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房卡(1 / 1)
不是房卡天空下的城市各有不同,繁嚣的北京城与被晨曦笼罩下的江南水乡形同人间和天堂。一大早警署依旧忙碌,素凯停好车后进了警署,一身制服彰显整个人英挺不凡,原本是精神奕奕的帅哥,却在不经意瞥见办公室里的那道身影后微微变了脸,脚跟一转,改了方向。
“素凯。”办公室的门却在此时打开,里面的女人见了他高大的背影后愉悦地叫了他一声。
素凯顿步。
再看四周的同事们纷纷冲着他投来暧昧眼神。
他没辙,转身对上叶澜笑盈盈的双眼,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绿植开花了,快来看。”叶澜冲着他招招手,然后又钻回办公室。
有同事走上前揽住素凯,冲着办公室里面的身影努努嘴,“行啊素警官,平时不苟言笑的,一出手就搭上了极品。”
素凯懒得搭理他,一把扯过始终跟着他的手下,威严皱眉,“我说过多少次了,别让其他人进我办公室。”
手下倒是委屈,哭丧着脸,“头儿,她不是嫂子嘛,全警局的人都知道你俩的关系,谁会拦呀。”
素凯一脸无奈。
自从上次他以男友身份帮她找回钱包时,他和她的关系就呈现流言蜚语趋势在警局蔓延开来,他想去解释又觉得这种话从他嘴里出来是对叶澜的不尊重,于是始终在等着叶澜主动澄清,哪怕她能说一句他被她给甩了倒也无所谓,奈何叶澜每天来得频,以照顾绿植为名时不时霸占他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那盆摆放在办公桌前的绿植果然开了花,是一簇簇小百花,美得娇憨。素凯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但也觉得看了心情舒爽,开口时语气也忍不住放了轻,“叶澜,你不用上班吗?”
“上啊,但你上班比我要早,所以顺便过来浇完水就走。”叶澜拿着小喷壶认真地喷着绿植,冲着他甜甜一笑。
如此一来,素凯更不忍心责备了,只能轻叹一声,“你还是把它拿走吧,我这里的确不适合养植物。”
“谁说不适合?这不都已经开花了吗?”叶澜嘻嘻笑着,见他站在那儿又主动上前,“看你,领带都没系好。”话毕,抬手帮他调整领带。
她的身影娇小的,柔软的,他只消伸手便能揽她入怀。因她的贴近,他的呼吸之间尽是芳甜,亦如森林中的果香,令人忍不住靠近。
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瞧,叶澜微微红了脸,咬了咬下唇,“你工作也别太辛苦了,那个图案我还在找……”
“不用了,我自己找就行。”素凯扯回心猿意马,淡淡说了句。
叶澜闻言眼神黯淡。
“叶澜,我不适合你。”他轻叹了一句。
她猛地抬头看着他,“可是我觉得适合。”
“你才刚毕业,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那你知道吗?”
“我……”
“你谈过几场恋爱啊?你有过几个女朋友啊?你经历过爱情吗?你知道爱情来了会让人魂牵梦萦吗?你试过这种感觉吗?”叶澜像是连珠炮似的发问。
素凯被顶得哑口无言,最后说了句,“虽说我没尝试过魂牵梦萦,但至少清楚,你不是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女人。”
“你——”叶澜一时气极,冲着他瞪眼,“那谁令你魂牵梦萦?”
“没有。”素凯回答干脆。
叶澜死命咬着唇,良久后道,“你对我反复无常,是不是因为我姓叶?”
素凯对上她的眼,语重心长,“跟姓氏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
“叶澜你还小。”
“小?我又不是18岁?我甚至已经过了法定的结婚年龄!”叶澜只觉得好笑。
素凯摇头,“你应该找个适合你的男人,最起码不是在你对爱情憧憬的年龄。”
“我找到了。”叶澜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喜欢上一个警察。”素凯看着她的眼慢慢严肃,“你是个好女孩儿,所以不应该为另一半每天提心吊胆。”
叶澜像是被人猛敲一下似的,看向素凯的目光渐渐变得柔软,她贴近他,深情道,“可是,我就想为你提心吊胆,我不在乎,我也不怕。”
“可是我在乎。”素凯义正言辞,“叶澜,我无法对你承诺什么,即使在一起也只会惹得你每天掉眼泪,我不想这样。”
叶澜急得直跺脚,“我说过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呀。”
“别傻了,你还有很多选择的余地,我不需要你的心甘情愿。”
叶澜站在原地,紧紧抿着嘴,渐渐地,泪雾蒙了眼。素凯看了心底一阵抽恸,却狠了心打开办公室的门,“时间不早了,去上班吧,别迟到。”
叶澜攥紧了拳,盯着他看了良久后才愤愤离开。
关上门,素凯靠在墙壁上,脑海中回荡着昨晚上头对他说的话:素凯啊,你是缉毒精英,组织上有意将你调回缉毒中心,这可是难得的升职机会,你回去考虑一下尽快答复。
他伸手用力搓了搓脸,眼角疲累。
缉毒,这项工作他做的娴熟而惊颤,会功成名就但同时也有丧命的危险。
不经意想起叶澜含泪的双眼,心口的疼痛倏然化开,久久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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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要要将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时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丁司承也差不多从诊所里出来了,看着一桌子菜,她倒是挺为自己的手艺自豪的。今天她特意请了假,目的就是希望好好探探丁司承的心思,她觉得这阵子他很不对劲,虽说还跟之前一样联系约会,但明显的他心不在焉。
她将这一切归为他工作太忙。
父母在北京待了一阵子,这几天又跑去天津的亲戚家玩,过两天还会回来,林要要的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到时候一定要见丁司承,她这才急了,想着跟丁司承好好谈谈这件事,这也是第二个目的。
门铃响了,林要要唇稍染笑,迫不及待跑到门边开了门,她以为一定是丁司承,所以压根没仔细看看门镜。
于是,叶渊高大的身子挤了进来,竟然还是一身机长制服,冲着她笑米米打了声招呼后毫不客气地迈步进来,将手里的公事包直接扔到客厅沙发上,环顾了下四周,“要要,这房子不适合你,太小了。”
林要要整个人都呆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见他走进了餐厅也赶忙追了上去,“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还有,她的名字!
