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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3、斜阳处处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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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处

41、1、夕阳处处1

1、夕阳处处1

三年半后。

北海道。

夏焱和佳雯坐在东京去往札幌的火车上。这个季节正是去北海道看薰衣草的好时节,火车上人很多,大家热热闹闹地一路说过去。

夏焱举着相机,不停拍着外面的景色。她的脸庞通透,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安静。佳雯看着身边这位朋友,心里颇有些感概。

大约三年半前,东方敬恒去澳大利亚。随后就有外媒报道他和林嘉在澳大利亚双双失踪。对此有人说他们私奔了,有人说他们被绑架又撕票了,也有人说他们死于意外了……这些消息传到国内时,国内媒体立刻炸开了锅。

那段时间,夏焱没少和林跃联系,但每次视频聊天,林跃除了流眼泪,就是和她一样瞪着茫然无光的大眼睛。她也试图和敬恒的父母联系过,但他们比她还要悲伤,根本是一问三不知。

看夏焱如此焦灼,佳雯也通过各种关系打听,但一无所获。

她还陪着夏焱去兴城找过阮姐。那时东方敬恒的经纪公司乱成一团,阮姐看见夏焱,哽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很久以后才缓过气说:“敬恒走前还跟我说,让我帮着留意巷州的房子。他大概是想在巷州定居的……”

一番话说得夏焱泪流满面。两个人除了抱头痛哭,再也无计可施。

敬恒失踪半年后,夏焱去兴城参加高园的毕业礼。然后佳雯和她们一起去了趟澳大利亚。那时夏焱的钱全部被何晓笙冻结,穷得只剩下口袋里的几百元。是佳雯负担了所有费用,安排行程,明察暗访。

倒是找到了一些线索:比如在这半年里,尽管媒体反复报道失踪事件,林家却一次都没对此事回应。除了报警外,一家人都保持着异乎寻常的沉默。这是其一。

其二是他们找到了在林家工作过的一个老管家,他透露了一个看着还算有点用的消息。他说林嘉**之前还兴致勃勃打算去看薰衣草,法国的,北海道的,英国Heacham的……一个国家一个国家走过来。可惜她永远无法实现了……

两个人同时想到:他们会不会是去了这些地方?

夏焱当然想把管家所说的地方都走一遭,可是她没有这样的经济,何况这也只是千万个猜测中的一个,概率极低。就算他们在这些国家停留过,要凭空找到两个人,也是何其艰难的事。

从澳大利亚回来后,夏焱继续在李立的工作室打工。同时开始恢复小提琴的练习。除了佳雯,每个人都以为她已经慢慢走出来了。但只有在佳雯面前,夏焱才会流露真实的一面。有时说着说着就哽咽,笑着笑着就哭了。

何晓笙动用各种关系到处给她作介绍,相亲。夏焱很听话地去,但是每次都一言不发,使得相亲对方觉得她不是同性恋就是心理有问题。

……

火车报站:“几分钟后就将进入札幌火车站。”

佳雯起身开始整理行李。旁边的乘客也是中国人,正在说札幌一对年轻夫妇的小提琴演奏会。佳雯听到,条件反射地去看夏焱。没想到她还顾自拍着照片,对火车里的所有声音充耳不闻。

“夏焱,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也许景行还活着呢?”话一出口,佳雯就后悔了。她怎么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这下好了,一路上艰难维持的好心情算是要被她破坏殆尽了。

她没想到夏焱转过头来笑了笑,回道:“是的,也许他还活着。只是不方便或是不愿意和我们联系。但没关系,只要他活着就好。”说完跟佳雯一起整理行李。

旁边的游客还在说演奏会怎么好怎么好,夏焱的脸色如常,只是眼神多少有些黯然。

往事如风……往事如网……

三年半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熬过来了。所幸身边有朋友宽慰,还有个不错的老师开导。虽然免不了天天被挨骂,还被嫌这,嫌那的,但夏焱心里知道,李立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他其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

三年半了。高园再过一年都可以工作了。何晓笙的大胖儿子也又会说话又能走路了。可失踪的人却再也不被人说起……阮姐去了别的经纪公司,小宋也另谋高就了。她听苏妍说敬恒在澳大利亚的父母已下定决心向法庭申请宣布死亡。

只有半年时间了,如果敬恒再不出现,那么他在法律上将被判定死亡。而他旗下的公司,手下的财产都会按照法定继承顺序,留给敬恒的父母和林嘉的父母。夏焱对那些钱财从来不感兴趣,只是想到“死亡”两个字,就觉得触目惊心。三年半来,不管别人怎么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没有一刻相信过东方敬恒会死。

