文小姐,你也不用这么害羞,大家以后都是工作伙伴了。”裘拓夸张地大呼小叫。
“什么工作伙伴?”勒雷不明就里,但看向文诗如,她也同样如坠云雾。
“为‘芬伊’代言新产品啊,那天晚上我不是跟文小姐谈好了吗?”
听到裘拓的话,文诗如一个箭步冲过去。
“什么谈好,我根本没有答应。”
“也许是文小姐贵人善忘,但是我可记得,而且我们连约都签了,可能你看到了合约,就会记起我们的约定了。”
裘拓从公事包中抽出一份合同,上面写着文诗如愿意成为“芬伊”的代言模特,并且拍摄广告,广告策划全部由“芬伊”负责。
“那不是真的!”文诗如不敢置信地看着合同。
“白纸黑字,怎么不是真的,文小姐,上面可是有你的签名啊。”裘拓笑着说,好像文诗如惊慌失措的表情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一样。
“给我看看。”勒雷抢过合同。
合同是合法的。
“诗如,这是怎么回事?”勒雷责问。
“我,我也不知道。我没有签过什么合同……”
但是合同上的她的签名是真的。
勒雷看着文诗如,知道她不会骗他。
“裘总,诗如说她没有签过这样的合同,您看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勒雷对着裘拓客气地说。
“不管你们说什么,合同在这里,有她的签名,我是势必要让她成为‘芬伊’的代言人的。”裘拓不耐烦了,一反刚才好相处的模样。
“但是裘总,我们F&B的模特一向是不接内衣广告的,希望您能谅解。”
“哼,没关系,凡事总有第一次,一次生两次熟嘛。”
裘拓冷笑,摆明了要咬住文诗如不放。他当然知道F&B从来不接内衣的相关工作,勒雷给他看的脸色还少吗?好像他的模特接拍“芬伊”的广告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他裘拓是什么人,他想要哪个女人来穿内衣拍广告,就要哪个女人来,不管要什么手段。
勒雷的脸色铁青,双手攥紧拳头,按耐着心中的怒火,语调平缓地问。
“裘总,您要怎样才愿意让诗如解约?”
“勒总,你何苦这么抗拒内衣广告呢,哪个女人不用穿内衣?不是年轻漂亮,我还不愿意让她来拍呢,我这样是抬举她。”
“我在问你怎样才肯放过她!”勒雷终于不顾什么狗屁礼貌了,大喝一声。
“要解约可以,我裘拓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就按照合约上写的,悔约者,赔偿所有损失,我要的不多,”裘拓伸出食指比了一个1字,“一千万。”
文诗如倒抽口气。
“你做梦!”勒雷作势要撕掉合同。
“你把那张纸撕碎了都没有用,反正那只是复印件而已。就这样,我先走了,文小姐,期待和你的合作,拍摄前一天,我们会通知你的。”
裘拓快意地笑了,大摇大摆地离开。
“怎么会这样,你什么时候被裘拓给盯上,这份合同上的签名又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接内衣的秀和广告,那会毁了你的,你怎么不听!”勒雷用力抓住文诗如的肩膀。
“我没有签过什么合约,”文诗如嗫嚅地说,在酒吧遇见裘拓的那个晚上,她根本没有签过什么啊,连笔都没有拿到手过,可是,突然她想起了什么,“难道是那个服务生给我签的单子?”
“什么单子?”勒雷看着文诗如惊魂不定的表情。
文诗如把勒雷带她到酒吧,他醉倒之后遇上裘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勒雷。
“该死,他肯定买通了那个服务生骗你签的名。”
勒雷低声咒骂。这样一来,完全是他害了文诗如。
“现在该怎么办?”文诗如六神无主,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才一只脚踏入社会就立刻迈入这个染色缸的阴暗处。
“放心,我会搞定的。我不会让你在众人面前穿着那些见鬼的内衣的。”勒雷试图安抚文诗如,虽然这样的说辞,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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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拓是个难缠的人,之所以会这么说他,是因为他的狡猾和强硬。
勒雷此刻坐在裘拓的办公室里,等待着迟迟不愿现身的裘拓。
自从知道他用诡计骗文诗如代言“芬伊”之后,勒雷几乎每天都会到“芬伊”总部求见裘拓。但是裘拓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搪不见他。勒雷知道,他在躲他。
“勒总,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里来?”