叶渊见一桌子美餐忍不住流口水,一屁股坐下,冲着她伸手,“拿副碗筷给我。”
“什么?”
“我刚下飞机,快饿死了。”叶渊说得楚楚可怜。
“你先等等。”林要要从未见过这么反客为主的男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另外,这不是你家,想吃东西回家吃去。”
叶渊笑了,“你是我们叶家的员工,我想查你的情况和住址很难吗?”话毕竟自己起身简单洗了手后翻出了餐具,“做出来的美食不就是让人吃的吗?我吃和他吃没什么区别。”
“你还知道我是做给我男朋友吃的。”林要要冷笑。
叶渊笑而不语,直接夹菜进肚。
“你堂堂个叶家少爷怎么这么不要脸?你们叶家的饭菜比我这好不知多少倍!再者,你再不济也是个机长吧,干嘛跑我家蹭饭?”
叶渊盛了碗汤,喝了口直点头,“你是怕你男朋友看见了误会吧。”
“原来你还知道啊。”
“放心。”叶渊美滋滋地喝着汤,“我觉得就算被他看见,他也没多大反应。”
林要要一听皱紧眉头,“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他爱你吗?”叶渊近乎将头埋在美食里,随口甩出了一句话。
“你废话!”
“别这么激动,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在我看来,你爱他胜过他爱你。”叶渊吃了大口入肚,许是卡住了,用力拍了拍胸口,指着林要要,“水。”
“怎么不噎死你,真是白来的猛劲儿吃!”林要要终归不是心肠恶毒的姑娘,倒了杯水给他,却在他伸手来接时她又缩手,“你把刚刚的话说明白了。”
“先让我喝点水。”叶渊一脸哀求。
林要要只好把水给他。
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后方才舒缓,慢悠悠蹦出了两个字,“直觉。”
“什么?”
“我是说,我直觉上告诉我,他不爱你。”见她眉心一蹙又马上补上一句,“就算是爱,那也只能说是曾经爱过,现在不爱了。”
“你胡说什么?”林要要一脸不快。
“看见没,这年头说真话都不遭人待见。”叶渊笑呵呵道。
“你说的是屁话!”
“啧啧,女孩子家家的说话别那么不文明。”
“那要看对谁了,面对不文明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以不文明来回击。”
叶渊话说间已吃完了一碗米饭,起身又去盛了一碗,“你是跟我那个妹子待时间长了,怎么也学的她那么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了?”
“别在我面前套近乎。”林要要不悦。
“好好好,我一声不吭吃饭行吧。”叶渊又夹了大口菜。
林要要看着原本一桌子的美食渐渐形同狼藉,心疼不已,刚想再赶他走,岂料手机响了,接通后是丁司承。
“司承你几点——”
“要要,我这边临时有客户过来走不开,今天去不了你那,咱们改天吧。”丁司承嗓音充满歉意。
“啊?哦……行,你有工作先忙,我这边没什么事。”她掩住失望,却尽量让口吻听上去轻松些。
“对不起要要。”丁司承扔了句抱歉后结束了通话。
林要要站在原地,心中是巨大的失落,从早上到现在一直保持的喜悦也在瞬间消之殆尽,轻叹了一口气,却听头顶上也是一声低叹。
紧跟着她惊叫了一声,死死盯着不知何时起身偷听了她电话的男人,他就在贴着她身后站着,看着她一脸的无奈。
“我说过什么来着,客户和女朋友孰轻孰重他分不清吗?”叶渊摇头,又重新坐回到餐桌,不疾不徐吃着饭,“醒醒吧女人,趁着还没年老色衰找个靠谱点的男人,例如说我。”
“滚!”林要要彻底怒了,上前要来拉他。
叶渊却不怒反笑,干脆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将她搂住。她惊喘大力挣扎,他倒也不勉强,松了手,林要要得此解脱,指着他,“你太过分了!”
