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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风声猎猎。
接到千叶电话时，藤本正面色冰冷地独自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
“悠。”电话那边声音有些凝重。
“……”将手机贴在耳畔，藤本目光渺远地望着前方人来人往的街道，沉默。
“你在哪儿？”
“千叶。”单手顺入风衣口袋，藤本漠然垂眸，不打算回应对方询问，“有什么事么？”
“悠，白天为什么就那么放小凯离开？”千叶声音溢满不解，“都那个节骨眼了，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清楚当年的事情？”
“……”沉默地迈着步，藤本目光微微上挑，望着街道建筑顶端开阔的天际，唇角滑过一抹苦笑。
“悠？”
“之前没跟你说么千叶。”闭眸，藤本淡然，“就算解释了又怎样。他母亲能复生么？”
“但是那小子现在误会的是你啊！”听着对方平静声音，千叶兀自激动起来，“根本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背这个黑锅？！”
漆黑的眉宇渐渐涌上一抹阴沉，藤本目光闪烁着无奈，兀自无言。
一段令人难耐的沉默后，他才缓声开口。
“千叶，你感受过那种亲人离世的痛苦么？”
“……呃，嗯，我明白那种感觉。”
“不，你不明白。”面容缀着满满的苦涩，藤本语气却没有丝毫波澜，“也许你能理解，但你没经历过，所以不可能完全明白。”
“……”
藤本的言语虽然云淡风轻，却如细锥般一点点敲入千叶心口。
确实，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经历过那种失去亲人的感受。
他也一直感谢着上苍没有让他在心中留下这种伤痕。
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藤本目色凝然地盯着街边星星点点的霓虹灯，肃然道：“凯母亲的去世并不是凯自己的错，但他却一直潜意识里责备着自己，责备当年没有赶到现场的自己。”
“哈？悠？你在说什么？那家伙从最开始就一直把矛头对准你，不是么？”
“……”闻言，藤本滞了滞面容，脱力闭眸，“所以说，你不可能理解那种感情。”
“……什么……感情？”
“那种想要挽回什么，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伸手探上额角微微抚着，藤本继续，“正是因为挫败，所以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发泄，抓住什么责备，哪怕只是一条狭窄的窗口，也够了。”
“……”听着藤本那沉静的陈述，千叶兀自噤声，缓缓消化着对方那即便隔着手机也鲜明异常的隐隐痛楚。
——正是因为挫败，所以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发泄——
那么……他的意思是……凯表面上责备着藤本，抓着藤本发泄，实际上是——
无法原谅当时没办法赶到现场的自己。
“可是悠，这样瞒着他也不是个办法，毕竟——”
“不管怎么样，不要说出真相。”
兀自打断千叶，藤本声线冰冷地淡淡。
“为什么？！”
“千叶，我要你在这里发誓。”闭眸，藤本继续，“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告诉那小子真相。”
“可是，悠——”
“发誓。”
“我……”咬牙，千叶苦楚地叹气。
“千叶。”
“我……我发誓……”屏着气，千叶苦闷不堪。
听着对面好友保证，藤本面容微微缓和了一些。
长长吸了口夜间溢满凉意的空气，藤本望着天际那稀稀落落的星点，心下闪过一丝沉闷。
如果告诉那小子真相，对方一定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对方自己身上。
而那样，以那小子的性格，一定会……
崩溃。
那么，就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让那小子将恨转移到他藤本身上，让他替对方揽下那些责任。
单手探入发梢，藤本目光深邃。
如果能缓和对方心底承受着的痛楚——
哪怕只有一点——
也足矣。
片刻后，他静默回应：“谢了。”
言毕，他在一座建筑前停下脚步，望着大门前进进出出的人流，紧了紧手机：“对了千叶，明天晚上我就会回美国。”
“……诶？！！”
“所以，有个忙，我想要你帮我。”
“……帮忙？……不是，悠！怎么这么突然要回去？你专门回来这边，不就是为了看看那小子，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已经看过了，不是么。”
“……”
“我已经为他安排了森田医生，他在腿疾这方面很有研究，我相信他对凯的情况会有办法。”
“可是！悠……”
“千叶，明天陪我去一趟襄越。”
“……喂！悠！”意识到对方完全不把自己的抗议当回事，千叶不禁挫败地叫起来。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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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周末。
当藤本引着千叶来到襄越异常热闹的室内篮球场时，千叶一时之间尚未反应过来对方想要干什么。
“呃……悠？”
轻唤一声，然而旁边沉默的男人只是自顾自走到场外铁丝网外，目光凝然地望着那盘旋着响亮人声的场地。
不解地盯着藤本面容，千叶不禁顺着对方眼眸向前方缓缓望去。
只见那热闹的球场上，一个银色身影正面容认真地运着球，任汗水将整个面庞肆虐。
“啊！小凯！他怎么又跑出来训练了！”定位对面身影的瞬间，千叶生然感到神经狠狠一颤，下一秒本能地转头望向身边沉默如冰山的男人。
然而十分意外的，藤本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目色专注地盯着场上那个认真运动的身影。
“……悠？……”
“……”双手顺在口袋，藤本面无表情地紧锁场上那个身影。
望着藤本那晕染着复杂的面容，千叶不禁无奈地缩紧眉梢，长长叹了口气：“悠。”
“……”
“如果这么放不下那小子，那就干脆留下来啊！你——”
“千叶。”缓缓打断千叶言辞，藤本侧首，一双如古泉的黝黑眼眸静默凝视着千叶。
“嗯……嗯？”被对方认真的表情震到，千叶干涩地撑着眉宇。
“把这个交给凯。”
然而正当千叶不解藤本用意之时，对方缓缓自口袋中掏出一串钥匙，随后动作缓慢地卸着上面钥匙挂链。
盯着对方动作，千叶目光忍不住落在那钥匙串上。
——一个已经磨损严重的玩具篮球挂链。
“这是……什么意思……？”
“麻烦了。”
言毕，未等千叶回应，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藤本冲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便转身步履稳然地离开。
“悠、悠！……哲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对方曾经的名字，千叶眸中溢满苦涩，“留下来跟小凯解释清楚吧！”
藤本高挺的身躯没有停步。
片刻后，消失在篮球场转角。
“哲也——”
望着那空荡荡角落，千叶眉梢拧成绳。
刚下意识追了两步，然而身前道路却被一个身影硬生生堵上。
踉跄着滞了滞步，千叶方要道声抱歉侧开身躯，然而下一秒，头顶一阵漠然询问如冷水般泼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手掌紧握着藤本方才交给他的篮球钥匙串，千叶下意识抬首。
视野闯入那一脸敌意的银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