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你，远远不够(3)（1 / 1）
“圣凯集团的合作案已经敲定了，只是合约中有一条很奇怪的要求，虽然对我们而言不存在损失，但是还是有必要提一下。”
“嗯？”封御景不甚在意地应了声，靠着墙，掏出手机看了几遍那条短信，眼底染了细薄笑意，决定今晚给她放个假。
他调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江易对他这种绕来绕去的样子感到好笑，跟在身后回道：“对方希望活动的宣传海报能由这次绘画大赛的冠军和大师乔以航共同来绘制。”
男人颀长的身形倏然顿住，“嘭—”掌间的手机在下一秒被狠狠砸向地面！
“乔以航！”他声线低沉，一半侧脸隐在光线暗淡处，从江易的角度看去，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他嘴角勾起的嗜血弧度。
“阿御，别这样……”江易扶着他的手臂，眼神里有些心疼。
封御景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这间会所还不错。”
这是江易最新的产业，斥巨资包装的多功能会所，装潢、格调、设备都是国内外一流的。这周才刚刚开业，预约都已经排到年后了，而他也是特意抽空来捧场的。
“封总，好久不见！哈哈，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您啊！”另一间包厢里走出一个秃了半边顶的中年男人，一见到封御景急忙上来寒暄，“听人说您喜欢百日草，刚巧我这边正好有专人培植的墨西哥品种，不知道封总什么时候有时间……”
“什么颜色？”封御景淡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说得正起劲的男人一愣，才反应过来对方居然真给面子地和自己说话了，笑眯了老眼连声道：“啊？哦哦，洋红色，是洋红色的！”
封御景再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往大门走去。
“哎，封总！您等一下！封总……”男人不甘心地晃着肥胖的身子准备跟上去，却被留下来的江易一把拉住。
“陈董，他现在心情不算好，你还是少去沾一身灰了。况且业内人都知道，封御景只喜欢收集橙色的百日草。”
陈董一脸苦色，抓了抓所剩无几的头发：“橙色的百日草不多见啊，下次一定记得让人种橙色的，不过，洋红色的可是很有来历的。那人说，洋红色的花语叫什么来着……”
江易失笑，觉得这位陈董还真是个活宝，一把年纪还学人家小姑娘信这些有的没的。正准备离开，就见陈董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
那个花艺师说了，洋红色的百日草，寓意持续的爱啊！”
咦？
江易摸着下巴沉吟：“持续的爱吗……呵呵，有意思。”
浮橙回到包厢时，生日宴已经进行到最火热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环节。一见到她进来，眼尖的人嚷嚷着要她也一起参加：“浮橙！一起玩嘛！”
“是啊！都好多年没见了，老朋友聚一聚，放轻松一点！”
浮橙轻抿唇，退到原来的座位坐好，摇头拒绝，立刻招来一众的唏嘘声。
她知道自己是让大家扫兴了，只好歉意地笑笑。事实上，她只是不想待在那个让她觉得窒闷的别墅里，才会答应参加这个聚会的。说到底，还是想麻痹一下复杂不定的心境。只是她从未想到，除了柯青青之外，这些之前都算不上熟络的老同学还能一眼认出她，而且热情依旧，心中泛起淡淡的感激，但总归是安静的性子，实在融不进他们的热闹。
从前乔以航不止一次说过，她的性子很适合绘画这类艺术。也许当时一颗芳心早早地落在了这个干净温柔的少年身上，她竟真的因为这一句话，爱上了画画。在那个由色彩和线条构筑的世界里，喜怒嗔痴都能见之纸上，不用刻意压抑，也不用佯装坚强，那是她唯一释放情绪的方式。
不过，除了穿衣上的限制，封御景同样不喜欢她画画。仇恨，让他厌恶所有和乔家有关的人和事。只是她坚持要保留这个爱好。大概是由于在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中，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唯一要求，所以那个男人并没有太为难她，隔天就让人来整理了一间画室，就在别墅的顶层。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那间房间，无论采光还是视野，都非常好，他甚至还大发善心地为她准备了足够优渥的工具和设备。
浮橙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中邪了，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已经第三次想起那个男人了。这期间，她竟然还有幸遇见他一次，尽管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迅速消失在他有可能看过来的视线中。
“啊，你们知不知道？这家看起来跟城堡似的高级会所是江易名下的！”一群人正玩得起劲，有人高声说道，“就是KING的总经理江易啊！”
