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三章(1 / 1)
夕灵儿躲在后院的小门后,看向隔壁的院子,不多会儿便见一身蓝色水纱的风子衿出门去了。打了个响指:此时不搜,更待何时?夕灵儿本想从小门偷偷溜进去的,又想起那老者应该还在宅里,这邻里邻居的,若教他误会了可不好。抓了抓发鬓,主意便浮上了心头。
她穿戴一新,又从陌归楼拿了些茶点之类打成包袱,提着便到了风宅的大门前。左右望了望,确定风子衿确实出去了之后,才上前敲了门。开门的仍然是金伯,见了她,略略诧异:“姑娘有事?”
夕灵儿不好意思的笑道:“昨日早上,是灵儿冲撞了你家少爷,这本来就住得极近,有些嫌隙总是不太舒爽的,我这一日来心里面跟硌了什么一样,闹得我直心慌。今日便带了些茶点过来,向你家少爷赔礼呢。”
金伯忙迎了她进来道:“姑娘言重了,昨日的争吵小老儿也瞧在眼里,倒不是谁对谁错,小老儿想,许是少爷的话说得不太明白,以致于让姑娘误会了。”
夕灵儿诧异道:“金伯也这么认为么?我就说嘛,我明明是照着他的条件千挑万选了那罗家小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呢?二话不说,拿了人家画像撕个粉碎……”
许是见她越说越激动,金伯忙将她迎到屋里道:“我家少爷刚巧出去了,姑娘稍坐,也许不多针儿便回来了。”
夕灵儿入座之后,又喝了一口茶,歉意的对金伯笑了笑道:“瞧我,本就是来道歉的,怎又指责起你家少爷来了?”又道:“金伯,您还有事便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他回来便是!”
金伯点了点头便出去了,夕灵儿瞧着他在院中忙碌的身影,不是洒扫便是将那些花圃一一打理了一遍,可始终都能看见她,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坐得一会儿,夕灵儿起身走动了会,金伯忙上前来道:“可是茶水不够了,小老儿再为姑娘添些罢?”
夕灵儿摇了摇头,探首望了望天色道:“也不知你家少爷几时回来?这么干坐着等也不是个事儿,不如我先回去,等他回来了,你帮我转告一声?”
金伯摇手道:“这歉意小老儿看得真真的,可少爷只听未见姑娘,怕是要怪小老儿多管闲事。少爷的脾性,姑娘你也是知道的……”金伯的话未说尽,但言下之意,夕灵儿自然也明白,想必这风子衿也是个不好相处的主!
金伯又道:“姑娘若是嫌坐在这厅中过于无趣,可至少爷书房中看看,那里存了不少有趣的书籍,用来打发时间再好不过了。”虽然少爷的书房轻易不能让人进去,可这姑娘明摆着就是少爷的心上人,只是两人之间谁也不愿捅破那层窗户纸。那书房之中的书籍一大半都是他这几个月来托人从外面带回来的奇闻轶事,除了这古灵精怪的姑娘爱看,别的大家小姐又岂会感兴趣?倒不如趁着今日,让这姑娘明了自家少爷的一番心思……
金伯这话刚巧正中夕灵儿下怀,笑了笑道:“金伯说得在理!罢了,灵儿今日乃诚心诚意来道歉,便多等会儿又何妨?”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书房,她见金伯还候在一旁又道:“真抱歉打扰了金伯了,你别顾我,有事便去忙吧。”
金伯点了点头道:“姑娘便看会儿书罢,小老儿还要去买些菜回来,暂先失陪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夕灵儿几乎要欢呼起来了,这金伯也太容易信任人了吧?不过,她也不想想,她是堂堂墨城昔日的女神捕,更是隔壁邻居陌归楼掌柜的闺女,又哪里敢在风宅惹是生非?这金伯岂是普通人家的管家,这层道理还会想不明白么?
且说夕灵儿在府中上上下下翻找了一遍,也未见那寿木的踪影,最后入了他的书房,书房里很整洁,那书架上倒真的摆满了各种奇闻轶事的书籍,看来,这风子衿也是个喜欢古怪事物的人!
桌案上摆了一副素描,墨迹早已干了,看上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慈眉善目的模样,夕灵儿拿起画像,细细观摹,这人莫非就是风子衿的干爹么?那个总是说“女人,没一个好东西”的古怪老头儿?
放下画像,整了整桌面,研好的墨还剩了一半,一些信纸亦是摊开的,那厚厚一迭的纸张上面还印了少许墨迹,怕是他写字时用力过猛,印在了下张。
那是一个什么字呢?夕灵儿狐疑着拿出笔来,顺着那字慢慢临摹,看着那渐渐成型的字体发起呆来:那竟是一个品字!他写信给品熠?
