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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hapter 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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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春,他都在场。”

她停顿了许久,方开口:“三木,也与青春一样,我不愿放下,又无法面对。”

第二年的春节在二月中旬,升入数学系研一的孙逾圣发短信给我,说三木因故回上海一周,问我要不要一起聚聚。

辗转反侧了几天,我始终没给他回音,不想后来却在我们医院急诊见到了他。

那天我正准备下班,他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大致是他一朋友高烧,挂了我们医院急诊,想找个熟人照应照应。

我不疑有他,一口答应,重新换上白大褂赶到急诊部,劈头盖脸问他:“你朋友呢?”

他一声不吭地把我带到输液大厅一角,指指病人:“我觉得,只有你能治好他。”

你猜对了,那是三木。

据说他聚会时把自己狠狠灌醉,吐得不省人事,而后又发起高烧,至今已过四日。

我大惊:“拖那么久?”

“他不肯去医院,死也不肯。”孙逾圣无奈道,“直到我今天和他说,我带你去见桑杳。”

“他烧得神志不清的时候,不断喃喃着‘杳杳’,也会喊‘炎炎对不起’……桑小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结是否解得开,合也好,分也罢,给卢老师一个了断,也给你自己一个结果吧。”

他郑重嘱咐完默默退了场,徒留我一人呆呆地站在输液大厅走道中央。

白大褂醒目得扎眼,经过的人们侧过身的同时皆送来莫名的眼神,甚至有好心的家属递了纸巾过来:“医生,快擦擦。”

原来我一直在哭,从看到他的那一刻起。

我谢过家属,脱下白大褂,坐到他身边。

“三木?”唤他。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嗯”,接着朝我倒来,一手环住我的背,另一只则习惯性地拍拍我的后脑勺。

“杳杳你来了?”

“嗯。”

“我生病了,你唱支歌吧。”

“唱歌不治病。”我抱紧他滚烫的身躯。

“你唱就能治。”说毕一阵狂咳。

“别说了,我唱。”

你很害羞

所以总是选择少有人走的小路

即使在不喜欢的冬天

只要有你陪伴身边我就很快乐

含糊笨拙的微笑

以及只有我能看见的真实的你

不会故作温柔的你

比任何人都让我信任

这样的日子

日复一日

若能一直延续该有多好

我如此想着

也如此坚信

时间却让我们成为大人

将一切变为回忆

再会了夕阳

再会了美丽的街道

再会了相爱的日子

我们迈向所选择的未来

迈向各自的梦想

直到有一天

我们能再相聊甚欢

断断续续,终究中止。

他紧了紧手臂,轻笑:“你忘了?我们一起学的日语,而且学得比你好。”

脸埋在他肩窝里,点头。

“谢谢你,”我终于开口,“转折点。”

“我人生前二十年中最幸运的,便是遇见你。这让我深信,上帝创造出一把锁的同时,的确会配上相应的钥匙,钥匙为了锁什么都可以。”

“你常说我们像兄妹,世上竟然可以找到性格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因此我们默契十足,讲着旁人听不懂的对话,然后相视而笑。可我们忘了相似的弊端也能带来自相残杀,如同我无法原谅自己,你也是。迷失在漩涡中的船只或许仅剩解体一种办法,如果残忍可以换取未来,我宁愿收回自己的钥匙,可以吗?”

他不语,久久。

久到他肩膀处的衣物被泪水湿透,而我背后也是。

我抬起手,在他背后画了几下。

“阅森,同心结解开了。”我说。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

水挂完了,他披上大衣,踱去护士台,再没回来。

直至我背后的衣物干了,直至我衣袖浸透,直至太阳升起。

再没回来。

“相恋五年,我们正式分手。”

我透过眼前小山般的擦手纸,问她:“桑桑姐,你恨他吗?”

“两情相悦才有爱情,万般好万般不好,都是我心甘情愿。”她道。

“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出他的影子?”换作是我,恐怕花上一辈子。

她思考了片刻,答:“取决于你的钥匙何时出现。”

吴观知来到我的生命中,源于我父母对女儿的无限担忧。

“世交家的孩子,高中大学都是你校友,后来去了普林斯顿,学的和数学差不多的物理。”我妈如是介绍他。

我懂她的言下之意:比三木优秀,与三木类似。

“物理和数学差很多。”我指出。

我妈咂咂嘴,补充:“脾气也挺怪。”

我哭笑不得,但接受了家长的好意。

第一次见面,他选在电影吧。可巧,老板放的是《美丽心灵》,无字幕全英文。

见我无声无息,他挑起话题。

“电影真美好。”他说,“现实中的纳什并不这样,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儿子也是。”

我静静瞅了他半晌,道:“我知道。但,能不能允许我做两小时的梦,最后一次,而后永远回到现实?”

他微怔,答:“好。”

虽然开头有些不和谐,但我们相处还算愉快。

那年的圣诞节,我做了他的女朋友。翌年的圣诞节,我答应了他的求婚。

当时他单膝跪在地上,烛光围绕,神情格外真挚。他说:“我了解你的过去,但我只在乎你的现在和将来。”

大概交往半年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了他和孙逾圣的往来邮件,以及他搜索三木的痕迹。当然我没吭声,他亦没有。

我的择偶标准从来只有两条,聪明及包容。以前,我认为聪明单凭智商,包容仅指爱情。多年后我才明白,聪明无论学历,包容涵盖一切。遗忘是最真切的宠溺,就像那些我提过的没提过的、想讲的不想讲的,其实他一清二楚,而他选择了忘却。

答应他求婚的当夜,我拉糯米去到医院的草坪夜谈。

她被我惊到:“我们桑杳同学又一次被轻易搞定了?”

“是啊!”我躺倒,冲着墨蓝的星空放声嚷,“三木!我要嫁给别人了!我对他说了!我不会毫无保留倾尽所有爱他!但我会好好经营我们的将来!他同意了!所以……”

所以,那是我为三木最后一次落泪。

安谧的深夜,空旷的草坪,哭得就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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