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第一二六章（1 / 1）
这几日天气倒好，未再下雪，却依然寒冷。尤其是净堂庵，位置高一些，空气自然也冷冽了不少。夕灵儿坐在依光阁，想起那日的情景。想必净妃对太上皇是极为不满的，才会一个人躲到这净堂庵来。只是，她无法理解的是，纵使不满太上皇，至少对于亲生的孩子品熠，她总该尽一些母亲的责任……
“女施主～”正出神呢，便听得净然清冷的呼唤之声。
“见过净然师傅！”夕灵儿单掌于胸恭敬的行了礼：“今日冒然前来，还请净然师傅莫怪。”
净然清冷的神色未见丝毫变化，道：“女施主诚心礼佛，净然岂敢怪罪？请随贫尼来！”
净然灰色的道袍飘在冬风里，脚步倒是极为轻盈，夕灵儿皱了皱眉，不知她要带她去哪里，照理说才见过一次面的人，两人都不知各自底细。
“女施主既然曾与皇上同来，必然是皇上极为重视之人！”净然边走边道。
夕灵儿哂笑了下，道：“净然师傅言重了，灵儿乃一介民妇，岂能得皇上重视？”
说话间已转过数道门，又迈上几级台阶，便入了一殿，殿中香烟袅袅，供着数尊菩萨。有道姑端了水来，灵儿净了手，一面接过净然递过来的香，拜了几拜。
各个殿中的菩萨都拜过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净堂庵也挺大的，转了一圈之后，略有些累，夕灵儿道：“净然师傅，灵儿略有些乏了……”
净然道：“便在依光阁小憩吧。”
照例是那张黄梨木桌。桌上没有茶香，两人都饮着红糖姜水。夕灵儿道：“净然师傅，灵儿有一事不明，请师傅指教。”
“施主想问净然为何对皇上冷淡至此么？”净然未等她提出问题，已是先开了口。
夕灵儿点了点头，红糖甜中带着姜的微辣，让她出了一层薄汗，索性将狐裘解了下来道：“净然师傅，作为一个母亲……”
净然打断她的话道：“原本我以为你与皇上不过貌合神离，与当年的净妃相似，故而对你多上了心，如今见你如此关切皇上，莫非是动了真情？”
夕灵儿忙摇头道：“净然师傅误会了！灵儿乃是子衿之妻，腹中骨肉亦是与子衿爱的见证！”
“子衿？”净然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却忽然落下泪来，教夕灵儿吓了一大跳。
“你说得子衿可是姓风，可是漕帮的少当家？”净然很激动，情急之下竟抓住了灵儿的手，用的力气之大竟让她手腕上的皮肤现了瘀青之色。
夕灵儿点头道：“是的！”又假做不知试探道：“莫非净然师傅认得我相公？”
净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抓着她的手，着急的问：“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夕灵儿轻轻的拍了拍她道：“您先别急，我慢慢讲来。”
净然意识到失态，借着让道姑准备糖水的动作掩饰了一番，再次落座时又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夕灵儿道：“我此次进宫是被皇上‘请’来的。最早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夕灵儿从墨城之事一直到最近的事情都一一讲了一遍，直讲到正午时分，净然吩咐了道姑准备斋菜，才缓缓道：“这么说来，熠儿一早就知道了子衿的存在？”
夕灵儿笑道：“这个灵儿也不知晓。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皇上认为子衿对他造成了威胁，所以才会在一年多前暗箭伤子衿，也才会在他登基之后，根基渐稳之际，请灵儿入宫来，目的再明显不过。”
净然摇头道：“子衿怎么会对熠儿造成威胁？子衿的性格随他爹，重情重义，又养成了一副放、荡不羁的性子，怎会与他争大位？”
“子衿的爹……”夕灵儿抓住她话里的意思问道：“子衿莫非不是太上皇所生？”
净然面色微变，夕灵儿也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些唐突，忙致歉道：“灵儿一时嘴快，请净然师傅见谅！”
净然站起身来，倚着雕花镂空的窗，目光望得很远，半晌才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想起、不会提起。”
“那年我十三岁，师兄与皇上，呃，应该是太上皇结义，两人经常一起饮酒畅谈抱负。三年后，太上皇率领的义军起义，攻破皇城，登上帝位。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与师兄过着平淡的日子了。却哪知太上皇册立皇后之后，亲自前来漕帮，意欲纳我为妃。