江易？KING？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词，浮橙心头咯噔一声，隐约觉得接下来的话题并不是她喜欢听的……
果然——
“天哪，KING不就是被称为‘上帝之子’的封御景亲手打造的梦想帝国吗？上帝之子啊……”
“唉，可不就是他吗！多么完美的男人啊，可惜他的私生活太低调了，几乎从不见诸任何报纸杂志的……”
“你是说封御景？！”身旁那个之前想帮浮橙拿下围巾的短发女生发出一声尖叫，“啊！这么说来，他很有可能也会来这里喽？”
有人笑着泼她冷水：“怎么可能？那位大总裁日理万机的，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要消遣也是去他神秘的山上别墅。据说那整座山都是他的，听说那房子里还住着个大美人，这就是传说中的金屋藏娇啊……”
“咳咳——”浮橙狠呛了一口橙汁，对这些有些离谱的传言感到哭笑不得。
至少在她的认知里，上帝之子难道不是耶稣吗？而很不巧的，她刚刚还在走廊见到了他这位日理万机的大总裁。至于金屋藏娇……
不觉苦笑，她和他之间，除了仇恨和利益，还能剩下什么呢？
游戏自然是不再继续了，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张报纸，还没看上一会儿，紧接着又是一声高喊：“呀，你们看这个女人……侧脸是不是和浮橙有点像啊？”
说话的是一个卷发女子，打扮时尚，妆容精致的脸上一片诧异，手上的报纸很快在包厢内被传阅开来。
“这么一看，还真的很像啊……”有人惊异地附和，时不时拿异样的眼神看向微蹙眉头的浮橙。
“真的哎……”细细碎碎的议论声越来越多。
直到报纸传到自己手上，浮橙才知道她们在惊讶些什么。
那是一年前的一篇报道，醒目的标题配着一张放大的照片，占据了整个头条版面—KING首席总裁秘密约会佳人！
照片上的男子眼神锋锐，清俊的面容有着淡淡的怒意，眉眼的任何一处都完美到让人惊艳。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简洁利落的裁剪勾勒出秀峻挺拔的身姿，白色的雪花从空中洒下，街上的霓虹灯光衬着店门前的璀璨圣诞树，节日的气氛一览无遗。
而他的背后正护着一个女子，因为他高大身形的遮挡，所以只能隐约窥见那女子的半张侧脸，尖尖的下巴，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五官看不清楚，整个人小小的一团，封御景将其挡在身后，形成一副保护的姿势。
浮橙有些震惊。她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张照片。
低头大致浏览了一下内容，她才想起那是一年前的圣诞夜。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夜里十点多，她刚参加完杂志社的年会，不想回别墅，也不想和同事去续摊，只是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却意外地遇上了从街头走来的封御景。
浮橙经常会想：如果一开始她和封御景能以一个正常的形式相遇，兴许就不会存在这相互折磨的两年，因为，她和他，似乎天生拥有一种奇妙的缘分，往往能在最不可能相遇的时刻，毫无预兆地见到彼此。但如果只能是如果，是这世界上永远无法结出的果子，只会生长在让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想里。
他那个时候喝了点酒，见到她时，一反平时的冷言冷语，而是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慢慢地走到她身前，垂下眼，漂亮的唇角似乎有极淡的笑意浮现。
他看着她笑，用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线跟她打招呼：“陆浮橙，真巧。”
浮橙退了半步，抿着唇，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嗯。”
“陪我回去。”他朝她迈近一步，一下子就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清冷的气息盈满她的呼吸。
浮橙怔愣，一抬眼就看见有雪白的颗粒落在他的肩头，一朵，两朵……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真美，”她由衷地感慨，小脸上露出少见的轻悦，摊平手掌放在他肩膀上，接住一朵冰凉的雪花，“你看……”
她蓦地停了嘴，脸色白了白，有些狼狈地偏头躲过眼前这人倏然炙热的眸光。
浮橙觉得尴尬，毕竟他和她之间，并不应该存在这样温馨的对话。
腰间猛地被他用力扣住，她被揽到他身后，脸颊贴着他宽阔的后背，风衣的布料看上去流畅紧密，实际上真正接触到皮肤时，意外地却很柔软。
她不敢出声，只好乖乖地缩在他身后，只能感觉到他一瞬僵硬的身体又极慢地放松了下来……
就是那个时候拍的吧？浮橙再次将视线落在照片上，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他当时……是在保护她吗？
