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1 / 1)
街道上夜风卷过,他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那碗豆花,说:“其实我们也不是很穷。”
我:“……”
在我得知他要慷慨解囊之后,果断把他拉去大理最有名的映月楼,点了一桌好酒好菜。映月楼建在老板娘说的那条南河边,三层木制小楼,挂着红皮灯笼。楼内灯火辉煌,楼外黯淡无光,但还是可见三三两两的身影,故意捡光线微暗的屋角树后走。
岸上一地烟花碎屑,河上有稀稀疏疏的粉色花灯,几只灰毛鸭子凫水,衔走花灯去筑窝。
我把目光收回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他说:“那个茶摊就在皇宫外大街的巷子口,出了宫门就可以看见。”
我:“所以你没有特意找我?”
他诚实的点点头。
我报复性的用筷子戳了荷叶盘里的鸡腿。
他顺着我的目光重新看向河上,说:“你想放花灯吗?”
我惊讶的看他:“你会做花灯?”
他道:“不会,你呢?”
我道:“不会。”
此提议无法被执行,于是被否决。
树木葱郁暗沉的河对岸亮起火光,从攸然的一点蔓延开来,我惊讶的看着,说:“大理的庆熙节还有火把□□的风俗啊。”
他:“……”
这时大堂里有人喊:“快看对岸,着火了!”大厅里一时寂静,人们全涌向窗前看,看不过瘾,又奔向河边。
河岸那一边高墙里,火势渐渐扩大,被烧的府院开始炸毛,犬吠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河的这一边围观的百姓聚成团,小声议论着:“忠武尉府出了什么事?”
“火烧的这么厉害!”
隔着一条宽阔的南河,人们只能干着急。
这时一只船撑过来,船老大喊道:“有人要到河对岸去吗?”
我拉着姊夫跳上船。
船夫喊了一嗓子:“好嘞。”木桨点在岸上,船轻飘飘划开。他一边摇着撸,一边望着对岸道:“好大火哟。”
我道:“你知道对岸是什么地方?”
他看了我们一眼:“这大理城谁不知道,对面那户人家是朝廷里的大官。”
对岸响起敲锣声,意在警醒府中人救火,但听起来十分慌乱。一队官兵整齐划一的奔进大院。
撑船的人道:“啧啧,官爷都来了,这热闹可就不好看喽。”他看我们望着对岸的火势,对他的闲话毫不在意,就说:“看你二人穿戴,是从外地来的吧?”
船偏了方向,撑到岸边那座大院的后面,离岸尚有几里,火光崇明中窜出一个黑影,跃出院墙向密林里隐去。
姊夫在同一时刻从船上飞身起来,直追那个黑影而去。
看到姊夫身手,撑船的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那位大爷,好俊的功夫!”
我道:“你闭嘴快撑船,小爷功夫虽不俊,打在你身上也够你受的。”
他点点头,果真不再言语。船没靠岸我也点水上岸,同时把一锭银子扔到船夫身上,说:“不用找了。”
接了银子的船夫在后面感叹:“乖乖,真是豪客。”
我上岸的时候,姊夫从大院后面转出来,我问:“人追上了吗?”
他道:“慢了一步,被他逃了。”
我望着大院后面延伸出去的密林,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他看向我。
我犹豫了一下,说:“自从汉阳开始,就有人在暗中跟着我。”
“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道:“一开始我也不确定,从汉阳出来之后,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然后就在刚才那条街口,我差一点就抓到他了,他轻功很好,你说是不是就是跑进密林的那个人?”
我们踩了石阶走到大门口,却被守卫的官兵拦下来:“这里不是看热闹的地方,快走快走。”
我刚要还口,几匹快马停在石阶下,朱丹臣三人带了一批人星夜赶来,道:“不得无礼,这两位是我大理国贵客。”
官兵赶快后退一步,向我们行礼致歉,朱丹臣三两步来到门口:“情形怎样?”
官兵道:“禀告大人,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忠武尉姜大人的尸体在主院大厅里。”
朱丹臣的眉头拧起来,傅思归在他身边道:“大哥,你说会不会是……”他看了傅思归一眼,道:“我们进去。”
院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好在火势很快被控制,院子也没有损毁的太严重,忠武尉府的人都聚在院子中央,由官兵守卫,忠武尉夫人已经吓的花容失色,除了哭什么都不知道。
忠武尉的尸首放在大厅中,身上有好几处很深的伤口,皮开肉绽,血迹已经要成暗黑色,他的手里死死抓着一把碧血枪,大概死的那一刻还在跟别人搏斗。
姊夫俯下身去看他身上的伤。
我道:“这个伤口好像……”
他道:“沈珏。”
朱丹臣三人站在一旁,阴沉着脸指使手下人安抚忠武尉家人,清理现场。我向朱丹臣勾了勾指头,他听话的走过来,我道:“事到临头你还不说实话吗?”
