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十年水手服（1 / 1）
第二十三章
引起了这么大的一阵骚乱，在西班牙广场附近的巡逻警察赶来前林凌祈趁乱溜掉了。
蹲缩在某条小巷的阴暗角落里，一边屏息忍受着身边垃圾桶的古怪味道，她一边用找到的废弃木板与布条把伤处绑好不让其继续恶化。
不同于第一次被匕首刺穿背部然后就晕过去浑然不知，也与平时训练中磕绊导致的伤口有别，这次林凌祈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重伤处是怎样慢慢自我愈合的。
骨头正循着折断的隙缝再次贴紧咬合，这个过程甚至比断裂时更为疼痛。外部皮肤的擦伤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让她总是恨不得用手指去抓挠几下。
至于从水池边掉下去然后磕着了的后脑勺——
伸手向后探去摸了摸，湿淋淋的池水里混着血迹。
这可有点不太妙啊……
虽然说从密鲁菲奥雷家族的基地逃了出来，但同时林凌祈也面临了各种的问题。
因为尽量避免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不会意大利语倒还是其次。然而此刻她身无分文一副狼狈样，如果要找彭格列的人真是得靠运气，更不用说独自一人跑回日本去。
反正最大的问题就是没钱啊没钱！
林凌祈托腮叹气。
“来福要不把你卖给喜欢cos的歪果仁？说不定还能赚一笔。”
「……你倒是给我老老实实坐着等伤口愈合啊！」
“开玩笑啦开玩笑。”
于是她真的就一直老老实实蹲在那个角落里，直至天色渐沉。
外面已经点亮了街灯，橘黄色的灯光晕染着街道，唯独这条小巷里仍是漆黑一片。
正值初秋，虽然白天还会有些燥热，到夜晚时空气就寒冷下来，再加上林凌祈之前一身的水，此时更是手脚冰凉寒意彻骨。
睡意也一点点上来了。
明明很冷很冷了，可是渐渐的她似乎察觉到身体有点不对劲起来。
从脑袋开始，就有一团火从耳后烧到了额头，冰凉的手摸上去更加觉得滚烫。
“糟糕果然受的伤还是太重了么……”
苦笑着，林凌祈模模糊糊地想，好不容易今天才逞了一把英雄，难道很快就要悄然无息地在这么个小巷子里挂掉了么。
所以说无论怎样她是不是都逃不掉消失的命。
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抱歉啊来福，看来你没有遇上一个好主人。虽然有的时候你真的太神烦，但一直以来还是要谢谢你了……”
「这种遗言一样的话算什么啊！还有我现在要计较你说我神烦的事，所以你不许给我睡着！」
“唔真的太累太困了……”
几乎是嘟囔着了，林凌祈的眼睛也正慢慢阖上。
耳边莱弗听不清内容的叽叽喳喳一点点远去，脸颊边有一阵滚烫潮湿的热气带着“呼哧呼哧”的声音扑了过来……
这是什么？！
勉力抬起了沉沉欲坠的眼皮，林凌祈和一只吐着舌头欢快哈气的汪星人大眼瞪小眼。
见林凌祈清醒过来，汪星人还兴奋地涂了她一脸口水。
“这这这是啥……”
在这个让人招架不过来的法式热吻中林凌祈云里雾里，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她摸到这只大黄狗的脖颈处有一条带着名牌的项圈。
拽下来她凑在眼前，凭借极其微弱的光费力地辨认着。
“f，l，y……福来？！”
听到唤出了自己的名字，大黄狗再一次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被大黄狗的两只前爪搭着脖子，林凌祈烧晕的脑袋仍转不过来。
福来怎么会在意大利，而且还知道自己在这里呢……这意味着有栖川润和有栖川奈绪十年后也来意大利了么？
现在一想太多就脑仁疼，林凌祈晃了晃脑袋，把脸在福来毛茸茸软乎乎的背上贴了贴。
所有的茫然失措在这时消散了不少。
晕晕乎乎的，她笑着揉了揉大黄狗的耳朵：“福来你现在都长得这么大了啊……”
体积已是林凌祈一倍多的福来骄傲地冲着她嚎了一声：“汪！”
“所以我现在走不动路了，你能让我骑你再把我背出去么？”
“……汪汪汪汪汪汪！！！”
意识越来越浑浊，将身体全部重量交付到大黄狗身上，她喃喃了一句：
“行还是不行你光汪汪汪有什么用倒是说句话啊……”
在林凌祈彻底地昏迷之后，福来没有乱动。几秒后它的耳朵突然支楞了几下，然后向小巷入口的方向使劲地摇起了尾巴。
脚步声逐渐接近，一道修长的身影走到一人一狗面前。
蹲下了身子，他先是拍了拍福来的头表示做得好，然后看着林凌祈叹了口气。
“为难人又为难狗……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有出息。”
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中终于露了出来来，皎洁的月光落在昏睡中的少女脸上，照出一张因为发烧而潮红却带着安心睡意的面庞。
顿了顿，那人最终还是伸手用手指轻触了触林凌祈光滑的额头。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你，总之——”
“欢迎回来。”
☆☆☆
自从来到十年后林凌祈第一次睡得如此舒畅。
也许是发烧的缘故，哪怕自己还身处于一个未知安全与否的环境，她依旧睡得死死的，直到被一个湿漉漉的什么东西给舔醒。
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林凌祈抱起某只正欲埋胸的大黄狗。
“十年后没想到福来你变得这么工口了……跟谁学的嗯？”
“大概是有栖川奈绪吧。”
冷不丁地一个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林凌祈猛地侧过头。
眼睛紧紧盯着斜倚着门，双手十年如一日习惯性地插在口袋里的那个人，她的眼睛突然就进了雾气。
“ha、ha、ha……”
端起手里的杯子抿了一口，月见山春走过来把再次瞄准了林凌祈欧派的大黄狗拖开，然后在床边的凳子坐下。
