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秘密(1 / 1)
模特系的人,全都自觉地十点钟就寝,为了明天的展示会,要准备最佳的状态。
403宿舍中,文诗如和潘迪也不例外,虽然心中有一大堆未解之谜,但眼前展示会的备战最为重要,其他的事情先丢到一边。
第二天的早晨,整个崇扬都忙碌了起来。大批对展示会有兴趣的人马从外面用进来,记者团的闪光灯一直闪个不停。虽然只是一个学生作品展示会,但一牵涉到珩川成衣和F&B这样的龙头企业,加上崇扬艺大本身的名气,引起的关注不亚于正式大品牌的时装发布会。
这就是名牌效应。
此刻的崇扬,最安静同时也最喧闹的大概就是会场的后台。模特系的人着装的着装,化妆的化妆,大家都是新人,紧张的气氛弥漫不去,没有人说话,但加速的心跳声好像都无法掩饰。
突然,后台入口处有人蠢动,原来是马利安老师和章择言教授过来作最后的视察。
向来气势凌人,气压场强劲的两个大腕一反常态,并没有多说什么来增加学生们的心理压力,事实上,经过了强度的训练和彩排,他们对学生的能力很有信心。走了一圈,两个人来到了文诗如面前。
文诗如强迫自己抬头挺胸,今天,她需要做一个有气势的人,因为她是压轴。
就在她以为要承受一番打击之际,马利安老师,这个一向严谨的女人,竟然拍拍她的肩膀,看她的眼神,也是不容错认的鼓励。文诗如这才知道,原来马利安老师也有这样温暖的表情,她打心底感激她。而章择言教授看着她的眼神依然是冷冷的。
应该为了可以重返展示会跟章择言道谢吗?可是她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啊。文诗如心中天人交战。
“虽然我还是很不想看到你出现在这里,但既然答应了那个男孩,我还是应该实践我的承诺。只是我必须要说明,等一下你最好好发挥,不然我不单会给你好看的,连带的,我也不会让那个男孩好过。记住了。”
章择言说完,也不等文诗如回应,就离开后台了。
那个男孩是哪个男孩?难不成是陆成川?不对啊,最近陆成川和他因为珩川服装设计的事情弄得很僵。
那究竟是谁帮她求情了?
文诗如兀自思索,但外面舞台爆发出来的强劲的摇滚音乐,把她拉回到现场的演出中来。
“模特!出场了!”副导演大声喊。
展示会正式拉开帷幕。
文诗如向经过身边的战友打气。
“文诗如,你到二楼stand by吧。”副导演对文诗如说。
文诗如提着“幻夏之恋”巨大的裙摆,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爬到二楼。
二楼有好几个人正在对大型秋千做最后的安全检查,木木夹杂在其中,正在调整秋千上的花朵。
整整一张秋千,动用了五百朵娇艳欲滴的“绿光”玫瑰,编织工作,全是木木一手一脚操办。
在这样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面对木木,是文诗如始料不及的。
工作人员扶着文诗如坐上秋千,木木走过来,递给她一束19朵“绿光”扎成花束。
“诗诗,你很、很漂亮。”木木真心地说。
“谢谢,”文诗如努力忍住心中的悸动,可惜还是红了眼眶,“可是你看上去不是太好。”
木木双眼布满血丝,黑眼圈在黝黑的皮肤上都很明显,双颊凹陷进,整个人好像都瘦了一圈,虽然强自打起精神,但是好像随时都可以晕倒一样。
木木只是摇摇头。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凝望对方,直至音乐声更换成莫扎特21钢琴协奏曲K467第二乐章的行板。
秋千徐徐地下降。文诗如恋恋不舍地看向木木。木木右手握拳放在心口。她知道,那是他对她加油打气的手势。
文诗如扭过头,暗暗提了一口气,面向舞台。
强烈的灯光打到她的眼睛,台下坐满了人,她知道台边早就围了满满一圈的记者,此刻相机的闪光灯亮个不停。