“是我的行为过分还是我对你一针见血的话过分?”叶渊勾唇笑着,放下饭碗后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要要,借你的床用一下。”话毕起身出了餐厅。
林要要惊愕瞪大双眼,“喂——”
叶渊却径直走进卧室,一头栽进林要要柔软的大床上,舒服地垫了垫枕头,见她跟着冲进来后邪魅一笑,“你的枕头好香啊,跟你的人一样香。”
“谁让你睡我的床了,你——”
“还赶上前呢?信不信我直接给你摁床上?”他双手交叉于后脑,做高枕无忧状。
林要要倏然停住了脚步。
“这才乖。”见她怕了,叶渊满意笑了笑,“我真的累了,别打扰我,否则,我不介意临睡之前抱个女人暖床。”
“可恶!”林要要恨不得上前掐死他,但又怕男女身体差异,最后吃亏的是她,她不是没领教过他不要脸的程度。
叶渊却阖了双眼。
林要要始终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拳,也幸亏今天丁司承没来,否则……她又看向床上的男人,他阖着双眼的样子倒是少了一丝邪魅,像个孩子似的安详。
他许是真的累了,眉心间的川字纹舒缓了不少,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沉稳。
林要要惊愕,自己竟看了他这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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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座城市的另一张床上,素叶挣了眼,她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很长时间,悠悠转醒时只觉得天色早已大亮,细碎的阳光如被踩了一地的金子似的亮眼。
她微微撑起身子,却如被几辆马车碾过是的酸疼,昨晚散了一地的衣物已被整齐放好,还有床边的垃圾桶里是昨晚扔了一地的卫生纸和湿纸巾……
她的记忆开始回溯,越是回想脸颊就越红,干脆将脸埋在枕头里,呼吸之间却尽是男人的气息,浴室有动静,她知道是他在里面。
这种感觉很怪……
她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成为他的,甚至与他初识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轻叹一声,她和他是不是太快了?正纠结着手机响了,这一次是她的手机,被年柏彦强制关机的手机还放在床头。
浴室的门开了,年柏彦走了出来,素叶恰巧与他健壮身躯来了个面碰面,倒吸了一口气赶忙撇头,没一会儿只觉床头塌了一块下来,是他坐在了旁边。
她干脆伸手将头发拉下来遮住了自己的脸,因为,她的脸滚烫了。
年柏彦低头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也不管和不合时宜拿过她的手机接通后,另只大手探进了薄毯里。
她听他对着手机在说话,忍不住又抬了头说了句,“那是我的手机。”
年柏彦竟也没避着素叶,眼底含笑,“是许桐,找我的。”
素叶蓦地反应了过来,红霞紧跟着飞到了颈部,干脆整个人埋进了毯子里,恨不得刚刚冒出傻话的人不是自己。他的手机一晚上都在关机,许桐是何等聪明的人,能打她的手机来找年柏彦说明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想着,素叶连死的心都有了。
许桐在手机那端似乎在汇报工作行程,素叶才不敢轻易叫出声了,对方是许桐,人家在说正经事儿,可不同于昨晚的白冰,其实那声“柏彦”她是故意叫得。
但年柏彦的大手不老实了,她扬起小脸冲着他瞪眼,却见他始终含笑与她对视,交待工作间他看向她的目光也是柔和的,深邃得迷人,心口充满暖意,干脆主动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男人稳健的心跳声,也任由他更加方便地欺凌了。
她听到年柏彦对许桐说推迟下午一点的视频会议,又听他说以后有白冰和姚梅参与的宴会他不会再参加。不知怎的,素叶闻言这番话后心脏开始狂跳,莫大的喜悦冲刷了她的骨骼和细胞,抬眼看着年柏彦,他却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唇角温柔。
是一种征服了成功男人的满足感。
素叶知道自己有点坏,但心思就是这般明显,这个惯于以工作为重的男人,她就喜欢看着他为了她改变初衷,这样,她会觉得自己真的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思。
末了,年柏彦在结束通话之前叮嘱了许桐一句,“到南非的行程单马上传给我。”
素叶原本泡在甜蜜的心没由来地“咯噔”一下,他,要去南非吗?怎么没听他跟她提及过?
通话时间不长,在年柏彦结束了叮嘱后许桐也挂断了电话,甚至没想着跟这部手机的主人打声招呼,就好像它不过是另一部能够找到年柏彦的公事手机一样,仅此而已。素叶一直趴在年柏彦的胸膛上,不但清楚听见他心跳的声音,还有两人刚刚的对话。
也就是在刚刚,她听到了许桐说载他去机场的车会在下午四点抵达酒店。四点,他就要离开,却从见面到现在都不曾跟她提及过。悄悄抬眼瞄了一下时间,心头更紧了。
“饿了吧,餐厅有备好的午餐。”年柏彦将她的手机放置一边后开启了自己的手机,而后手臂收回将她圈在怀里。
她哪还有心思吃饭?心中早就是翻江倒海地难受,轻轻摇头。
“怎么了?”年柏彦见她兴致缺缺好笑道,“有你最喜欢吃的鹅肝,这家做得不错,餐厅随时能送上来。”
“不想吃了。”她重新趴回床上,半张脸颊埋在枕头里,舒适的布料上还沾染着他的气息,清爽甘冽,阖上眼,其实她纠结的并不是他的这趟南非之行,而是他的心思。这次的相遇太意外和猝不及防,她和他也就这么毫无发生了这种关系,一切来得太快,快到令她总能嗅到一丝不安。
她该相信他是喜欢她的,否则依照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耐着性子这么对她,但哪怕是从昨晚到现在,他连一句“我喜欢你”或是“我爱你”这类的话都不曾说过。
今早他再次激发的热情她是知道的,而在最后一刻她也清楚地听到那么一句:从今以后跟我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这句话的含义很多,他到底想要一种什么关系的在一起?跟他之前的那个固定情人一样的身份?还是能被他多疼爱一些的可以公开身份的女朋友?又或者是他能够真正跟叶玉撇清关系娶她进门的妻子?
