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021（1 / 1）
**
暴雨倾盆。
肆虐的雨幕将襄越篮球场包裹得朦胧一片。
风声雨声交织不断，撕破夜幕的安宁。
篮球场上已经到处积起水洼，隐隐反射着场边路灯昏暗的光线。
边场外，高桥顶着那张狂雨幕，一脸痛楚地打着伞，勉强控制着伞不被劲风吹变形，眯眼望着朦胧夜幕中，那个不断跳跃投篮的高挺身影。
“队长！回去吧！雨太大了！你这样太糟蹋身体了！”脖子夹着伞柄，高桥费劲地用双手做喇叭冲前方不断起跳灌篮的樱井嘶喊。
话音落下许久，前方人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仍然动作麻利地运球、疾跑、灌篮。
全身已经被大雨淋得湿透，雨水夹杂着汗水顺着樱井紧实的面部曲线一点点蹭下，滑出一片冰冷。
透着昏暗的路灯光线，高桥能辨识出对方早已虚脱的面容。
然而，樱井却仍然面无表情地一遍遍投篮，仿佛机器般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大概四十分钟前，跟高桥一起留下来阻止樱井的众队员都被对方以恶劣的态度训斥回家。
其间，控球后卫小岛竹田曾试过上去直接硬碰硬阻止樱井，却被樱井一个拳头挥了回来。
现在，只剩下高桥一个人还在坚守着劝话阵地。
“队长！别这样好吗？！”咬牙攥拳，高桥挫败地摇着头，“只是这次比赛输了而已！你不要这么自暴自弃啊！不是你说的，下次我们要连着本一起向城凛讨回来吗！”
樱井运球上步，点足自地面跃起。
片刻后，修长手臂在空中掀起一道弧线，雨水如泼墨般飞溅开来，樱井将篮球重重灌入篮筐，随后步履沉重地落地。
篮球落入水洼，将那水镜砸得粉碎。
片刻后，篮球慢慢滚到球架边停下。
樱井双手撑着双膝，面颊深深垂下，剧烈喘息着。
“队长！”
好不容易逮到对方小休息的间隙，高桥睁大眼眸，随后捏紧伞柄便要向樱井方向来。
“站那儿别动！”
头也没抬，樱井气息异常凌乱，任雨水肆虐全身。
手掌掐紧膝盖，他咬牙，眉梢紧蹙，喘息了好一阵，随后声音渐渐沉下：“高桥，你先回去。”
“可是，队长——”
“叫你回去你就回去！没听到么？！！”
猛烈抬首，金眸充斥着血丝，樱井咬牙盯着高桥，面容肆虐着混合千杂百味的表情。
“……”听着对方那阵脱力嘶吼，高桥错愕地震了震双肩，随后立时噤声。
一脸苦涩地盯着樱井，高桥莫名感到心下涌上一阵前所未有的沉闷。
——莫名想哭。
他知道那种输的感觉。
气恼、挫败、不甘。
而这种混杂的情绪，可以轻松将人的理智吞噬。
为了找回情绪的平衡，人会倾向于发泄。
高桥理解樱井。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能感应对方那前所未有的挫败。
对方平时是那样骄傲自信的人。
而现在，却用那种表情打着球。
打着，对方曾经热爱的篮球。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球变成了这么让对方沉痛的东西？
咬牙任思绪游走，高桥沉默地盯着樱井再次向篮球走去的身影，举了举手，却又作罢。
现在——俨然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来阻止这个人。
“他在这边打了多久了？”
然而正当高桥兀自痛楚地望着那雨幕中重新投入灌篮大战的身影，身边却生然飘来一个淡然声线。
惊诧地颤了颤肩膀，高桥见鬼般转头，紧接着定位了一个打着透明雨伞的单薄身影。
借着昏黄路灯，高桥眯眼认真辨识着。
片刻后，认出对方的瞬间，他面容生然一亮：“黑、黑子君？！你到了！”
“嗯。”平静地望着高桥，黑子点头。
片刻后，他转头望向暴雨中不停爆篮筐的樱井，皱起浅蓝色眉梢：“樱井君他没事吧？”
听着黑子浅淡的询问，高桥苦涩地笑了笑：“……队长他比赛结束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谁劝都劝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队长他本来就有腿伤，再这样下去，实在是太作贱身体了。”
听着高桥平静陈述着，黑子意外地撑了撑眉。
片刻后，转头望向高桥，他眯眼：“樱井君有腿伤？”
“嗯。”听着黑子询问，这次换高桥意外，“咦……黑子君不知道吗？”
黑子摇头。
伸手抓头，高桥尴尬地侧了侧眼眸，重新望了眼篮球场，窘迫道：“我以为黑子君早知道了……毕竟平常跟队长走得最近的就是黑子君嘛……”
“走得最近？”皱眉，黑子面容凛然，“为什么这么说？”
“呃……队长不是一直‘哲也哲也’地叫你吗？所以……我就在想，你们原先一定是认识的吧。”
“……”闻言，微微叹了口气，黑子重新望向前方樱井那激烈运动的身影。
——这家伙，自己来襄越的第一天，对方就自顾自把“哲也”叫上了，他本人根本阻止不了，有什么办法。
念及此，他抬首望着身边高桥：“高桥君，樱井君的腿伤是怎么回事？”
“嗯？……哦……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队长好像在初中打比赛的时候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后来一直在保养的。”