“夏焱,其实我觉得李立这人不错啊。有名气,有经济,关键是他对你好像蛮有好感的。你如果实在找不好对象,不如……?”佳雯说。

是了。她周边的朋友都结婚了,佳雯也是大婚在即。就她仍是孤家寡人一个,寄居在何晓笙家里,帮着照顾孩子,偶尔和李彦光冷冰冰地说几句话。

“你觉得李立会喜欢我吗?”夏焱撩了撩一绺垂下来的头发。火车已经进站,性急的人早已提着行李去车门口等候了。夏焱背上包,跟着佳雯挤在人**里,一步一步往车门口挪。

“当然了。他对你算是特别包容了。我听一个记者说,李立在书画界是出了名的脾气差,可是对你……”佳雯说。

“可是佳雯,”夏焱打断了她,“我还没完全走出来,我怎么能心里装着一个人,又去和另一个人恋爱呢?”

佳雯听完沉默许久。

两个人按照事先预定的方案,找到了宾馆,和店主接洽后,接下来的行程也都落实了。一天看花看草看田野,一天白金清池,一天温泉购物,剩下一天机动。

整个旅程,夏焱的兴致都很高。虽然佳雯不知道她是真的还是装的。到第三天晚上回宾馆时,两个人就算泡了温泉,脚依然酸得要命。

佳雯倒在床上说:“明天就睡它一天吧,我实在不想动了。”

夏焱也叹累,但说什么也不愿睡觉浪费时间,“佳雯,明天你在宾馆休息,我去各处走走。”

“也好。”佳雯也希望把最后一天的时间留给夏焱一个人。只有这样,她才能毫无顾忌地释放自己。

第二天上午,夏焱很早就离开了。等佳雯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她不见了时,早已过了十点。她给夏焱打电话。夏焱在那头愉快的接起,说自己一切都好。佳雯这才放心下来,继续昏睡。

这个时候的夏焱正在演奏厅门口排队。

名叫“夕阳处处”的演奏会,主奏听说是一对华裔小提琴家,很有才华,很值得一听。夏焱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其实她心里还有别的期待,也许……也许这对华裔小提琴家她认识呢……也许……也许其中一个是敬恒呢。如果真的是敬恒,比起下落不明的失踪,她更愿意看到他活着,哪怕新娘不是她。

演出开始了,四周的灯都暗了下来。夏焱坐在中间,眼睛有些湿润。

最后一次听敬恒拉小提琴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好像是从澳大利亚回来的那次吧?他拉到一半,她被他的表情吸引,不由自主去摸他的脸,他趁机把她拥入怀里,两人紧紧相依……

敬恒……

幕布拉开又合上。舞台上很快出现了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人鞠完躬就坐下来拉琴。几乎没什么前奏,音乐就突兀地飘了出来。夏焱还没完全进入状态,音乐已经率先侵入她的耳朵,将她重重包围。

《爱的礼赞》《梦幻曲》《亚麻色头发的少女》……都是另一种风格的曲子,平时很少听敬恒拉,所以夏焱也不太去注意。现在听夫妇俩的激情演绎,才发现自己错过了这么多美妙的音乐。

演出到一半,一男一女先退下。又上来一个男人,他甚至没鞠躬就直接坐下来拉曲子。

《夏夜》《思乡曲》《往事情怀》……正是夏焱熟悉的style。

但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越拉到后面,夏焱的心就越惊。她当然知道世上和东方敬恒一样拉得一手好琴的人多的是,可怎么有人能把曲子拉得东方敬恒一模一样?一样的速度,一样的运弓,一样的停顿。就连演奏的表情和姿势也是相同的……

不,她一定要上去看个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敬恒。她一定要探个究竟。

夏焱正要站起来,台上的人开始说话了,声音沙哑撕裂,加上麦克风的扩音,变得更加明显。

“大家好,今天站在台上的人不只是我,有很好的音乐天赋,只是没我那么幸运。”说到这里,观众的情绪被撩拨,不少发出尖叫声。还有人一刻不停地问着:TA是谁?TA是谁?

他挥手让大家静下来,沉默片刻说:“TA是这把琴的琴弦。”说着亲了亲琴弦,把琴又架到胳膊上。

下面还有人在问:“TA在哪里?”