但总有避无可避的时候,裘拓满脸笑意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迎向勒雷。
“裘总,我还以为要继续躲我呢。”勒雷皮肉不笑地看着裘拓。
“你这是说什么话?兄弟我这不是来了吗?”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来是为了文诗如和贵公司解约的事的。”
“勒总快人快语,我也不啰嗦了,要解约可以,一千万!”
“裘拓!”
“勒总,可别动气,这都是合同上白纸黑字写清楚的,可不是我在坑你。”
“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骗文诗如签的约。”
“勒总,话可不能乱说,文小姐是自愿签的字,我可没有逼她,要是你乱讲的话,我可以告你诽谤的。”裘拓寒光满眼。
勒雷全身上下涨满无计可施的无力感,双手低垂,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裘拓突然眼神一敛,哈哈大笑着过来拍拍勒雷的肩膀。
“勒总,你不用太担心,我们也会疼着文小姐的,那可是时尚界的新星啊。过来,我让你看看我们‘芬伊’的新产品,文小姐要代言的。”
裘拓亲热地拉着勒雷到旁边陈列着模特人偶的地方。
“这就是‘芬伊’的最新力作——‘罂粟’!”
伴随着裘拓自豪的声音的,是勒雷冒火的眼睛。
“罂粟”,如果以一个男人的眼光看,勒雷也许会觉得这个名字改得实在太贴切了,说不定他还要吹两声口哨。但是,如果这就是文诗如将要穿着拍广告贴满街头巷角的内衣,勒雷恨不得把眼前的所谓“罂粟”撕个烂碎。
火红色的“罂粟”,deep V的半杯设计,完全是透视的纱质材料,下身是同色系的性感内裤和吊袜。
“你要让诗如穿这个?”勒雷的眼神表明,只要对方点点头,他就会失控了一样。
裘拓笑了,好像他问的是什么多余的问题。
“放心吧,勒总,文诗如穿上‘罂粟’拍广告之后,一定又会掀起另一番热潮,这不是挺好吗?”
恐怕只有可畏人言的热潮吧?这会完全把文诗如这个新人给打垮的。勒雷最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
“裘拓,算是我求你,放过诗如好吗?这会毁了她的。”
勒雷好像花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这几句话。多少年了,他已经不记得他有这样哀求过一个人。
“勒雷,我说过,只要我想要,就一定得得到。何况到口边的肥肉,你觉得我会松口吗?”
答案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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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是劫数难逃吧。
文诗如开始说服自己,命该如此,要来的还是会来。但是,她要怎么想家人解释,她穿着性感内衣的广告海报将会贴满大大小小的城市里。她的父母都是保守的老师,对他们来说,女儿去当什么模特抛头露脸已经是相当伤风败俗的事情了,要是让他们知道她还要穿着穿了和没穿一样的内衣拍□□,他们一定会把她逐出家门的。
而且,她的同学,她的朋友会怎么看待她,这个社会又会怎么看待她,她才20岁。
木木,还有木木呢?
一想到木木看到她堕落得拍这种照片,她以后该拿什么面目见他?
403宿舍一片愁云惨淡。
有什么办法可以杀人而不用填命呢?潘迪想。她实在不忍心看到文诗如此刻悲惨的表情,这短短的几个月,文诗如的经历已经可谓“命途多舛”了。
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的确有道理,不然那些可怕的事情怎么老是跟在文诗如屁股后面跑?