她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了,忍不住大脑开始出现了逆流混乱,她开始读不懂他的心思。
甚至她开始认为,他的那句“从今以后跟我在一起”,不过是一句应景的话,事实证明,男人在床上的或赞美或承诺都形同放屁,但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当男人在最纵情的时刻如能在耳边轻喃爱你,那么他就是一定深爱着你了。
可是,她没听到过这样的话。
年柏彦压下身,狄润宠溺的口吻随之落下,“但是我饿了。”
素叶不会傻到让他去餐厅吃饭,因为在他覆上她时,她已经感觉到了,她明白他的意思。
见她不语,年柏彦扬唇,英俊脸颊低下,一枚枚轻吻从她唇角蔓延开来。
“别闹了,你不是要走了吗。”素叶终究忍不住说了句。
“还有五六个小时,来得及。”他的嗓音染上性感。
素叶的心口像是被巨石压过似的窒息,试探性问了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
下一刻她的小脸被他扳过来,他低笑,“会想我吗?”
心头的失望渐渐扩大,就像是勉强撑起希望的那一点点的火苗也被尽数浇灭似的,她的心开始下沉,一直沉到无法见底的深渊,在下沉的过程中只有她独自一人品尝荒芜的苦痛。
她迟迟没有给出答案,年柏彦却始终盯着她,如同一种执着,必然要听到她的回答似的。她看着他的眼,轻轻的舔了舔唇,敛下眼眸,“不会。”
年柏彦扬眉。
“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玩儿,哪有时间去想你。”她重新将脸贴在枕头上,喉头有点发紧了。
年柏彦在她耳畔低笑,“没良心的女人。”
她抗议。
“再说些惹我生气的话我会让你更疼。”他的语气像是警告,眼底却始终噙着笑,大手的力道放轻。
“年柏彦——”她赶忙转头看着他,眼神楚楚,“我真的疼,你昨晚和今早都……我吃不消了。”
她的楚楚动人也极大满足了男性的虚荣心,他的眼亦如墨海般暗波翻滚,“这番话我当你是在挑.逗。”
“我没……”
他却低头轻轻咬着她的耳,温柔沙哑,“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嗯?”
素叶的大脑已经昏昏涨涨,压根分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像是故意折磨她似的,她的脸颊如黄昏时染红了天边的霞彩,这抹红从她的眼眶开始蔓延下来,美得令男人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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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要了素叶的命。
她昏昏欲睡。
他却精神奕奕。
床头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她的,年柏彦亲吻一下她湿漉漉的额头后进了洗手间。懒洋洋伸手拿过手机,接通,不成想是小豆子打来的。
“美女姐姐,你离开千灯了吗?”小豆子的语气听上去还挺认真的。
“啊,应该是离开了吧,我也不清楚这里离千灯远不远。”素叶顶着疲累的身子冲着洗手间的方向大声说了句。
正在洗手间准备剃胡须的年柏彦转头看了她一眼,冲着她摇摇头,她便了解了,又改口,“哦,我查了一下不算远,怎么了。”
说话的同时,她到身下一热,脸一红,下意识再次抬眼看向洗手间那道男人高大的背影,心口怦怦蹿跳。
“我有个礼物要送你,很重要,一定要给你。”
“现在?”
“是啊,美女姐姐,你快来吧,我在客栈等你。”小豆子的语速也像是炒豆子似的快。
“哎,不用了——”
“我边写作业边等你来啊,你也知道我妈一心期待我能出人头地,就想着高旭峰这三个字能刻在大学录取通知书上。”
素叶愕然,“你想得挺远。”
“是我爸妈想得远。”小豆子嘟囔了句,又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来后结束了通话。
素叶坐在床头,将手机扔到床榻上时目光扫了一眼床单,上面有两人厮磨的痕迹,凌乱的,却唯独不见殷红,床单洁白如常……
心,经不住“咯噔”一下,看着洗手间的男人身影又剧烈蹿跳一下。她自认为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亦有对这朵梅花遗失的最正常推断,不是说每个女人的第一次都会落红,那层令男人魂牵梦萦的膜,说它薄却又有的人怎么折腾都韧性十足不会破裂,说它韧性十足却又会在不经意间就薄到无声无息地失去。素叶曾一度怀疑自己早年类似攀岩这类运动是不是会带来负面影响,如今倒也正视了她的想法。
看着床单上的干净如初,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么鲜明:她没有落红;其次的反应是,她在回国那晚初次遇上了年柏彦,他们两个究竟有没有发生关系?也许是发生了而年柏彦不记得了呢?
