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 10(1 / 1)
学期已经过去一半,真像转眼之间的事,少了琐事的纷扰,我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喜爱的学业上。
今天的上课的地点是在剧堂里,导师坐在圆弧形的舞台钢琴旁边,给我们讲着最后一学期的安排。再过两周就是低学年的学生考试的时间,而我们这些毕业生要在这之前完成毕业暨表演剧本的初稿。
她拿下金丝框眼镜,扫视坐在台下红色软座的我们,继续着刚才的内容:“这个对你们非常重要,相信各位都希望在毕业以前拿张好看的成绩单,这样才能站在足够高的地方踏上走上社会的路。所以做符合你们身份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在毕业典礼上,我将看不到抄袭,看不到放弃,这对于你们这样被惯坏了的学生可能开始是有点难,但回头来看来没有人会后悔,努力的时光总会在发亮。你们,都是追风筝的人,而不是精神的拾荒者,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是的。”下面一片整齐的答声。
“那么谁为我说说,什么是‘追风筝的人’?”导师又问道。
坐席中间一位同学答道:“那是卡勒德胡赛尼的小说,讲述了身在阿富汗的主人公因为懦弱,背叛儿时为其拼命追风筝的仆人,长大后在战乱中为仆人的儿子赎罪的故事。”
导师重新戴上眼镜,歪着头道:“你认为我想听到的是这些吗?”
“是人格缺失的部分,”我好像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也是需要追逐的东西,是梦想,是希望,是渴望成为优秀的舞台剧制作者、演员,编导。每个人的风筝都不同。”
她点点头,透过眼镜看了我一眼:“你的名字?”
“江心木。”
只是导师久违的笑容还未凋谢,就有个声音从后排窜了出来。
“可是你怎么确认那风筝就是自己的呢?天上的风筝那么多,有些人穷尽一生,就在追逐别人的风筝。是吧,江心木?”
大家的目光都移向最后,在阶梯式的剧场中,宋惜人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我朝天翻白眼叹了口气,整个脊背都懈了下来。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这个二十一岁的夏天过得可真艰难啊。
宋惜人继续说:“老师抱歉打扰了,我是旁听生,也是刚才那位江心木同学的朋友。”
导师低下头抖了抖手中的教案纸:“插班生,虽然不知道刚才你在泛指什么,”她将它们整理整齐,“世界并不是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前进,但是,却恰巧因此而美丽。好,我说完了,下周请给我你们的大纲。”
我们站起来鞠躬送导师离开后,纷纷离开座位。
果不其然,宋惜人叫住了我,我连头也没有回:“出去说,这里要锁门。”
在浓密的树荫下,我与她并排走在学校不知名的小道上。
“说吧,又要干什么。”
阳光下,她假睫毛上的亮粉在偶尔穿过林荫照耀进来的阳光下琉璃般闪烁,她的侧脸白皙而姣好。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丁尧那棵梅子树下,我曾嫉妒过她。而现在,那些善良而纯真的神态已然不复存在,残存在她面容上的只是漂亮,绝不是那时的美。
“这么不待见我,我会很尴尬的。”她一副骄傲的表情,“我没想干什么,只是感觉捏住别人的把柄,随意这么操控着感觉真好。世界么,就应该按照我的想法前进才美好嘛。”
我几乎都已经习惯她那令人不悦的说话方式,尽管与她的交流就那么几次。
这时,小顺给我来了电话,我在宋惜人的注视下不自在地和他寒暄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办,我现在连看见你幸福都会不爽,就忍不住想来破坏你。”
我盯着手中的书,满脑子都在剧本上,心不在焉地回应:“那就离我远点,不看见我就不会不爽了。”
宋惜人脚步突然停下来了,在我身后道:“你就一直被陆小顺蒙在鼓里吧,要破坏你的幸福简直易如反掌江心木,只不过不是现在。这张牌我会在合适的时候打出来的。”
“给我埋□□吗,怎么办,我可不怕。”我合上书,回过身去,注视着一米开外的她,“我的幸福早被玩坏了,”我指着她脚下,“喏,在那儿呢,你要就拿去。”
这周没课的时间,我都呆在图书馆,将自己埋在各类剧本中。
故事是写给有故事的人看,我越来越能体会这道理。菊次郎奔跑的乡间小道,雷雨打断烧疯的心,涂上灵药的双眼看到了仲夏夜之梦。
而我的故事开始在那片遥远的村庄……所有的线索在指尖流转,犹如被上帝握住了右手,真是曼妙的感觉。我滤掉记忆中情节不和谐的音律,用诗般宁静的笔触唱诵着与丁尧奇妙的际遇,并为剧本命名《未用完的缘分》。
我把完整的剧本交给了导师,在几十份大纲中,我显然赢得了更多时间与导师的关注。
“看这个完成度,想必生活为你积累了不少素材。”这是第一次和导师这么近的谈论,我坐在她办公桌旁边,两只手很拘谨地握在一起。
面前这位导师,即使没有在我们面前自我介绍,我也认识她。作为我们学校资深的博导,来带我们这些大学生已经是荣幸之极,听闻她曾为多个舞台剧担纲,若能得到她的赏识,人生的简历也会增色不少吧。
我又坐正了些,抿嘴点点头:“可能全部都是来源于我的生活。”
没想到导师竟向前探着身子,问道:“那么,这些都是真的了?”
我才正视着她的眼睛,愣愣点头。大概是没有了平时的距离感,此刻看到她反倒是有点熟悉和亲切。
她伸手扶着我的肩膀,犹似松了口气:“你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好好把握你的人生。至于剧本么,”她停顿了片刻,我屏住气息,心跟着提到嗓子眼。而后她眯着眼笑着道,“大体不错,只是这里……”于是她拿起笔在我的初稿上勾勒,我将椅子搬到她的身边,与她一同为这些载着笑与泪的纸张插上翅膀。
灼灼星群映在我手中画满符号的台词上,离开时导师提醒起我一件事情:“这么重要的台本,你应该需要一个很好的男主角。如果找不到,我倒是可以为你推荐人选。”
我谢绝了她的好意,因为那个人选早就浮出我心中。
只是,这能够算是一个借口吗,与他见面的借口,可是……
顾虑太多了,我摇摇头,摇散了这愚蠢的想法,拿起手机打给小顺。
“下班了吗?”
“嗯,都到你们学校门口了。”
“今天我要委派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坐在操场中间草坪上,我将剧本递给他。借着街灯的辉光,他埋头看着。翻到最后一页,他还在到处找着前面的纸页:“然后呢?”
“什么然后?”
他扭着眉毛:“这就完了?这才写到你们认出对方,后面的情节,都不准备写了?”
我不语,低头用手指卷着地上的草。
“我不演。”他突然把稿子扔到我腿上,表情并不好看,“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这么久,也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吧。”
我深深叹了口气。那些刻意被我遗漏的情节,在觅觅星空下终于得以呈现,也终于化开了小顺的疑惑。
“我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上感动中国呢,”他别开头去,“没想到比我想象中更廉价。”他说着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指着我腿上那叠纸,“你竟然还要我演,知道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安静了片刻,他站起身来说:“正确的角色还是请正确的人来演吧,我怕我太入戏,会把自己当作他。”
也许没有小顺这样点拨,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