“一睁开眼就对着救命恩人‘哈哈哈’地嘲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把你扔出去么。”
虽然这个人总是毫不客气地堵她让她心塞，虽然这个人总是不肯对她温柔以待——
“春！”
一个猛扑过去，月见山春手忙脚乱了半天才勉强接住这个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
他皱着眉想要把女孩子推开：“你又在……”
可是手的动作在听到颈窝处极其细微的呜咽声中停顿了。
僵硬了好一会儿，月见山春垂下眸子，只看得到女孩子乌黑蓬松的发顶。
这只是你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步，接下来你会遇到更多，更多，更多，会残酷冰冷到令你伤心、愤怒、绝望的事情。
所以哭过这一次后，你必须要成长得更加强大和坚强。
至于现在——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就暂时依靠一下别人，大概也没关系吧。
☆☆☆
哭过后却狡辩着“只是烧昏了脑袋一下子精神昏迷所以暂时借了一下肩膀”，还红肿着眼睛的林凌祈决定对还黑着脸的某人黏糊糊的衣领视而不见。
她重新缩回床上，窝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
“哎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你也在意大利是不是说奈绪和有栖川润都来了？还有……”
“问题太多你不如听我讲。”
月见山春直截了当地打断接下来可以预见得到如连珠弹炮般的发问。
总之能够找到林凌祈还是多亏了当时他送她的那把小刀。据月见山春说时隔七年后突然测探仪上突然有了动静，也把他吓了一跳。
而福来居然能还相距两条街的时候就撒开爪子向着林凌祈所在位置奔跑过去——
林凌祈抬手挠了挠大黄狗的下巴，后者舒服得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十分惬意的声音。
“看来那三年我们感情挺不错的么。只是没想到你的种类居然是中华田园犬哎，我那时还以为你是金毛来着呢……”
而为什么她七年前突然就消失了，与从沢田纲吉那里听到的一样，月见山春也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居然是出现在密鲁菲奥雷的实验室里，真的没有想到。话说你已经见到了沢田纲吉？”
“嗯嗯，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果然有栖川还是和彭格列联手了吧。”
“没错。实际上你现在就是在彭格列基地。”
林凌祈想起那个温和清秀的青年，感慨万千。
“不知道沢田和白兰的战斗最后怎么样了。那时候他说要带我出去的时候真的很感谢啊，等我见到他后一定要再次好好打声招呼才行……”
“你见不到他了。”
月见山春突然这么说。
“……我知道沢田现在是彭格列的首领肯定会很忙，但也不至于一面也见不了吧。”
她奇怪地看过去。
“我的意思是——”
眸子里仍如沉静的井水般无波无澜，月见山春平静道：
“和密鲁菲奥雷家族谈判失败，沢田已经遇害了。”
林凌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人……遇害了？
虽然只见过两面，其中第一次双方所给的印象都很糟糕，但在她还身处那样的困境里，那人却是她在来到一个更加陌生的世界里，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
白兰这家伙——
越来越想砍了他！
深深地叹了口气：“我那时候，是不是留下来帮他会比较好……”
月见山春冷哼一声。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看看，光是逃出来就弄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留下来只是拖他的后腿吧。还不如现在好好养伤再多练练，以后随你怎么折腾。”
虽然知道这人是变相地让她不要太自责……
可是这话听着还是好想揍他！
看了看时钟，月见山春起身准备去端药过来。
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林凌祈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
“啊等等！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奈绪也在意大利么？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不知道十年后奈绪长成什么样子了呢~会不会是个大美人啊……还有我消失了那么久，她见到我后又会……”
“说什么呢”这几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再一次被月见山春打断。
“你也见不到她了。”
笑意霎时凝在了嘴角边。林凌祈顿了顿，再次扯起一个笑来。
“什么啊不在意大利么？那回日本就……”
“我还是那个意思。”
恍惚地抬起头，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正好从站着的月见山春身后落了下来，因此林凌祈看不清他眸子里与脸上是有怎样的情绪与表情。
看着眼前女孩子越来越维持不住的笑容，月见山春想，也许未来会不会也有谁像这样去告诉她更多这样的事呢。
如果是关于他的，她又会是怎样的表情与心情，月见山春也很想知道。
“准确来说，是除了我以外整个有栖川家，润，奈绪，三郎，麻美子，以及很多很多人——”
“在这个已经荒谬到可笑的世界里，你都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