想着,素叶近乎将自己裹成了木乃伊状“移”到洗手间门口,看着镜中的年柏彦若有所思。他刚刚刮完胡须,湛清性感的下巴清爽干净,她离得不远,呼吸间夹杂着剃须水的气息,是他一贯使用的牌子。
她上前,看着他的后背,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覆在上面的几道抓痕上,年柏彦喜欢她的主动靠近,看着镜中的她深情浅笑,又转身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背部,然后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揶揄,“全都拜你这只小野猫所赐。”
素叶靠在他的怀,听着他的一声声心跳,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她只能紧紧抓着他,如落水后终究寻到了浮木,她必须要紧紧抓稳才行,否则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傻瓜。”年柏彦伸手轻抚她的后脑。
“想问你一件事。”她抬头。
他点头。
素叶敛了敛长睫,期期艾艾,“我和你在酒吧遇上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年柏彦微微一愣,却又很快笑了,“怎么突然问这件事了?”
“就是想知道。”她殷切看着他。
年柏彦挑眉想了想,然后大致跟她描述了那晚在酒吧的情形。正如林要要讲述的,她们两个在酒吧庆祝,结果素叶喝醉了一头栽进年柏彦怀里,像只八爪鱼似的死也不放手,林要要当时也喝了不少,还以为他们两个认识这才离开的。
“后来你就把我带回了酒店?”素叶皱着眉,“你跟我说过我们那晚没发生什么,你确定吗?”
年柏彦笑了,“当然。你紧紧揪着我,令我没法脱身,而你又口口声声让我带你走,没办法我只能带你去酒店。到了酒店你差点水漫金山,哭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哭完倒床就睡。”
“我哭了?”素叶惊讶。
年柏彦想起那晚的她眼底窜过心疼,点点头。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他轻声,抬手轻抚她的眉梢,“那天晚上,我看着你哭真的挺心疼。”
素叶低下头,使劲咬了咬唇,喃喃自语,“这么说,还真不是那晚……”
“说什么呢?”他没听清。
“哦,没事。”
年柏彦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模样后也便没多问什么,拥着她出了洗手间后刚要开口,素叶却赶忙坐回了床上,扯过旁边的毯子盖住了床榻,他看着她的行为奇怪,挑眉,她则冲他笑笑,“你刚刚想说什么?”
就算自欺欺人吧,她总觉得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失去了那道红心里着实别扭,下意识地不想让年柏彦的视线多停留在床榻上。
年柏彦笑看着她,“我是想问你打算几点出门,我可以安排司机载你回千灯镇。”
“哦。”素叶这才想起刚刚小豆子的电话,又听他的语气如此爽快,心头反倒难受了,一如听到他去南非时那般不自在。“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走。”
年柏彦若有所思点点头。
素叶见他不再多说什么心口闷闷的,干脆抓起换洗的衣服进了洗手间。等洗漱完出来后,年柏彦早就穿戴整齐,藏蓝色笔挺衬衫配烟灰色长裤,看上去既沉稳又清爽,他的眼角眉梢怎么看怎么都神清气爽,不同于她,眸底深处再怎么遮掩都有一丝一缕的怨气。
见她收拾好后他便开口,“先吃点东西再去吧。”
“不饿。”
年柏彦看着她,良久后叹了口气,语气妥协,“好吧。”
素叶越想越闷气,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块被人用过的抹布,用她的尊严和自作多情换来了他的餍足,眉头近乎皱到了一起,换鞋的时候用力地甩掉了拖鞋,走到行李箱前大声问了句,“那我的箱子怎么办?”
年柏彦出了卧室,见她站在行李箱前,脸色稍稍沉凉了些,良久后道,“你先等一下。”
素叶不知道他转身回卧室拿什么,便耐着性子站在原地。没一会儿年柏彦出来了,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个精致纸包,“里面是这间房的房卡,行李箱就放在这儿吧。”
“谢了。”素叶狠狠咬了这两个字,接过房卡直接扔挎包里。
手机响了。
是年柏彦的。
他便转身走到窗前接通了电话,只留给了素叶一个背影,亦如他在公司时的冷漠和严苛。落地窗前,阳光透了进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强光之中,他的影子被拖得极长,高级定制的衬衫发挥了其流畅高雅的特征,他的举手投足也尽是魅力,只是,他的影子落在素叶的眼里多少开始变得陌生了。
素叶攥了攥包带,朝房门口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巧的是他也转头来看她,四目相对时,他边通着电话边冲着她比划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然后又转身继续交代公事。
素叶用力咬了下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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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玉狠狠挂断客厅电话的时候叶澜正好开门进屋,换了鞋,进了客厅一头栽进沙发里怏怏问了句,“姐,你怎么了?”
叶玉也跌坐在沙发上,抓过个抱枕搂在怀里,激动的眼神这才稍稍得到平复,摇头,再抬眼看着叶澜,“你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我哪能跟你比?你是跟自己心爱的男人结了婚,而我呢?”叶澜苦笑,满脑子却是素凯的脸。
叶玉看出些倪端来,“你谈恋爱了?”