“得了得了！美女不都长成小橙这样的吗？你们别以为是个女的就会喜欢封御景那种调调，真搞不懂那种眼睛长在头顶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柯青青仗义地出言帮浮橙化解猜测，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报纸，上下左右看了半晌，撇着嘴不屑道：“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特别的……
啧啧……要是他是一穷二白的打工仔，看你、你，还有你啊——”
她站起来一一指着在座的女性:“你们还会看上他？”
“会！”异口同声的回答。
柯青青白眼一翻，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引来一阵大笑。
浮橙半低着头，她从没有想到原来封御景的行情会这么好，连偶尔的一次聚会，都会以他为焦点讨论了大半个小时，好像她的世界和他的世界，早就融为一体，哪怕她逃到天涯海角，也必须承受他的存在。
她淹没在他们眉飞色舞的讨论之下，终于疲惫地抬指按着隐隐发疼的额角，拿起外套起身离开。
一出会所大门，就接到柯青青的电话，无非是骂她没良心，说走就走之类的。浮橙紧了紧围巾，笑着解释：“头有点疼，想回去休息了，你们好好玩，不用管我的。”
柯青青在电话里叹气：“小橙，你是因为乔以航才心不在焉的吧？”
浮橙怔然，严格说起来，她突如其来地不想多待，好像是因为封御景这三个字。
“青青，从前的事情，我们都忘记好吗？”浮橙走下台阶，一步一步踩着积雪，然后回头看着自己的脚印，笑得有些怆然：“当初即使不是你，我和乔以航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小橙……”柯青青欲言又止。
“不说了，车来了。”浮橙挂了电话，看向人来人往的大街，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世事就是如此，总喜欢说“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但其实对于浮橙而言，却是“早知当初，又何必以后”。
早知幸福会来得那么短暂而不真实，又何必在多年以后怀恋着回不去的当初呢？
雪花洋洋洒洒地从天而降，一阵风吹过，路面上有一个透明塑料袋被吹了起来，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又轻轻落回地面。
她发现她终究还是无法适应S市的寒冷的。
往前走上一段路，路边有一个地摊，不大的一块布上铺了些手工制品，上了年纪的老人热情地招徕她：“小姑娘，看看有没有想买的？”
小姑娘……
这个称呼让浮橙愣了愣，蹲下身仔细挑着这些看上去虽然质量不高，却做工精致的小玩意儿，其中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圆润石头，白得几乎没有任何杂色，上面刻了一张可爱的笑脸，她拿起来正对着自己，不觉唇角也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夜晚已经降临，路灯照亮了整条长街，飘满天际的雪花下，女子婉约而纯粹的一个笑容仿佛让这个城市也跟着亮了起来。
江易收回视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的人，忍不住叹气：“老大，我们是走还是不走？”
明明有重要的事情要赶着去做，封御景却突然喊停车，不说话也不下车，他也只好陪着干坐着。
“走吧。”封御景微阖眼，眼前依稀还残留着刚才那个干净的笑容。
有多久了？似乎从他们正式见面的那刻起，他就再没见她毫无防备地笑过。
刚开灯，浮橙就吓了一跳。
原来封御景已经回来了，正端着杯红酒伫立在窗前。
她站在玄关处，娇小的身影被一盏壁灯投映到鞋架上，被分割成形状怪异的几块。
“……我回来了。”
浮橙在心底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换完鞋，走了过去，犹豫着伸手到他身前，替他解开睡袍扣子。
封御景浑身一震，转过身一把抓着她纤细的手腕，杯里的红酒可怜地摇晃了一下，溅了几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俯身逼近她沉静的小脸，浮橙可以在他深邃的瞳仁里清晰地看见自己微微诧异的神情。
“怎么了？”她以为他特意等在这里，是想要她这样做的……
“去睡觉，明天我再来接你。”他直起身，一说完就大步进了浴室，很快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这一晚，封御景没有回来，浮橙却突然失去睡意，披上被单走进书房。
她坐在电脑前，打开邮箱，一如过去那些无眠的夜里，安静地继续写着一封从未发出去的邮件。
乔以航：
今天又听到了你的消息。
……
我其实很想参加绘画比赛……现在画画对我而言，已经不单单只是想念你的方式了。
……
莹莹的屏幕光线将她的表情勾勒得异常柔和，仿佛指下抒写着的不是无法排遣的忧伤，而是弥足珍贵的幸福。
写好邮件后，点击存为草稿，正准备关电脑时，发现收件箱里有新邮件，点开一看，是QQ好友Z发来的一张图片。
鼠标轻点几下将图片打开，浮橙蓦然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