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七十八章(1 / 1)
“有劳小锋!”轻抬纤手便要接过来,可小锋却握着另一端不肯松手,眼里清晰的映着她的倒影,大而沉静的眼睛,掩在薄薄面纱下隐约可见尖而挺俏的鼻梁,这张面容那么熟悉,不知是这几日来的相处一点一点印在了心里,还是一早就印在了心里,教这几日的相处一点一点的给勾了出来?
“小锋!”沐窈轻斥一声,夺过他手里的木簪,“啪”的折成两段扔在了地上。夕灵儿的脸色刹那苍白,厉声道:“灵儿不知何处做得不对,惹沐小姐不悦,还请沐小姐告知。”疼惜的看着那断成两截的木簪安静的躺在地上,眼睛一闭,一串热泪便哗的一下全涌了出来。借着蹲下的姿势掩了泪,伸手将簪子收起,紧在手心,却无法站起身来,泪一点一点打在被太阳烘烤过的地面,不久便被吸了个干净。
小锋微弯了腰去搀她,却被沐窈挽了胳膊:“小锋,本小姐累了,送我回绾蕨阁!”
沐巍摇了摇头,这些小辈之间的事情他一个老头子可管不了,叮嘱了沐澈一声便也离去。
木簪紧在手心里,泪却是越落越多,幻影轻叹一声,上前一步蹲了身子,陪她一起看那泪被尘土一点一点慢慢吸尽,然后听见她哽咽的声音不太流畅的说着这根簪子的点滴:“这是子衿一点一点雕出来的……”
他猜到了,只有他的东西才能牵动她的情绪。“他知道我不喜金银,不喜复杂的物件,他亲自雕的这根木簪……那时,他在墨城买了宅子,背着我亲自动手翻修,只为了给我一个惊喜,迎我进门……那时,我们出了墨城,说是往杭城来逛逛,我们搭着牛车,不紧不慢,他喜欢以手为枕,仰躺着看晴空一碧如洗……有一阵子,他便在牛车的颠簸之中雕着东西,每每被我发现,便搞得多神秘一般藏了起来……我们私订终生,我送他墨玉,他剪了我和他的发装在荷包之中,说我是他的结发妻……他抚着我的秀发说这支簪子还没雕好,待哪日做了一枝更好的再送我,可他却失言了……我们在月老面前发誓陪伴对方终老,可他却先一步离开……”
说到最后竟是放声大哭,沐澈在一旁慌了手脚,不是没见过女子哭泣,却从未见过哭得如此肝肠寸断的场景,微微蹲下、身子,哄道:“夕姑娘,逝者已矣,不如,我为姑娘接上这一支发簪可好?”
灵儿却将那木簪捂得更紧,这是子衿留给她的东西,谁也触碰不得。幻影朝他摇了摇头,抬头望了望已至中天的日光,几不可闻的又叹了一声,手一扬,点在她的昏睡穴上。
只有这一刻才能离她近一些。幻影坐在床沿,将她披散在额头的碎发拨开,瞧着她原本圆润此刻却消瘦的脸颊,轻喃道:“我多希望能代替他陪你到终老,灵儿,你可知晓?”抓起她的手,手里正紧攥着那支断成两截的木簪,抓得太紧了,以致于手心里一个红红的凹印,划破了皮的印子里沁出一些血迹。
他的指尖轻轻磨过划破了皮的掌心,不平的触感让他心生苦涩,你几时对他的爱深种至此?“笃笃”的敲门声传来,幻影将断了的木簪放回她的手心,微微起身。
门是开着的,沐澈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女子,对幻影道:“我找了庄里最好的工匠来……”
“不用了!”幻影打断他的话拒绝道:“灵儿不希望旁人碰他的东西!”
沐澈尴尬的站在门口,进退不得,最后还是表达了歉意:“是舍妹无礼,伤了夕姑娘的心爱之物,澈自当替舍妹前来道歉。”
“无需找借口,我知你心系灵儿,多谢!”幻影的话让他微微有些脸红,却未料到他后面接下来的话更让他难以接受:“沐少庄主,在下劝你莫对灵儿动情,即便再久再深,她也无法回应!”
沐澈定定的看着他,似在消化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想他武林人称“君玉公子”,爱慕之人不下少数,却从未有一人如夕灵儿这般牵动他的思绪,或许真有“一见钟情”之说罢,打那日在云水湖上听得她的歌声起,他的心、他的情已然开始发生。
一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他是否该继续?沐澈找不到答案,但却从幻影的眼中看到了无悔与坚定。微微叹了一声,沐澈转身离去,他确实做不到如幻影这般默默守护,如果因为他的情而让她心生困扰,不如趁现在她尚未发现及时遏制。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辉从高大的梧桐树上洒落下来,因了树荫的遮蔽,天色已不太明朗。“凤栖林”外的石阶上,素衣乌发的女子正细细端祥手里的物件,乌发没了发簪的固定,全都散落下来,披在素衣之上,映着夕阳余辉下的梧桐林,美好得如画一般。
青衣男子手执竹箫越走越近,高而挺拔的身影被夕阳拖得老长老长,仿佛某些沧桑的记忆被绵长的镌刻在时光里一般。
“夕姑娘,上午的事我很抱歉!”他走近女子身前,低身道歉。
灵儿抬头看去,他的脸掩在面罩之内,轻呵了一声,道:“若你真觉得抱歉,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似是猜透她的想法,小锋欠了欠身:“除了摘下面具,其他的只要小锋能做到,都愿意为小姐而做。”呵,说到底,他是来替沐窈道歉的,一切都是为了沐窈。莫名就生了自己的气,他根本不是子衿,为何偏要将他当成子衿?