“有的谈才行啊,说不准这辈子我都找不到相爱的人结婚。”
叶玉听着这话别扭,正准备深问,却见阮雪琴从楼上下来,隔空甩了句,“没谈恋爱正好,过两天你柳叔叔家的大儿子正好回国,你们小时候也见过面,还玩的挺好。”
叶澜翻了下白眼,趁着阮雪琴还未上前的功夫赶忙给叶玉递了个眼神,岂料一向主张自由恋爱的叶玉竟也帮衬了阮雪琴,语重心长,“澜澜,你现在也开始工作了,现在正是谈恋爱的好时候,不妨多看看,说不准缘分就不期而遇了。”
“姐。”叶澜没想到连她都不帮着自己。
“你姐说的没错,趁着年轻你还有资本去挑结婚对象。”阮雪琴话说着已经坐到了叶澜身边,“我已经替你应了这件事。”
“妈,您没事吧?我连对方是谁都想不起来了,见什么见呀。”
“见面了不会想起来了吗。”阮雪琴皱眉,语气严肃。
“我不想相亲,这都什么年代了,太土气了。”叶澜做最后挣扎。
“到了什么年代相亲都是有必要的,你天天除了公司就是家里,平日的宴会舞会又不去,哪有什么机会认识男孩子?缘分这东西你以为是等来的吗?”阮雪琴微微提高了语调。
“妈——”
“澜澜呀,你妈说的对,缘分这东西可真不是等来的。”打断叶澜话的人是阮雪曼,她刚沐浴完,穿着艳红色真丝浴袍,手里端着杯红酒缓缓下楼,“不是谁都像是我家小玉这么有福气的。”
“妈……”叶玉一听头又大了。
叶澜憋了憋嘴没说话,向来跟她横眉冷对的阮雪琴自然不会放过回击的机会,更何况叶澜还是她的孩子,自然发挥了老母鸡护小鸡的精神。“是啊,叶家上下就出了个小玉这么有福气的,所以说上天是公平的,当妈的一天到晚活得憋屈,做女儿的自然要得到上天垂怜些,要不然这日子还怎么过呢?”
阮雪曼一听“蹬蹬蹬”几步下了楼梯,冲到她面前,将红酒杯“啪”地往茶几上一放,“你明里暗里骂谁呢。”
“呦,你听出我在骂人了?”阮雪琴冷笑。
叶澜赶忙起身,“那个……我想起我还有事,先回屋了。”
“别溜之大吉,柳叔叔家的儿子你必须得去见,这是我跟你父亲都打成的一致观点。”阮雪琴冲着叶澜的背影说了句。
叶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头也不回溜了上楼。叶玉也最头疼家中这两个女人,每每争吵她也是尽量回避,见叶澜走了她也赶忙回了房间。
“阮雪琴,你非得要在孩子们面前给我难堪是吗?”阮雪曼愤恨不平。
“难堪都是自找的,何必要别人给?”阮雪琴冷哼。
“你不就觉得嫁给叶家老二委屈吗?觉得自己是大姐就应该是叶家女主人,但是你别忘了,爸妈原本的意思就是让我嫁给鹤峰的,你是大姐没错,但谁让你没我漂亮了?”
阮雪琴目光阴凉地看着她,“你以为我是嫉妒你漂亮?我呸!你除了那张脸长得耐看外还有什么本事在这个家里耀武扬威的?说白了你不过就是个头脑空空的花瓶,当年要不是爸妈偏袒你,给你出谋划策你能嫁入叶家?你早就二百五地把孩子打掉了!”
“所以说我很感谢爸妈啊。”阮雪曼非怒反笑,“要不是他们聪明让我留住孩子,我还真未必能嫁入叶家,当年爸妈说得对,只要我怀的是男孩儿,叶家少奶奶的身份我就跑不了,结果老天真是厚爱,我不但怀了男孩儿,还是个龙凤胎,你呢?这么多年就生个丫头而已,所以你对我羡慕嫉妒恨也正常。”
“阮雪曼,这么多年我还真就一点都不对你羡慕嫉妒恨了,一个得不到丈夫心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在别人面前炫耀幸福?”阮雪琴的嗓音听上去更加沉冷,“还有,看好你的好女婿吧,说不准哪天鸡飞蛋打那就惹大笑话了。”话毕转身上了楼。
“你、你说这话就是嫉妒!”阮雪曼气得全身发抖,冲着她的背影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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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叶赶回客栈的时候,小豆子正在庭院画画,阳光偏移在他的小脸上,看上去红扑扑的可爱极了。她放轻了脚步,无声无息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小豆子倒也没惊讶,看得出也没太把精力放在画画上,见她坐在旁边,歪头冲着她身后瞅了瞅,“你的行李箱呢?”
“在酒店。”素叶耸耸肩膀。
小豆子转过来看着她,“这么说你找到更好的住所了?”
“也不是。”素叶不知道该跟个孩子如何解释。
小豆子却挺认真,“你喜欢大个子叔叔吗?”
素叶看了他良久,也学着他偏头,“那你喜欢大个子叔叔吗?”
“不喜欢。”
“为什么?”她惊讶。
小豆子想了想,“他太严肃了,都不笑,女生都喜欢笑哈哈的男生。”
素叶配合了他的认真,点点头,“你说的也对,大个子叔叔那个人吧,怎么说呢,就是让人有时候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我也有同感。”
“啊?”素叶先是一愣,紧跟着哈哈一笑,“你怎么跟小大人似的?”