“你现在要怎么办?”潘迪轻声地问文诗如。
“还能怎样,拍吧。‘芬伊’也是大企业,断然是不会拍出档次很低的暴露广告的,即使是‘罂粟’。”文诗如强作乐观。
“但是……”看着她用这样牵强的笑容还在安抚大家,她的善良让朋友更加不忍心了。
“不管了!”勒蕾一手拍桌子,“一千万就一千万吧,大不了慢慢赔他!诗如,你不要拍这个广告了。”
算起来,应该是她的哥哥害了文诗如的,而且作为文诗如的好朋友,勒蕾不愿意看到文诗如就此沉沦,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已。
“那是一千万啊,勒蕾,不是一千块,不是说赔就能赔得出来的。”悲剧的女主角反倒比旁人更加冷静。
“我挺勒蕾!什么狗屁‘芬伊’,这样子害人!赔钱的事算上我一份,大不了我以后努力赚钱就好。”
潘迪义气干云地拍拍胸口。开什么玩笑。钱没有了可以赚回来,但是朋友没有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诗如,听我们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如果你一只脚踩进了泥沼,就不是那么容易抽身出来的。”勒蕾在F&B这么久,看到多的是那些目光短浅的模特最终在舆论的压力下退下火线。
“你们……”文诗如红着眼睛地看着自己的好姐妹。
能有这样的朋友,她已经是很幸运的了,文诗如心想,可是她怎么能拖累他们呢?她总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保护着,但是她不想再做温室里的花朵,或者躲在朋友的身后看到他们为了她的事情劳心伤神。
这一次,她要自己解决。
晚上,躲开勒蕾和潘迪的耳目,文诗如打通了裘拓的手机。
第二天的早上,是仲夏里闷热难耐的又一个平常日子,但对文诗如来说,绝对不平常,有可能,她的人生从此会变得不同。
她以为自己会烦恼,迷茫,不安,但奇怪的是,这些情绪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唯一的感觉只有一种——义无反顾!
是的,义无反顾。
当一个人下定决心之后,一切的烦恼好像都变得无关要紧,让人如释重负。
在她绝大部分的人生里,她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大的决定。因为外形出众,有人请她当杂志的模特,她就去了;要念大学,想追随崇拜的哥哥和深爱的木木,她就选择崇扬了;当展示会的压轴、珩川的代言模特,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努力,只是等着机会找上她,反而在一旁别人为她奔波得不亦乐乎。
文诗如总是扮演接受者的角色,怪不得尉迟曦恨她,萧蓝看她不爽。
唯一的例外,只有木木,那是她单纯的世界里最大的野心。
原来千回百转,心里头梦魂萦绕的,还是他。
文诗如重踏后上的种植基地,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诗诗!”看着晨光中的文诗如,木木感到难以置信,忘记了手上满是泥巴,直接就擦擦自己的眼睛,好像要确认眼前的究竟是不是幻觉,那个傻乎乎的模样,还是让文诗如心折。
“傻瓜,真的是我,看你把自己的脸弄成什么样子。”文诗如拿出纸巾,轻轻擦着木木脸上粘着的泥巴。
“可、可是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不行吗?”文诗如反问。
“不、不是不行……”而是在我说了让你伤心的话之后,你怎么还愿意看见我?
最后的一句话,木木吞进肚子里面。
两人陷入一片沉默。认识了十四年的青梅竹马,见了面竟然无话可说。
文诗如贪婪地看着木木。
木木,还是她的木木。
“尉迟曦呢?”
“她、她不在。”事实上,“樱木年华”没能参加展示会让她陷入了低潮,她还没适应过来。
“希望她以后能好好对你。”
“你是什、什么意思?”木木盯着文诗如的脸,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快乐幸福。”文诗如温柔地说。
她的语气,好像一个即将永别的人交代后事一样,木木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是、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我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看你最后一眼,以后,我恐怕没有脸再来接近你了。文诗如的笑容了溢满了她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苦楚。
但木木注意到了,十四年了,他怎么可能看不懂她的一颦一笑呢?文诗如的隐瞒让木木皱紧了眉头。
“木木,看到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我走了。”文诗如努力让语调轻快,对木木挥手道别。
文诗如一离开他的视线,木木立刻掏出手机。
“喂,潘、潘迪,我想问你,诗诗发、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魔音。
“你说、说得是真的吗?”听完潘迪的话,木木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明、明白了。”
木木结束通话,手里得手机几乎被他捏碎。
该死,诗诗该不会是要做什么傻事吧?