他摇摇头,笑得有些无奈:“我也不知TA去哪儿了。接下来的曲子是TA曾经想要呈现的世界、梦想。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话音才落,琴声已经响起。她听出,这是《绿袖子》的旋律。

夏焱再也坐不住了。她不顾众人的目光,从座位上站起来,穿过人**,直直走到台前。有演出人员上来拉她,都被她使劲挣脱开了。

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台下,望着台上面容模糊的身影,心里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是?不是?

记忆中敬恒的脊背永远挺直,可是他却弯着身。敬恒最喜欢干净利落的短发,他的脑门前却是密密匝匝的刘海。还有脸也不一样,敬恒的五官棱角分明,越看越耐看。而眼前的人却长着一张圆脸,坍塌的鼻子,胖嘟嘟的下巴……

他们不是一个人……可为什么感觉那么熟悉?

夏焱的眼泪夺眶而出。她靠着舞台的面壁,一阵阵啜泣。终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冲出了演奏大厅。

作者有话要说:下部开篇了。这一章节的部分文字,是我一年前就码好了的。如今再看,依然感动。

42、2、夕阳处处2

2、夕阳处处2

夏焱失魂落魄地回到宾馆。为了不让佳雯看出异常,她推说累,洗了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佳雯去东京和男朋友会合,夏焱一个人顶着黑眼圈坐飞机回国。

一路上她都在回想昨天音乐会上的那个男人,以及演奏结束去后台找他的情形。

也许真的是她太神经质了,总觉得拉奏《夏夜》《绿袖子》的就应该是敬恒。这些本就是小提琴名曲,没道理只有敬恒一个人会演奏。再退一步说,世上挺直身子演奏的小提琴家有多多少,而剪干净短发的男人怕是更多……为什么只要有些许相似,她就不可遏制地想到敬恒?

“**,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景行’,我自小在日本长大。你一定是太想那个人了,才会看谁都觉得是他。”演奏的男人这么对她说。

是这个道理吗?虽然明白他说的应该是对的,可夏焱看着这张和东方敬恒迥异的脸,还是无法平静自己的心。最后还是工作人员把她请出了后台,她才终于罢休。

飞机很快降落在跑道上。夏焱闭了闭眼睛,感觉有片刻的眩晕。一定是昨天失眠,加上早饭吃得少的缘故。这几年,她都有很认真地对待她的身体,只为有一天能等到敬恒。可事实却是她的体重不增反减,身体也愈发差了。

夏焱下了飞机,去办中转手续,直到拿到飞巷州的登机牌才空下来。已经近傍晚了,机场里有不少餐饮店,她随便找了一家进去,点了份套餐,坐下来慢慢磨时间。

开手机,上网。她很机械地做着这些动作。直到在新闻栏里看到“景行”的名字,人突然像打了鸡血般,终于有了神采。点击进去时,她也在想,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是经过几年的追踪调查,警方终于知道景行的尸体?还是……目击者称在某国看到景行和林嘉出双入对的身影?

但不管是什么,有消息总比没消息要好。她调整呼吸,这才去看手机屏上的字。却没想到现实给她的是一个她从没想过的结果。

……据可靠消息称,景行已于几个月前秘密返回国内。近日,有记者发现景行旗下的经纪公司重新开始运作。不少老员工纷纷跳槽回来……在公司的大厅里,有网友拍到疑似景行的人。他正在打电话,西装革履,步履匆匆,和几年前相比似乎没明显变化。至于这几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仍是个秘密。尚待进一步确认和了解。

原来他早就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可笑的是就在昨天,她还在异国他乡为了一个和他长得有几分神似的人痛哭流涕……

看完这条新闻,夏焱更没有吃饭的胃口了。她在通讯录里找到阮姐的电话拨过去。才过了几秒,对方就接了起来。

再次听到阮姐的声音,仿佛遇见了一位久违的亲人。夏焱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感情有些难以自已:“阮姐,敬恒他……真的回来了吗?”

“回来了。但和外界说的情况的不太一样……”

“阮姐,只要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明知是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夏焱的眼泪还是沸沸汩汩流出来。真的,只要回来就好。其他的,在漫长的等待中似乎已被消耗殆尽,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夏焱,我不确定他想不想见你。因为他一直不愿让我们把有关他的消息告诉外界。”阮姐在电话那头说。

“是吗?”夏焱苦笑了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明白一定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过如果你不介意,希望你来个突然袭击。”阮姐突然压低了声音,“夏焱,我实话告诉你,敬恒现在的状况并不好。我们只是没跟媒体透露而已。我和小宋一直在想,如果你回来,也许他……他能……”