小豆子憨憨笑了。
素叶冲着他伸手,“礼物呢?千万别告诉我就是想跟我瞎贫,我可打你。”
“怎么可能?我是真有礼物。”小豆子说着跑回了房间,没一会儿又跑出来,神秘兮兮道,“你先闭眼。”
“帅哥,你不会想亲我吧?”素叶憋着笑。
小豆子一翻白眼,“美女,你想多了。”
素叶还是被他逗笑了,按照他的要求闭上了眼。小豆子拉过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她只觉得这东西精巧但还有点分量。
“好了,睁眼吧。”
素叶睁眼,定睛一看愕然,“你要送的礼物是这个?”一本手把圣经,酱红色的封皮,尺寸只限一只手的大小,看起来着实方便,这本圣经看上去不少个年头了,封皮都磨起毛了。
“是啊,我妈妈送给我的,我看不懂里面写些什么,但妈妈说这是圣洁的书,很珍贵,所以我就想把它送给你,这样你就不能忘了我了,也希望你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妈妈说,只要拿着这本书就能开心。”小豆子的妈妈是虔诚的基.督徒,在这座始终盛行佛教的千年古镇,他们一家能够坚持自己的信仰着实不易。
素叶知道这家有信仰,翻开小本圣经,感动于小豆子的心意,点点头,伸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
小豆子咯咯笑了。
出了客栈告别了小豆子,素叶像是一抹幽魂游移在千灯镇,不过是短短两天的光景,她再游千灯镇的心境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是在前日,她置身江南雨上,耳畔是船夫哼着昆曲经典的段子,悠然坐在船舫上时心情豁然顿悟;还是在昨日,她尽享千灯古镇当地习俗,品了当地美食,亦与那个她自认为远离了才会快乐的男人共度良宵;但今日重回千灯镇,再踏上这片她认为会为自己带来安逸和祥和的土地时才发现,她逃离了一座城的记忆却又被一座镇紧缚了,怕是从今以后这座古镇也染上了她不敢再去多加追述的记忆。
中元节过后的千灯镇悠哉依旧,空气中倒是还隐约浮荡着焚烧锡纸元宝的味道。年柏彦用激情领着她共同见证了鬼门关闭合的时刻,可呼吸之间还残留的气息就如同鬼魅依依不舍在人间留下的最后一根手指,这手指充满着死亡的味道,拉扯着她的发丝,逼得她不得不去在每一年的昨天和今日来回忆自己度过怎样荒唐的中元节,提醒着她要时刻记住,她是如何陪葬了自己来祭奠中元节。
穿过石板街,素叶来到了昨日的餐厅,老板认出她来态度十分热情,没等她多说什么便接二连三端上了店里的招牌菜,老板娘也是个爽快的人,笑呵呵问她今天怎么是一个人来了。她竟无法回答,是啊,她怎么就成了一个人?她也很想知道。
饭菜吃得无滋无味,她竟吃不到昨日鲜美的味道了。
惊讶之余脱口问了一声老板,“换厨师了吗?”
这句话问的老板慌了神,赶忙问她是不是哪道菜不合口味了,她这才心里明镜了,努力挤出一丝笑告诉了老板,只是觉得菜比昨天还好吃了。
老板这才放心。
她却悲哀地看着自己的筷子,不是菜变了味道,是吃菜的心情变了。匆匆塞了几口算上对自己的胃有所交代,离了餐厅。石桥上又多了一些背包客,三三两两成群,嬉笑经过素叶身边时或是相约好友或是相拥情侣,反倒衬得她伫立石桥时只能与河中倒影对伴。河面上的船舫经过桥洞,远远飘过耳畔的又是老船夫哼着昆曲儿的调子,幽幽的,如话诉千年沧桑般。
路过昨日那家刺绣店时,牌匾上的“凤穿牡丹”也如同老绣工手中的绣针似的准确无误刺中了瞳仁,从最深处的地方迅速蔓延出了一股子疼,令她忍不住眯了眼。相比昨日的冷清,今日绣坊的庭院多了几名女绣工,各个素衣素裙端坐在绣架前,十指春风,一丝丝彩色绣线经了她们的手便赋予了生命,或直针或盘针,令素叶不禁想起有诗云:“用针如发细者为之。设色精妙,光彩射目。”庭院的那颗琼花树纷纷落英,花瓣与眼前几位女红相得益彰,如诗如画。难怪从古至今便称苏绣对江南女孩是天荒地老般的爱情。
绣坊的老板外出不在,素叶也不过是顺路过来看看,所以老板在与不在对她而言都一样,当琼花飞落眼前时亦忍不住想起昨日年柏彦与绣坊老板讨论细节的情景,似乎,他的气息还沾在这儿不曾离去。
只是那副标价11万的白玉兰不在了。
问及才知道是有人买走了它。
素叶忍不住摇头轻叹,这年头有闲钱又有闲情雅致的人太多了。
从绣坊出来,雨雾再次笼罩了千灯镇,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雨丝如绵针,想着这偌大点的古镇转来转去也差不多了,又看了一眼时间,心情也如这天气般阴霾。
这个点,年柏彦八成已离开酒店赶去机场了。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孤独、寂寞,甚至开始了彷徨。
将手机扔回挎包时不经意碰到了一硬邦邦的东西,拿出一看是年柏彦交给她的房卡。素叶紧紧攥着这张房卡,脑海中却是年柏彦最后被房门挡住的身影,这房卡拿在手里跟他交给她最后的背影一个感觉,冰冷、陌生!
