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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关键词:信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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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时,大约每个班主任都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为考生加油:“这是最后一搏,往后你们将彻底解放。”

可惜没过多久,我们都发现了一个真理:班主任,就是个骗子。

继续讲讲蒜跌宕起伏的人生。

这位千金非常之倔,地球人都知道。从前她倔强地混吃等死,后来她倔强地发奋图强,再后来她倔强地洗净每一只餐盘,终于被马总彻底捞出了洗碗池子。从前她倔强地恨着她爸,后来她依旧倔强地恨着她爸,再后来,她竟然叹着气对我们说:“我爸,真不容易。”

这还不算惊奇,如果配上眼下的地点——正是数年来未曾踏足的禁区、位于我家与她家中点的爊鸭面店,这才算惊奇。

不过搅乱她家庭的老板娘阿姨早已歇业,小店盘给了下家。可惜下家经营不善,背后的玻璃门上又贴起了转让广告。

“那女人据说回家照顾父母去了,找了个遭遇相仿的男人凑合着过日子。”她看似无心地透露着阿姨的现况,一边皱眉,“这面的味道好奇怪。”

一旦提及此段过往,姜与我必定面面相觑,不知该安慰为好,还是一拥而上痛斥为佳。

姜便转换话题开起玩笑:“再没人和你抢家业,你还报复你爸做什么?”

她仿佛幡然醒悟般猛地抬起头,蓦然失笑:“也是哦!”

可下一刻,又抿起双唇,说道:“不知道你们试过这种感受吗?有这样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说偶像吧,过于遥远;说目标吧,过于简单;说使命吧,过于沉重;说责任吧,过于深刻。”

“他就是如此的存在。曾经我不了解他,也不希望变成他,觉得太难;现在我真正走进他的世界,才发觉远比我想象得更难。但由于更难,我却不由自主地想追随上去……你们能理解吗?”

我点头:“我懂。”

尚既婚礼时请我妈交于我的礼物,即那张台场的照片,我工整地夹在了钱包最醒目的位置。

其实它无比单薄,画质称不上精良,取景称不上专业,甚至背后的手迹也略显潦草,想必为仓促之笔,但它们,在我心中皆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她们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十亿飞怎么办……”

“瞎想什么。”我无语,“尚既对于我来说,便是蒜方才形容的那个人。”

多年前的我会认为最完美的结局只有嫁给他一种,如今,我才意识到,哪怕我们毫无可能,从伊始便毫无可能,但遇到尚既仍是我青春时代的大幸。

即便他远在天边,仅仅凭别人嘴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就足够我为之奋斗。我想变得更好,好到可以与他脚踏同一方土地、仰望同一片天空、相谈同一个话题。

“希望有一天,我能自信到亲口对他道声谢,感谢他成为我的信仰,无关结果。”

我道尽肺腑之言加两碗爊鸭面,终于换得她们在十亿飞面前对照片的保密。不料没过几小时,她们便把我卖得一干二净。忘了“狗改不了吃屎”这句真理,怨我。

晚餐相约来福士楼上新开业的韩国料理,新近大热之地,以至于商家拽得不接受任何订位。

十亿飞排了一下午队,好不容易挨到头,抬眼一瞧,脸黑了大半:情侣约会又将演变成同学聚会。他凶恶地瞅瞅她们,连称呼都改了:“两只电灯泡,我知道你们很忙……”

“不忙,再忙也得参观完餐饮同行再忙。”蒜故作一本正经。

“不忙,再忙也得坑完烤肉再忙。”还是姜道出实话。

她们随即大摇大摆行将进去,倒留我们相对苦笑。

“抱歉,我交友不慎。”我挽住他的手臂。

“没事,”他挺无奈地拍拍我的头,“只是这顿饭又没得消停了。”

没得消停,是指损友们“良善”的眼神以及“友善”的询问,简单说来,即我们烤肉,她们,烤我们——

“十亿飞啊,郁丛四肢健全,你别老给她夹啊夹的行不?”

“十亿飞啊,郁丛最近胖了好几斤呢,五花肉留点给我们行不?”

“话说你们的手呢?藏桌下干嘛呢?”

“想当年你们只会拳打脚踢,现在倒只会如胶似漆了,啧啧啧。”

……

眼前的情景可想而知,她们调侃得双眼发亮,我们被调侃得脸颊发红。

趁着她们喘气的间歇,他终于得以开口:“能换个话题吗?”

“比如?”

“学习生活毕业工作,都可以。”

姜郑重颔首,冷不防问他:“你也准备去留学吗?”

他显然一愣,握着我的左手亦一紧。而后立刻想到了什么,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

“也?”他问。

损友,再损也是友。她们的意图,我何尝不明白。

我极少带皮夹出门,平时多提着个零钱袋,当他看见最醒目处的那张照片,目光定格了许久。然后说道:“他送你的。”陈述语句,口气尚且平稳。

“嗯。”我承认。

“我见过。”他又说。

“没别的意思,”我解释道,“单是因为我哈了许多年日……”

“丛丛。”他忽然正色起来。

心脏不住一颤:“嗯?”