他道:“姑娘是什么意思?”
我见大院里人多,就勾住他肩膀把他带向犄角旮旯,说:“在幽梦林里你查到了好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吧,你也见了那副画像,你知道画像上的人是谁?”
他看了我一眼:“姑娘知道那人是谁吗?”
我道:“看着像我爹爹。”
他道:“那人……不是先镇南王。”
“不是我爹爹,那就是他的哥哥弟弟。”
“这……”他拱手郑重说道:“此事干系重大,还请姑娘不要妄言。”
我故意张大嘴:“叫我不要妄言啊,那我总要得些好处。”
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姑娘也是段家后人,事关名誉,姑娘也不愿段家蒙羞吧。”
我说:“这种大话可是不够呢。”
“那姑娘想要怎样?”
我道:“你永远记着欠我一个人情,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要替我做到。”
他道:“好,只要姑娘的要求不过分。”
我还要说什么,姊夫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我道:“没什么。”
傅思归带上来一个还没有吓傻的尉府下人,问他看清行凶之人的样子没有。
那个下人道:“本来今天老爷准备进宫赴宴,临走时有朋友来拜访,就和他们在书房说话,我们发现时老爷已经成了那副样子,而且书房还起了火。”
朱丹臣问:“姜大人的朋友长什么样子?”
小厮道:“这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管奉茶,递到门口给老爷就行了。”
再问他也问不出什么,只好把他放走。
朱丹臣手下的人调查完毕,就和我们一起回了皇宫,段誉正在重华宫里等着消息,朱丹臣向他禀报道:“忠武尉姜大人已经身死。”
段誉叹了一口气:“杀了人还要放火,真是可恶,查到行凶之人了吗?”
朱丹臣道:“我们问过了尉府的下人,没人见到凶手的样子,忠武尉大人身上的伤……”
“是恒天十四刀法。”
段誉看向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的姊夫:“大哥的意思是叶梦蝶他们到了大理,可为什么不冲着我来,反而冲着忠武尉来?”
姊夫没回答这句话,而是问:“忠武尉家里有没有失窃什么东西?”
朱丹臣摇摇头。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我看向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到了四更天大家也没讨论出什么头绪,段誉命下首官员好好彻查此事,放大家回去各自休息。走出殿外的时候陵玉正迎上来,看大家面色不善,就问:“怎么了?”
我道:“你可是错过了一出好戏呢。”
我一边往回走,一边给他讲了南河水岸发生的事。
他眼睛瞪得老大:“这么说那伙人来了大理,还杀人放火?”
我道:“大概是吧。”
他说“我们也远远见了那火光呢,阿阮想走近看,我怕出什么危险,就拉她快点回来了。”
我说:“你很喜欢那个小姑娘吗?”
他笑起来:“也、也不是,只是阿阮,人很可爱……”
宫人们引我到寝殿,然后有礼貌的退下,剩我一个人在这里。寝殿里点着好闻的睡前香,殿中的布置比缥缈峰灵鹫宫要华丽的多,我心想,这一点上虚竹小和尚可远远比不上他那个三弟了。我关上窗子,拉开床帐躺下来。
这一夜睡得很沉。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起来,匆匆吃过饭就去找姊夫和陵玉,经过花园的时候,我听到清朗的说话声,走近一看,姊夫正和我小哥哥坐在花亭中。
段誉执起银壶倒了一杯酒,说:“我很羡慕大哥,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从前看大哥做丐帮帮主时,我只看到了你洒脱肆意,却从没想过你要处理那么事务,还要平衡各方势力,多么身不由己,我当了皇帝,才能明白你那时的处境,个中滋味真是难以言说。”
姊夫笑道:“三弟不必烦恼,你个性聪慧,素来仁爱,又有贤臣辅佐,肯定会把大理一国治理的很好。”
段誉道:“说老实话,我当这个皇帝,主要是伯父的嘱托,我自当为大理臣民尽职尽责,待到了伯父的年岁,我也让位于他们,绿水青山,寻些清静自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