素叶讨厌这样的自己,又不是什么十七八岁的怀春少女,犯得上被个男人的心思所影响?想着心头犯了执拗,他走了也倒好,大不了今晚她独享大床之乐,随她怎么折腾。愤愤不平拆开了纸包,却在见到里面的东西后征楞了。
纸包里哪是什么房卡?
竟是她的,护照!
雨丝打落在护照上,在她的照片上摊开大滴水珠,不期然的,雨势加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落在素叶的头顶上,周遭的游人如惊散开来的鸟儿,纷纷寻找可以避雨的屋檐。
一动未动的只有素叶,如双脚钉在石板地面上的雕像,愕然地看着手中自己的护照,脑中有道声音不停地在敲打着她:年柏彦给你的不是酒店房卡,而是你的护照,你的护照,你的护照……
如当头棒喝,蓦地她恍然明白了过来,拿护照的手开始不停颤抖,一下午仓皇茫然的目光也染上了莫大惊喜,紧跟着马上掏出手机,按键的手指竟也因心头突然窜起的激动而变得哆哆嗦嗦。
她误会他了。
她竟该死地误会他了!
不知是惊还是喜,总之心头的复杂刺激地令她想要落泪,使劲按下年柏彦的手机号码,也顾不上身在雨中,因为那颗想要迫切见到他的心是热的,甚至在拨打他手机号码时都能感觉出它蹿跳的狂热频率。
手机另一端始终没动静。
素叶重新拨打。
依旧没动静。
她急了,站在雨中不停地跺脚,再重拨。
只可惜,对方始终无法接通。
素叶又看了一眼时间,目光开始变得焦急,干脆收了手机,四处张望能够载她回酒店的车,奈何雨天,连能够出古镇的车影都没有。她等不及了,便顶着雨朝着古镇入口方向跑,但最后令她失望的是,私家车远远多于载客车辆,仅有的那几辆都被比她还着急出古镇的人抢了去。
青瓦白墙下,她只能无助地站在那儿,看着屋檐外面的大雨磅礴,有落叶被雨水死死钉在地面上连动弹的余地都没有,亦如她的心似的七零八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眼睁睁看着时针最后指向了四的位置。
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而来,望着被雨水笼罩的天空,他走了吗?许是走了……
双腿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变得酸软无力。
素叶扶着墙缓缓蹲下身,最后整个身体近乎都蜷缩在一起,雨雾更大,她的影子小得如同虾米似的,打眼一看也尽数被雨雾吞噬。
她在心中一遍遍呼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年柏彦,你在哪儿……
他的名字成了紧箍咒,念一次便勒疼一次心脏。
她开始不懂了。
为什么在这个通讯如此发达的今天,却无法找到一个人?短短的时间,她由最开始的寂寥到激动,由激动再到焦躁、最后由焦躁转成了绝望无助,此时此刻,伴着她的又是沉落汪洋般的寂寥。涅槃的何尝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
有多少年了她不曾如此心境变化过?
在她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背影越走越远时,在母亲撒手人寰时,她的心便早就静若死海了。素叶看着地面上溅起的水珠,一串串地如同眼泪,滴滴答答地搅合得人心烦乱。
又是一个下雨天。
不过今天,成了她自己。
眼眶有些酸胀,素叶轻轻闭眼,待稍稍缓解后睁眼,却意外地看到不远处大片水洼中倒影出了一身影,身影一点点靠近,最后汇聚成了最真实的影像,于她眼前是那双高级手工定制皮鞋,男士的、光洁的鞋面上略微沾了些雨水。
延着皮鞋往上看是烟灰色长裤,是她熟悉的颜色。
素叶的心蓦地狂跳,控制不住了双眼,昂了头。
目光之上,隔着空气,她与他的目光相对,他撑着把黑色的伞,眼眸与那伞一般的阒黑,眉心却微微竖起了川字,连带的那严肃也延着眉梢融进了他的眼,眸底深处是严苛,亦有显而易见的心疼。
她忘了起身,愣愣地蹲在那,像只小鹌鹑似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他。伞下的年柏彦还是她离开酒店时的穿着,藏蓝色衬衫烟灰色长裤,配合他手中撑起的黑伞,再加上这条千年古镇的石街,他独自一人足可以形成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很快,他打破了静谧,伸手一把将素叶拎了起来,目光所及她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后更显严肃,甚至,那抹心疼敛去了,换上了浅浅的不悦。
素叶低头,于干净整洁的他相比,她知道自己有多么狼狈不堪。
“我……打了你的手机,但怎么打都打不通,我想找辆车马上回酒店,可也找不到一辆空车,我——”话没等说完,她便被年柏彦拉入怀中。
素叶怕弄脏了他的衬衫极力挣扎,他紧搂着她的手臂却异常结实有力,将她紧紧嵌入怀中令她无法挣脱,似乎这一举动足以说明他压根就不在乎她是否狼狈,在乎的只有她而已。
“我甚至在想,要不要改签航班了。”头顶上,他再开口时的语气转轻,落入她耳中的是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