“……”
“这样打下去绝对不是办法……太拼命了！”
“高桥君，你叫我来，是想让我阻止樱井君么？”
“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队长除了篮球，好像就对你最上心了……所以，我觉得如果是你劝他的话，他一定听的！”
“……”
望着眼前那满面希望的人，黑子不禁眼眸暗了暗。
重新望向篮球场，黑子沉下面容。
片刻后，迈步向樱井方向踱去，黑子步履沉静。
“呃……黑子君！在旁边喊话就好，靠太近的话——”
——搞不好会像小岛一样被揍。
然而一句话未完，他便看到场上疯狂淋着雨的人，因为黑子的靠近而突兀地停下了动作。
惊诧地站在篮筐下，樱井剧烈喘息着，金眸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愕然。
黑子目色凝然地盯着樱井溢满讶然的脸，丝毫没有停步意思。
望着那不断靠近的单薄身影，樱井下意识想要后撤两步，然而虚软的双腿此刻却僵硬着无法移动。
平静地走到樱井面前，黑子一语不置，随后慢慢伸手将伞举高。
片刻后，透明伞罩越过樱井发顶，将对方湿漉漉的身躯圈在伞下。
举着伞，黑子淡然地抬头望着樱井：“樱井君，别打了。”
“……”僵硬着身躯回望着黑子，樱井愣怔片刻，随后面容渐渐爬上一抹阴霾，“你怎么会在这里？”
“下雨打球很危险，樱井君，回去吧。”没有回答樱井的意思，黑子继续目色严肃地盯着对方。
望着黑子那近在咫尺的鲜明眉眼，樱井咬了咬牙，侧开眼，伸手挡开黑子伞柄：“走开。”
言毕，抱着篮球，转身便要重新迈入雨幕。
然而踱了两步，那透明雨伞却从身后无声地跟上：“樱井君觉得这样训练，会有什么效果么？”
“……”闻言，突兀地滞住脚步，樱井哑然原地。
背对着黑子，他微微攥拳，不置一语。
“我理解樱井君的感受。”盯着身前那微微低头的人，黑子继续，“那种迫切想要变强，想要证明自己实力的心情。”
“……”
“输，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那个连自己输了都不肯承认的固执的心。”
“别说了……”
“输了，那么变强就好了，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黑子盯着樱井有些颤动的肩膀，微微皱眉，“用冷静而正确的训练方式，才可能最有效的让自己缺乏的能力得到提高不是么。”
“闭嘴！”
“樱井君，回去吧，这次比赛其实没什么，毕竟——呃！”
然而正当黑子还想继续劝说对方之时，前方人却立时动作迅猛地转身，双手铁钳般牢牢扣住黑子双肩：“叫你别说了没听到么？！”
“……”哑然地望着樱井，黑子无言。
“你说……你理解？……”樱井双手微微颤动着，“你怎么可能理解……”声音渐转黯淡，樱井目眦欲裂。
“樱井君，相信我，我理解。”
——呵，输这种东西，他怎么可能不懂得什么感觉。
当帝光的队友们一个个找到各自的技能，抛弃团队协作，离他远去的时候；
当至交青峰用那种蔑视的表情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哲，你很弱”的时候；
当他提升的技能被一次次突破时……
输，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盯着面前黑子异常冷静的脸，樱井慢慢咬牙，溢满血丝的金瞳狠狠烙进对方瞳仁：“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嗯？……”十指愈加收紧，几乎要掐进黑子肩膀，“……可怜我么？！”
“……”
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黑子皱了皱眉，下意识偏开眼神。
“黑子哲也！我问你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正当黑子思索着答语时，面前樱井却生然歇斯底里地嘶吼出声。
“……”
闻言，噤声，黑子面容恢复止水。
望着对方那没有丝毫情绪表达的面颊，樱井手指微微颤了颤，眼眸愈加苦涩：“哈，又是这种表情……”后槽牙咬得铮铮响，他目色炽烈，“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这种表情么？！”
“……”惊诧地张了张唇，黑子哑然。
慢慢向黑子靠近，樱井面容晕染着苦涩，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讨厌你的声音，你的表情……”手指僵硬地向黑子面颊伸去，樱井表情痛楚，“讨厌你的名字。”
盯着樱井那从未有过的挫败面容，黑子心下不禁涌上一抹沉闷。
望着那渐渐向自己面颊靠近的指尖，黑子刚侧了侧脸想要躲开，对方手腕却生然被一道劲力狠狠扯住。
片刻后，一个熟悉的愤怒声线便在两人耳畔炸响：“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