“太上皇与师兄结义时就曾对我有意，可我一心都在师兄身上，从未答应过他。如今他带了大批的金银前来，还一再央求师兄与我说好话，师兄重兄弟情义，竟是未加拒绝，便来说服我。当时年少气盛，赌了气便答应嫁了。
“入宫的前一晚，师兄喝醉了，一向只流血不流泪的男子竟然在我面前流下了两行清泪，我后悔了，我想过让他带我远走高飞，哪怕是隐居在无人问津的山林里我也愿意。可他却宁愿伤害自己伤害我也要将我推入宫中……
“我气他、恼他、恨他，可更恨的还是我自己。所以，当他扑上前来时，我竟连挣扎也不曾挣扎一下……”
净然和梅成友的过往就是这样的！夕灵儿唏嘘不已，因为赌气而散的两个人，如今又有多后悔！她想起去年被明玉楼逼迫之时，风子衿也为了帮助品熠破明家之势而任由她嫁入明府，那时，只怕他心里也不好受吧。
“子衿便是那时有的？”夕灵儿轻轻的问道：“这么说，子衿并不是皇宫中人？也就是说，子衿对皇上的皇位不存在威胁？”
净然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
夕灵儿兴奋道：“这样就好了！我同皇上好好谈谈，或许他和子衿无须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说着便要下山去，却被净然拦住了：“近午膳时分，便在庵里用过斋饭再去不迟。我想听听关于子衿的事……”
这是一个母亲的祈求，灵儿怎么能不答应呢。当下传了斋饭到依光阁来。
每听得灵儿说他的一样，净然都会回味很久，嘴边漾着笑意。她一面为灵儿挟菜一面道：“每次我瞧见熠儿，便会想起子衿，既然子衿无法得到我的爱，那么熠儿也不可以！”
说到底，品熠是可怜的！夕灵儿又唏嘘了一阵，转了话题道：“这冬笋味道很是鲜美……”
道姑慈凌道：“这是师傅亲自从后院采来的。”
净然道：“灵儿喜欢，便多吃些，怕是肚子里的孙儿也爱吃呢。”许是听了子衿的消息，净然的情绪波动比较大。
夕灵儿点头应着，许是找到了解决方法，胃口大开，吃得微撑。
又坐了一阵儿，便离了净堂庵，想着早些见到皇上，便径直去了钰祥殿。刚到御花园，迎面便见一位身着樱草黄袄子的女子走过来。夕灵儿暗道一声不好，却已避无可避。她身旁的丫环巧屏已一早瞧见了她。
灵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灵儿参见四公主！”
品菡上前一步道：“灵儿姐姐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她拉着灵儿的手，看向她渐渐隆起的肚子道：“皇兄果然利索！”
夕灵儿知道她误会，心道，只要她不误会这孩子是幻影的就好，当下也不辩解，只微微的笑着。
品菡又道：“灵儿姐姐如此急匆匆的赶路，是要上哪儿去呢？”
灵儿心想，也许品菡正是从钰祥殿过来的，或许问她会更清楚品熠如今的所在。当下笑道：“灵儿想见皇上……”
品菡笑道：“灵儿姐姐，呃，我该改口称皇嫂了，果然还是一样的急性率真。我们刚从钰祥殿出来，皇兄正在小憩，不如至菡萏宫稍坐，我们也可好好聊上一阵。”
夕灵儿刚想拒绝，腹中便传来一阵急剧的疼痛，她心里大惊，急道：“四公主，我身子不适，能否容我先行告退？”
她的脸色刹时苍白，疼得连汗都滴了下来。品菡也慌了手脚，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忙吩咐巧屏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传御医！”
与此同时，暗卫出现在钰祥殿外，被皇上的近侍小飞子拦在了殿外：“皇上正在小憩，不能打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暗卫赤川急道：“青诺大人派属下急速来报，说是玉曦阁那边的出了事，此事急迫，还请飞公公想法子禀告皇上！”
小飞子道：“皇上忙国事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香了，小的不敢造次！”再说了，皇上还是半月前去过玉曦阁，这段日子哪日不去晋彩殿？晋彩殿的主子晋妃娘娘马上就要被册封为皇后了，可见在皇上心里头谁更重要。
赤川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玉曦阁那边是青诺大人一再叮嘱要看好的，如今出了事，定然要第一时间通知皇上才是。他伸手一点，便将小飞子点在了当场，长腿一跨，迈入殿来。
殿中的人早已起了，正将裘衣毡帽穿上戴好，赤川慌忙跪地请罪：“臣办事不利，扰了皇上清静，请皇上恕罪！”
品熠手一拂，示意他起身，一面往外走道：“出了何事？”
赤川轻声说了，品熠心里一紧，迈出了钰祥殿，赤川跟在身后，顺手解了小飞子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