现在,她是全场瞩目的焦点,但奇怪的是,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都一扫而空。无需刻意,她就摆出了最风情的姿势,半躺半坐于秋千之上,眼神天真,却又妩媚。此刻的文诗如,介乎在女孩和女人之间,就像是还挂在枝头的成熟的果实,散发着无穷诱惑的万有引力。
她的表情略带着慵懒,分神地自上而下观察着舞台的设计。
导演文亦伦一开始就说过,他要让这次展示会成为名在崇扬历史的“金色舞台”,当天的豪言壮语言犹在耳,而魄力过人的文亦伦却是做到了。当然,幕后功臣当属木木。
整片T型台都装饰满了黄色的花朵,从舞台前端的淡黄色逐渐层渐到金黄色。尤其是金灿灿的向日葵。向日葵一向不是娇艳的花朵,却有一种特别的生命力,张扬却又不犀利,看着它们,就会有一种燃烧生命的快感,让人不自觉地血液沸腾。
而穿着“幻夏之恋”的文诗如,在清新娇媚的玫瑰“绿光”的包围下,仿佛就是宠幸向日葵的日光从天而降。
所有人都有一种徜徉花海的感觉。
数码效果中漫天的花瓣在人们眼前翻飞,场中布置的饱满的鲜花散发着浓浓的芬芳,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中挣扎已久的人们,好像突然之间和大自然重新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一样,大自然用它的甜蜜,洗涤了人们冷硬的心灵。
这次展示会的“大自然”主题实在太成功了。
秋千降落到地面,文诗如走下来,踏着自信迷人的猫步,走到T型台的前端,单手叉腰,从容面对相机闪光灯的洗礼,然后扭头回到后台。
最后,所有模特儿和设计师相伴鱼贯重新出场,答谢各方的关心与支持,展示会也宣告结束。
台下的掌声经久不绝。
文诗如成为了成功的压轴,不负众望。
很多人纷纷上台献花给这个迷人的压轴,可是文诗如都交给了身边帮忙的工作人员,自始至终,手里握着的,还是玫瑰“绿光”。
会场有点乱,人人都注视着舞台方向,簇拥着向前挤,没有人看见侧面出口的门边,安静地伫立着的少年。
“不去恭喜她可以吗?”单少婷问身边痴痴地看着舞台的穆子文。
穆子文摇摇头。这一刻,他不想打扰文诗如的世界,事实上,他连插足的力量都没有。
他为他的诗诗感到骄傲和欣慰,但是却又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感涌现在心头,越想去忽视,那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不告诉她你为她做的事情吗?”
“没、没有那个必要,那是小、小事。”
“这算是小事吗?没有你,章择言根本不可能让她重新回到这个舞台。”单少婷有点光火了。
章择言对文诗如说话时,口中的男孩,其实就是穆子文。
别人都不知道,可是单少婷却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在勒雷逼迫穆子文远离文诗如的那个下着大雨的晚上,穆子文找到了章择言的独立住宅,求他再给文诗如一次机会。想也知道,像章择言那样强硬的人,哪会给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小子什么好脸色,一径把他拒之门外。可是穆子文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淋着雨,死守在他门外一整夜,结果第二天章择言夫妇出门,就看到了门外发着高烧的男孩,不能见死不救,只好把他送去医院。
谁知道穆子文那个愣小子,睡醒之后,第二天晚上又守在他的门外,章择言的妻子不忍心了,就把他放进了大屋。而章择言刚好完成了珩川的设计工作后,现在正在家中韬光养晦,闲暇时最喜欢照顾院中珍贵的兰花,可是因为雨季,兰花都奄奄一息了,正在烦恼着,全然不打算搭理穆子文。
穆子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始动手重新整理那些兰花。
“你在干嘛?”章择言生气地阻挡穆子文碰他的宝贝兰花。
“相、相信我,我能把它们救、救活。”
“你以为你把花救活,我就会让文诗如回来吗?”