他可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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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果然就是青梅竹马,木木果然猜对了文诗如的想法。
她的确想要做傻事。
文诗如从的士上走下来,看着眼前“芬伊”的总部大楼,玻璃外墙反射过来的强光刺伤了她的眼睛。
她命令自己不能退缩,可是来到了裘拓要求的摄影场地,她还是忍不住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
文诗如虽然任由化妆师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但是踌躇挣扎的心情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善于观察的裘拓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诗如,”他故作亲密地叫她,“都来到这里了,你就安心吧,我们‘芬伊’不会亏待你的。难道你要勒雷,还有你的朋友都为你伤神吗?”他刻意提起勒雷为了她,差点跪地求饶的事,狠狠地利用文诗如的内疚心。
裘拓成功了。文诗如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
“我们开始吧。”
“这才是好女孩,”裘拓阴险一笑,朝助手打了个眼色,“这是今天第一组照片你要穿的。”
助手拿着一套黑色的内衣给文诗如,虽然不像完全透视的“罂粟”,但是性感程度一点也不低。
“我不是只要拍‘罂粟’就可以了吗?”
裘拓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诗如,你好像忘了,合同里写着广告事宜全权由‘芬伊’决定。这只是餐前的小点,‘罂粟’才是真正的主菜。如果你觉得准备好了,先拍‘罂粟’也可以,我裘拓最讲民主了。”
“不、不用了,先拍这、这个吧。”文诗如连声音都哆嗦起来。
“诗如,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C罩杯吧,就我的专业眼光,我觉得这个尺寸最美了。”裘拓看着文诗如的目光变得诡谲。
文诗如逃也似地冲进更衣间。仿佛这样就能躲开裘拓猖獗的大笑声。
我真的要出去吗?文诗如双手环臂,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全身只穿着黑色的内衣,大片光洁白皙的肌肤□□在空气之中,仲夏时节,竟然让她觉得如此冰冷。
她知道自己在颤抖。
但事已至此,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一咬牙,文诗如踏出了更衣间。她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但是周围的人的注视,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裸地供人指手画脚的人偶。
那些男人,尤其是裘拓,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觉得作呕,好像在打量着这件玩具值不值得他们戏弄一样。
他们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一件玩具,充其量是一件商品,加上一个标签和价码,她就能让他们随心所欲一样。她完全被物器化了。
也许只有她“C罩杯”才具有意义吧。
“来吧,到中间来,做出一个渴望男人来亲吻你的表情。”
摄影师指示文诗如躺在布景里头,上面铺满了白色的羽毛,和她身上的黑色内衣形成明显的对比。
文诗如的身体完全是僵硬的。
“模特儿,你怎么了,身体放轻松,摆出一个诱惑的姿势。”摄影师不满地大喊。
就在文诗如犹豫之际,摄影室的大门处出现了一阵骚动,让暴躁的摄影师不得不停下来。
“诗诗!”
文诗如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木木。
木木看到几乎□□的文诗如,青筋暴露,飞快地脱下自己的T-Shirt套到她的身上,把她紧紧抱在胸前。
“你怎、怎么这么傻?”木木沉痛地问。
文诗如安静地躺在他的怀抱中,汲取着他的体温,眼中却升起了薄雾。
“木木,我很害怕。”文诗如所有的强作坚强在一看到木木之后都破工了。
“没、没事了,我在这里。”木木抱着她的手更加用力,好像怕她会消失一样。
“喂,你们这些人是来干嘛的!”裘拓没想到有人会跑来捣乱。
“裘总,很久不见,还记得我吗?”有人拦住裘拓。
“章择言大师!”裘拓万万没有想到章择言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但这样的大牌他得罪不起,只好赶紧赔笑脸,“大师你这是开哪门子的玩笑,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但我们现在正在拍摄呢,你这是来……”
“这就是你们‘芬伊’最新的设计吗?”章择言没有理会裘拓的话,径直走到人偶模特前面,饶有兴致地看着最新出品的内衣。
“是的是的。大师,你看我们这次的设计怎么样?”裘拓连忙凑到章择言身边询问他的意见。
“差强人意。”章择言直言。
裘拓没想到章择言如此不留情面,当场脸都黑了。
“‘芬伊’的设计师难道就只有这个水平?还模仿‘迪纳雅’的作品。”
“迪纳雅”是当今内衣的第一大品牌。
“我们没有模仿……”
章择言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裘拓脸色更难看了。他知道,章择言是对的。
“可、可是我们没办法……”裘拓竟然开始结巴了。
“要是我来设计的话,肯定是这样的水平之上。”章择言不屑地看了那些内衣一眼。
“当然,要是大师您设计的话,肯定能风靡的,”裘拓巴结地说,“如果‘芬伊’能请到大师您,就是让我跳长江我也愿意。”
章择言笑出声。
“跳长江倒是不用,可是……”
那个转折,让裘拓一口气提到喉咙上。
“大师你肯来‘芬伊’,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裘拓想也不想地承诺。
“既然裘总如此赏识我,我只有一个条件——让文诗如和‘芬伊’解约。”
裘拓没想到章择言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见裘拓犹豫了,章择言哼笑出声。
“裘总,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天下的模特有千千万万,可是章择言,只有一个!”