夕灵儿皱紧了眉,照理说风子衿将漕帮的运营权交回给了品熠,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交集了才是,这信……莫非他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与品熠有关?他们这信件里面在商议什么?最近也未听县令大人说朝廷出事了呀,至于漕帮么?也一直顺顺利利的运转着。
她晃了晃脑袋,莫非这信写的是她夕灵儿在墨城的表现?是了,一定是这样的!风子衿住在她的隔壁,三不五时就能遇见,他一定是明白了与品熠之间的关系,帮着品熠关注她在墨城的一切呢?
品熠如此关心她,本该让她感到高兴,可,风子衿也帮着将她往品熠那边推,夕灵儿就极不乐意了。那写了品字的信纸此时被她紧紧的攥在手心里,越想越烦,正巧赶上金伯买菜回来,看看天色,已是中午时分,领了金伯留着吃饭的好意,告辞出来。
心里烦乱也不饿,路过陌归楼却忘了回去,一人四下里走着,不由自主便走到了墨江江畔。
虽是初夏,中午时分的温度还是颇高的,好在江风徐徐,拂去些许的热浪。迎着江风而行,江面上偶有船只经过,艄公喊着号子将船儿划得飞快。夕灵儿脑海之中又出现了风子衿那张常常痞笑的脸。还记得那次为了追他而上船,头晕得厉害,而他却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她有些莫名其妙,这些日子来常常想起风子衿,也常被他气得不轻,似乎喜怒哀乐都与他有关,反观品熠,倒是越来越淡出了脑海,莫非,她竟不知何时对风子衿动了心么?
这个想法让她大为震惊,又想起他帮着品熠将她推向他,心里烦闷不安,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儿踢入水中,溅起不大的一小点水花。倚着江边的木桩护栏,与他相遇的点点滴滴又回了脑海,若要究其动心的真正时刻,还真是无从寻起。可爱情或许就是这样,也许只是因了对方的一个动作,一句话便动了心,失了情。
重心全都倚在那木桩之上,想得太过入神,竟未曾注意那木桩年代久远,又长在江边受了潮,经不得她这么全力一靠,待她发觉过来时,已然沿着斜坡往那江水之中滚去。
夏日里墨江的水都是满的,这一掉进去,对于旱鸭子夕灵儿来说,扑腾不了几下便会沉下去,从此与这个世界、与风子衿say byebye……
想到这里,她狂乱的伸手去抓斜坡之上的草与木,甚至将指尖伸进松软的草底泥沙里,却因为那里多沙少土,松软的沙质根本无法阻止她下滚的趋势。
思及再也见不到风子衿,心里竟然痛得一阵紧一阵,他,就是她在这个异世的牵挂了吧?她闭了眼睛,用力的大喊:“救命~~”
她能感觉到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近,身子也近似于腾空,只需一秒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听到一声响,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水钻入她的五脏六腑……
便觉一阵风扑来,一人将她搂了,快速的回到了画舫之上。墨江之上画舫颇多,多供游人赏江,也有些舫上请了高明的厨子,提供精美的膳食的。又因画舫随江移动,较为幽静,便常有人借着画舫谈些生意上的事。
夕灵儿吃痛的捂着脚面,便见眼前坐了两位商人模样的老者,一穿白衣,一穿灰衣,均是五十上下的年纪,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的。那灰衣老者蓄了胡子,看上去似曾相识。在画舫之上,又刚得人所救,亦不好失了礼数,直盯着人瞧,是以移了目光。
那白衣老者微有些发福,面色倒极好。其身后站了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双手背在身后,以跨步站姿,目不斜视。瞧他手肘处的衣裳微有些凌乱,估摸着方才定是他出手相救。忙敛了裙摆行了礼,道:“多谢几位救了灵儿性命!”
白衣老者笑呵呵道:“举手之劳!”又对麻衣老者道:“这些河边的木桩年久失修,就容易发生这些个事儿。”
夕灵儿见两人还有事要谈,不便打扰,一面道:“灵儿在此多有打扰,还请这位大哥送灵儿上岸可否?”
白衣老者点头之际,便见那墨衣青年道了声:“得罪了”,便揽了她踏水上岸,那轻功与幻影相比竟也不差分毫。到了岸上,一面掩了自己脚崴的伤势行礼行过,一面思索着画舫之上的老者,思来想去,脑中竟然灵光一现,那老者可不正是她在子衿桌上看到的那副画像之上的人么?
他是风子衿的干爹?他几时来的墨城?风子衿这些时日也一直留在墨城,莫非他除了帮品熠关注她,还有些不可告人之事要做么?隔着江水往那画舫上望去,便见那白衣老者捋着须与梅成友笑谈。夕灵儿眉头越发皱紧了,此人虽是商人模样,可他一开口关心的是那被水潮掉的木桩,显然非一般的商人。这样的两人聚在一起,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那送她上岸的年轻人已踩水飞回了画舫,她揉着受伤的脚踝叹了一声:她一不会水、二不会轻功,就算想去偷听人家的谈话,也无从听起。即便他们真要做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事,也不是夕灵儿她一人可以阻止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