“我没、没有这样以为,我只是单、单纯地怜惜这些兰花,它们都是好、好品种。”穆子文理所当然地说。
倒是章择言哑口无言了,同时也记起来,这个男孩是崇扬园艺系的一把手,于是就没有再阻拦,自动离开,不想给他任何游说他的机会。
然而第三天晚上,穆子文又出现在章择言的家里,还是安静地料理娇生惯养的兰花。
第四天晚上他也来了,没有做任何说服章择言的举措,仿佛他真的只是为了救活兰花而来,没有多余的企图心。这种状态维持到第五天晚上,穆子文坚持着,但章择言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穆子文冷静地看着动气的章择言,知道终于是时候了。
“请、请您让文诗如重新回到展、展示会吧。”
“她是你的什么人,值得你这样子来求我?”
“我们是青、青梅竹马。”
“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都不打算改变初衷。”
“我和她认、认识了十四年,我知道她不、不可能做那些伤、伤害人的事。破坏‘樱木年华’的,一、一定另有其人,希望教授不要迁怒于无、无辜的人。”
“你凭什么就认定她是无辜的?”章择言在时尚圈,看到多的是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模特。
“在我们认识的十、十四年里,因为我对植物的痴迷,她总、总是耐心地陪着我,她是个能够真心对、对着这些不会说话的植物的女孩,有、有一颗柔软的心,根、根本不可能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教授,您也、也是喜欢植物的人,虽然你看、看上去很严苛,但我知道,你一定也有一颗柔、柔软的心,所以您也一定懂、懂我的意思的。”
穆子文看着章择言的目光异常干净。那是那些坚信自己信仰的人才会拥有的目光。
“文诗如说那、那天晚上,她到后山抢救向日葵免、免受暴雨的侵袭是真、真的。那天我有事不、不在学校,知道我不在的,只有她和我另、另外一个同学。现在后山的向日葵还、还是好好的,当晚做防雨措、措施的,并不是我的同学,那、那一定就是文诗如了。”换言之,文诗如的不在场证据也是有的,虽然不充分,但是还是合理的。
章择言摸摸下巴。穆子文知道他已经动摇了。
“文诗如的梦、梦想是成为一个优秀的模、模特,她单纯而认、认真地朝着梦想前进。教授,您一定也曾经像她一、一样,梦想过,执着过,所、所以,别轻易地扼杀一、一个为梦、梦想努力的人,尤其当她是无、无辜的时候。”
穆子文的话让章择言有如当头棒喝,虽然后者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穆子文知道他被自己打动了。
章择言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
“要文诗如回来也可以,但是……”
穆子文紧张起来,每个毛细孔都在扩张,等候着发落。
“但是,前提必须是你要把我这里的兰花全部救活过来。”事实上,章择言有点喜欢上这个看似笨拙,实质聪明的男孩。
“没、没问题!”能够挽回文诗如参加展示会的资格,叫他上刀山下油锅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因为这个承诺,穆子文不但白天要为展示会准备工作而忙碌,晚上更加要加班加点拯救兰花,繁重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整个人快速消瘦。
这段时间,单少婷是最靠近穆子文身边的人,他的疲于奔命,他的憔悴,甚至是他的心碎,她都看到,而且开始为了这个傻气而善良的男孩,感到难过和委屈。
当所有人都只顾着重新帮文诗如找工作,害怕她没有工作的时候,担心她不能风光的时候,只有穆子文一个人担心她的名誉,为她蒙受不白之冤而心痛。
勒雷说,陆成川能给文诗如创造机会,他自己能帮她抓住机会,穆子文则只会拖累她。但是除了他,有哪个人想过,让文诗如风光是一回事,让她快乐又是另一回事,拼了命地挣回属于她的清白名誉,守护她最基本的需要。
他们也许可以给她镁光灯,但穆子文却能给她温暖。
那样的付出,并不是肤浅的帮助可以媲美的。
穆子文的憔悴压抑,她看见了;文诗如的肝肠寸断,她也看见了。她从来不知道造化弄人可以到这样的程度,明明心里互相爱慕对方,却要拼命把对方推开。
这两个人是傻瓜吗?
单少婷看不过去了。算了,还是走吧,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