将手里的木簪放进了怀里,夕灵儿移首望夕阳:“你的歉意我收下了,还请你转告沐小姐,灵儿我不日便会离开文屏山庄,还请沐小姐莫再处处为难!”
小锋点头应下就要走,又似想起什么一般,从怀中掏出一根木簪递过来道:“小锋不才,特意寻了这支木簪来,还望姑娘收下。”
他拿在手里的木簪光滑,雕痕也磨平了许多,显然是常常拿在手里赏玩,决计不是刚雕的。可那木簪上的花纹却与子衿送她的这支一模一样,甚至连雕刻手法也如出一辙,灵儿讶异的睁大眼睛看他,却未从他眼中看出任何端倪。
半晌才迟疑着伸手接过,夕灵儿道:“你能告诉我,为何要戴面罩么?”
小锋摇了摇头,一袭青衫已载着夕阳远去。手里的竹箫横在唇边,一曲清曲逸出。曲子十分陌生,不知是哪里的调子,可听着听着,却似满腔的思念远远近近的缠绕。
箫声渐渐远去,天色渐渐黯淡,在文屏山庄的一天又这样过去了。
因为木簪的事,一个下午都没有心思去安排夜探风语斋的事,此时得了小锋的另一支新木簪,心里竟莫名安定了不少,吃罢晚饭,灵儿便去了幻影的房中。
“你说,我照做便是!”幻影的信任毫不掩饰的传达出来。
“要想找到那枚令牌,我们必须将画册上‘风氏至尊’的来源和指向理个清楚。风语斋中一切都很平常,惟有那两个大瓮摆得莫名其妙,我想要解开那风氏至尊的指向,只有从那大瓮入手。”夕灵儿推测道。
“潜入风语楼?!”幻影边问边起身行动,自包袱中取出一套女子夜行衣给她,转身就要出去。灵儿忙叫住他:“沐老庄主也一样对那画册好奇,我们无须潜入,只需让老庄主配合便行!”
“我去找他!”幻影衣摆一拂,已出门而去。紧跟着从他房里出来,正巧遇上穆丞婕兴高采烈的要出门,只见她穿一件白底紫花斜襟中衣,外披同色系水纱,用环佩在腰间勾出姣好的腰形,伴着她的步子,环佩互击发出悦耳的叮当之声,这一身妆扮既端庄又不失动感。
“灵儿,你真神了,我刚刚收到爹爹的飞鸽传书,说是玉骨扇并未丢失,还叮嘱我在文屏山庄多呆些日子呢。”穆丞婕快人快语,又加之排除了夕灵儿的潜在情敌身份,是以说话也热络得多。“啊,对了,你和幻影有事要办是吧?那不打扰你们了。”
是穆姑娘你有事才对吧?夕灵儿看着她的背影,却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微扬了扬嘴角。
三更时分,幻影同夕灵儿去了风语斋,门已被沐巍打开,两人轻而易举的步入屋内。今夜有月,月色如水从屋瓦的缝隙间倾泄而入,直照在那大瓮的正中。两屋的格局相似,照射到的月光角度却不尽相同。皱了皱眉,夕灵儿微蹲了身子去挪那大瓮,见状,幻影也来帮忙,可两人忙活半晌也未挪动分毫。
抬首望了望月光,又探身看了看大瓮的底端,便见那底部被月光照射到的地方呈现出不一样的颜色,仔细看去,一排字凸了出来。思及北屋的那个大瓮,夕灵儿忙道:“幻影,速去北屋,观察大瓮底部!”
幻影出去了,灵儿再次低头看那大瓮之中随着月光越来越清晰的字体,却是一头雾水。那字体弯弯绕绕,与她所学及在吉圣国所见的汉字完全不同。就在她愣神的当儿,月光照射的角度发生了变化,那些字体慢慢的隐去了。她来不及记住,急得满头大汗。
拓印根本不行,那些字体非雕非刻,无从拓起。目前只有强迫自己去记忆,能记多少是多少,待回了君玉居,再用纸笔描摹下来便是。
正聚精会神记了两三个,便听一阵风声从脑后袭来,凭着第六感闪身躲开;紧接着便见银光一闪,怕是刀或是剑之类反射了月光,风声呼呼自后脑传来。首要反应是往门口逃去,因是夜探风语斋,怕惊醒庄中众人,她不敢喊叫。
显然来人猜透了她欲冲出南屋找幻影救援的想法,一柄长剑横在门上,剑身冷冷的散发着寒气,来人手握剑柄站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