“即使我喜欢你,在你没有变成我女朋友之前,我依旧可以做到为你和尚既加油助威。但是,现在你是我女朋友,我,做不到。”

“你想多了……”

“我知道,陈述观点而已。”

“你真的想多了……”

“我知道,喝了点醋而已。”

我愣了愣,不由“噗嗤”笑开。

“所以。”他愈发正经。

“所以?”

“把你报的班列给我。”

“怎么了?”

“你的信仰,我陪你接近,无关结果。”

蒜和姜总算识相地中途离场,十亿飞坐到了我的对侧。说毕,他专心致志地翻动着五花肉,一丝不苟地如同在执行高难度作业一般。

见我倏地捂起脸,他动作一滞:“烟太大了?”

“没。”我说,“我从初中开始喜欢你……”停顿片刻,满意地透过指缝望向他绷不住的笑意。

“啊,忘了前头还有三个字,”我补充,“早,知,道。”

早知道,有朝一日竟会如此倾心,我一定,从那个懵懂的时代对你钟情。

在不断的上课考试申offer中,一晃大四。多数人着手毕业,换一个身份重新起航,而我们也步入了临床实习阶段。

与我同组的搭档是我室友,一位来自天府的开朗热情的女生,符合我概念中对川妹子的全部形象。我们的关系还不错,但仅止步于一般朋友。可悲地发现,随着年岁增长,推心置腹渐成难题,朋友间完美地经营着交集,除此之外,各有天地。

五月中旬的一天,周一,照常上班。下班后亦没空闲着,埋头驻扎进医院的自习教室,为了林林总总的考试挑灯夜战。

向坐等甩帽的十亿飞同学吐完苦水,正准备一心只读圣贤书,突然,远近的手机不约而同地或震动或作响起来。

我未在意,问一旁的川妹子:“班长群发?”

“嗯。”她应和着,依旧盯着手机屏一动不动。

“什么内容?”我纳闷,“哪门考试提前了?还是……”

她木然转头看我:“地震了。”

“哦。”我不解于她茫然无措的表情。地震,不是年年有么。

“离我家一百多公里的地方,地震了,八级。”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掷地有声。她的语速不疾不徐,却波澜壮阔。就仿佛远方的震动波及至此,无形,而一致重创。

无论事隔多少年,我想我无法遗忘,当时我们皆放下书本,百感交集的目光将她包围,然而没人出声,一个都没有。都道,刻骨的悲伤没有眼泪,同样,动魄的震惊没有安慰。

我也永远记得她当晚更新的签名:“这世上最无可奈何的事,约莫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一夜之间,成了灾区。”

几小时后,军医出身的大姑父自愿跟随军医大部队空降灾区。表姐接到通知的时候,她的父亲已身在机场,意外的是她居然没有大发雷霆,沉默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对着手机,嘱咐了一声:“保重。”

几十小时后,第一批医疗援助队起飞,这之中有着太多熟悉的名字。我接到通知的时候,我的父亲亦身在机场。他就着身后一派嘈杂,模糊地叮嘱了几句,至于内容,我完全没听清。

几天后,第二批医疗援助队出发,这之中有着更多我们过分熟悉的名字。但我和我姐已然麻木,并肩坐在家中望着电视里的硝烟弥漫,相对无言。

灾区如同战场,一别音讯全无。

再次见到我爸的身影,居然是在新闻里头。前方记者不遗余力地赞颂着平日不受人待见的白衣天使们,为标榜典型,画面一转,道:“伟大的医护人员们历经了三天三夜的连续手术,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有的甚至倒在了岗位上……”

是的,那名挂着点滴的白大褂正是我爸。即使镜头一扫而过,我仍果断认出,那是我爸。

我“腾”地一跃而起,环顾四周空落落的家,心如刀绞。

“非典那年,奔赴小汤山的无疑是英雄,得知我爸不用前去的时候,我居然有些失望,因为我做不成英雄的女儿了。他曾经讲过,非典不是他的战场,如果碰上地震之类的,他义不容辞。可事到如今,我宁求他平安地当一介旁观者。”我问我姐,“我是不是特自私?”

她不答,上前抱住我,半晌才道:“我也是。”

几经波折,终于赶在深夜联系到了老爸。他还没张口,我便非常没出息地开始掉眼泪。

“我的小情人,放心,我很好。”他笑,“你也是学医的,一定宣过誓吧?希波克拉底誓言。”

If I keep this oath faithfully,may I enjoy my life and practice my art,respected by all men and in all times.

他说,医生为救死扶伤而生。

他还说,这不仅是本能,更是信仰。尽我所能,无关结果。

冠冕堂皇与直击人心,原来,毫厘之差。

由小及大,原来,是种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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