电话在这时突然中断……

之后不论夏焱再怎么拨,语音提示始终是关机状态。夏焱看了看手表,离起飞还有一个半小时,安检才刚开始。她要不要打车赶过去一趟呢?她记得他的琴行,也知道他的经纪公司就在琴行的后面……

几乎没怎么犹豫,几秒钟后,夏焱的身体已经率先作出了反应。她利落地付了钱,手拖沉重的行李箱,迈着快步出了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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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将她送到敬恒的琴行下。琴行里没有他的人影。她又赶去经纪公司,却被门口的保安直接拦在外面了,怎么解释都没用。

夏焱拿出手机给阮姐打电话,依然是关机。给小宋、高园打电话,也不通。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打电话给问苏妍敬恒在哪里。

对方一开始一幅讳莫如深的样子。直到夏焱问第三遍,对方才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你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他?”

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他?夏焱被她的话问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一切都是舍近求远了。她马上拨敬恒的电话,这个耳熟于胸的号码很快被她按到键盘上,之前每次打都是停机,不知这一次……

嘟……嘟……响了两声以后,电话被接起。

“你好,哪位?”温和内敛的声音在夏焱耳边响起。

只一句话,就让夏焱的神经彻底紧绷。竟然不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对方又喂了好几声,夏焱这才找回魂魄,颠三倒四地说:“敬恒,是我。你好吗?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对了,我现在就在——”

她还想说,话已被敬恒打断:“我有些记不清了,你能不能先自我介绍一下?”

敬恒……是故意装给她看?还是他真不记得自己了?夏焱的心开始往下沉,“我是夏焱。”

“你和夏冬岿是什么关系?”对方马上问。

“他是我父亲。”

“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见一面。”他马上说。

“我在兴城,你的经纪公司门口……”说到最后一个字,夏焱的双腿已经有些发软。她听见敬恒在那边说:“我派人下来接你。”

然后电话挂了,一切都静止了。

很快就有人出来问她是不是夏焱,得到确认后,接过她的行李箱,引她进了公司。坐电梯时,夏焱的腿一直在抖。不敢相信敬恒会遗忘过去。如果真的是失忆,为什么他还记得夏冬岿……

敬恒的办公室就在咫尺。来接她的人把她的行李放进会议室,就告诉她景行先生在办公室等她。她踌躇了一会儿,想做点心里建设,脑子却乱糟糟的,什么方向都没有。

“夏焱?”她正要敲门,阮姐在身后叫她。

她回过头,像看见救星似的拉住阮姐的手问:“敬恒他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倒是阮姐吓了一跳,“刚才我在外面,手机突然没电了。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给你打电话时,我就在兴城机场,”夏焱忙解释,然后追问:“阮姐,敬恒他是真的……”

她看到阮姐点了一下头,全身忍不住一阵趔趄。之后阮姐说了什么,夏焱一个字都没听见,只看到她的嘴巴在一张一合。阮姐说完后,替她敲了一下办公室门,听到里面的回应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焱走进办公室,门被阮姐从外面关上了。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灰衣,灰裤,连领带也是灰色的。他笑了笑,示意夏焱坐下来,态度有礼却透着一丝疏远。

夏焱望着这张在心里思念了一千多个日夜的脸,泪水积聚在眼角,差一点就掉落下来。她的表情被敬恒捕捉,他费解地看了她一眼,再次向她确认:“你说夏冬岿是你的父亲?”

“嗯。”夏焱点头,手攀着沙发的边缘,一步步走过去,“你的记忆……”她喃喃问道。

“原来你也发现了?”东方敬恒一笑,“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过去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夏**,我们是不是很熟的朋友?”

他询问的眼神停留在夏焱的脸上,目光真诚而无杂质。直到这时,夏焱终于确定,东方敬恒是真的失去记忆了,而非故意不认识她。

她叹了口气,有些说不出的悲凉和疼痛,但转换成语言,却是平淡不惊的语气:“是的,这几年你给过我很多帮助。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过来看看你。”

东方敬恒点点头,对她的话全盘接受:“我想也是。不然,那些无聊的报纸上也不会传我和你的绯闻。没给你带来困扰吧?”