章择言是国内迄今为止最具国际声望的设计师,他的狂傲是有道理的。
裘拓被说服了。但是他不明白。
“为什么要这样做?”裘拓指着文诗如。
“很简单,因为我的干儿子请求我。”
而“干儿子”本尊,也就是木木,也是在刚刚才知道自己变成章大爷的干儿子。
没关系,章择言是搞艺术的嘛,反正艺术工作者从来都是不按理出牌,说风就是雨,习惯了就好。
事情本来很复杂,可是解决起来竟然也这么简单。裘拓愿意解除“芬伊”和文诗如的合约,代价是章择言以天价加盟“芬伊”,实现了双赢。
这个始料未及的结局,文诗如还是不能消化。刚刚还是被迫拍摄□□广告的悲情模特,此刻却躺在木木的背上,由着他背她回家。章择言留下来谈签约的事宜,剩下的两个傻瓜身无分文,只好步行。
“你怎么会和章择言这么熟,他还认你做干儿子?”这是最让文诗如迷惑的地方。
“我也不、不明白,大概他心血来潮吧。”木木装傻。
木木怎么可能告诉她,为了让她重新成为压轴,他把自己卖给了章择言,成了他专属的园艺工人。况且他自己也搞不懂章择言为什么要说他是他干儿子。他还以为章择言讨厌他的,每次到他家,冷言冷语加颐指气使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呀。
可是文诗如被说服了,心血来潮的确是艺术工作者的通病。
“诗诗,发生这、这么大的事,你为、为什么不告诉我?”木木可没有忘记谴责她。
“我不想让你担心。”
“为什么?”
“我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了。”
“我从、从来不觉得你是负担。”照顾她已经是木木的习惯了。
“我以为我自己能够解决的。”她越说越小声。穿着内衣站在众人面前的场景,还是让她打了个激灵。
“这叫能解、解决吗?”他能感觉到背上人儿的颤抖。
木木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瓜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要是他和章择言没有赶到,她就真的会拍下那些内衣照片了。
“我不、不要看到你被别、别人欺负,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要第、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的诗诗是公主,应该被人捧在手心宠着的,怎么能被人欺负、受委屈呢?木木宠溺她的心情不自觉地流露。
文诗如温驯地伏在木木宽厚的脊背上。
“木木,我们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
没头没脑的话,但木木明白。
高二的时候,有一次文诗如刚完成杂志的拍摄工作,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回到学校参加补习班。穿着迷你裙的她,下课经过走廊的时候,被隔壁班最魁梧的恶霸男生调戏,作势要掀她的裙子,被木木阻止了。恶霸男挑衅地说要和他放学后到操场最偏僻的沙池单挑,木木应约了。当文诗如赶到的时候,木木已经被揍得脸肿嘴青,但恶霸更惨,趴在沙池起不来了。虽然这样,回家的路上,是木木背着她走的。文诗如知道,木木喜欢保护她的成就感。
“木木,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已经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喜欢他的心情,奈何只要他一个微笑,就让她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
文诗如的耳语,木木还是听到了,但他没有吭声,因为他的喉咙也哽住了。
文诗如安静地任眼泪流淌,以为只要她不动,木木就不会发现她的泪水。但木木知道,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温热的泪水,几乎在灼烧他的皮肤。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忍受着想爱却不能爱的折磨。
然而在他们没有留意的行车道上,有一辆尾随着他们慢慢蜗行的黑色房车。
“少爷,你看现在应该怎么办?”车中,司机有礼貌地询问后座上英俊的少年。
陆成川看着行人道上的两个人,觉得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透不过气来。半响,才幽幽地说:“开车回家吧。”
晚上六点,路上的街灯好像变魔术一样同时点亮。仲夏的傍晚,天色还亮着,但是回家的路,却是如此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