“当然没有。”夏焱故作镇定地说。

东方敬恒如释重负地点点头,“那就好。我自从看到那些新闻后,就一直牵挂你。又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我和你父亲生前也算是好朋友了,说起来我还是你的长辈,照顾你完全是分内的事。”

“谢谢,谢谢。”除了一次次地道谢,夏焱发现自己完全失语了。就在一两个小时前,她还曾幻想过和敬恒重逢的场景,心里觉得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他说,给她一天一夜都不够。可是现在,她突然词穷了。只因对象变了,情境变了。他不再是那个眷恋自己的人。而自己却偏偏还对他念念不忘……

这场见面几乎耗费了夏焱平生所有的力量。以至于她和东方敬恒寒暄完毕,起身要走时,竟然使不出一点点力气了。她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和东方敬恒伸过来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想要转身离去,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栽了下去。

她能听见东方敬恒在她耳边喊着:“夏**……夏**……”但是没有了任何回应的力气。

叫她夏**。东方敬恒,你果真是忘得一干二净啊……连点余地都不留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想和敬恒说话…………

43、3、斜阳处处3

3、斜阳处处3

夏焱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打量了四周一圈,终是有些累,又合上了眼睛。直到有人进来,把她摇醒,要她好歹吃点饭。

她微微睁眼,看见是阮姐坐在她床边,手上端着一个餐盘。她有些不好意思,支撑着起来,问阮姐这是哪里。

“我的家。”阮姐笑了,“说起来,认识这么久,你还没来过我家呢。”

“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夏焱稍显失落,她以为在东方敬恒面前晕倒,他好歹会把她带回家。可现在看来,他不仅是忘了过去,连热心助人的性情都有些变了。

阮姐仿佛看出夏焱的心思,把餐盘放下后说:“给敬恒一点时间。他也不想刻意忘了你。而且过去三年半对他而言,一定是梦魇,想不起来未必是坏事。”

夏焱点头,在阮姐的督促下好歹吃了点东西。然后又昏昏睡去了。

两天后,她嗜睡的症状消失了,那种疲劳乏力的感觉也过去了。阮姐摸摸她额头,舒了口气,说热度总算退下来了。夏焱这才知道,她其实是发烧了。

她托阮姐去买回巷州的机票,阮姐真诚留她,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东方敬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再说,她出去也有些时日了。班还是要上的,钱总不能不赚。

她去机场那天早上,阮姐对她说有车会来接。她正纳闷,阮姐解释道:“正好敬恒要去机场接朋友,所以就顺便了。”原来如此。夏焱笑笑,把早就归置好的行李拖到楼下,坐等敬恒的车过来。

她差点睡过去,幸好阮姐及时叫醒她,她睁开眼,发现行李已被小宋拎到后备箱。他正咧嘴对夏焱笑着:“夏老师,又见面了。”夏焱

笑着回应,下意识去找敬恒的身影,这才发现他坐在后车座里,一直埋头写着什么。

小宋坐进副驾驶座时给夏焱使了个颜色,夏焱抱以无奈一笑,坐进了后车座。

“东方先生!早上好。”自从上次他在她面前说自己是个前辈后,她就打定主意要这么叫他了。

东方敬恒点点头,估计是忙着点点画画,连头都没抬:“吃早饭了吗?”

“当然,阮姐好厨艺。”夏焱夸道。

东方敬恒笑笑,从车套里翻出一本杂志,递给夏焱:“觉得无聊就随便翻翻。”

“不用。”夏焱拒绝了,她坐车看书容易晕,“我闭目养神一会儿就好。”

“身体还没完全好转吗?”敬恒这才抬头,漆黑的眼睛望进她的眼里。

她忙摇头否认,只说自己没睡饱。小宋在前面听了咯咯笑:“夏老师啥时候这么贪睡了?”

“小宋,你和夏老师也这么熟?”东方敬恒似乎有些不适应,问道。

小宋转过头来,做了个鬼脸:“当然,先生可能忘了,夏老师在你那里住过好长一段时间呢。”

“有吗?”敬恒皱眉作思考状,但半晌还是放弃了,“我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那倒有些可惜了,”小宋说,“先生和夏老师还一起去看过文物展,一起去过巷州,去过张市,去过澳大利亚……”

夏焱听小宋说一起去过张市,就觉得他扯得有些离谱了,赶紧喊停:“哪有那么多地方。再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记不记住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东方敬恒若有所思的点头,但还是客套了一句:“夏**,看来我们以后要多多联系。回去代我向何姐问好。改日我专程去拜访她。”

“谢谢,我会的。”夏焱答应着,把脸转向窗户。玻璃上映着她空洞洞的眼睛,有些黯然,有些凄凉。

为了躲狗仔,一到机场,夏焱便和东方敬恒分道扬镳了。一路都很顺利,没几分钟,就换好了登机牌,也过了安检。在候机厅,夏焱给何晓笙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兴城看几个同学,所以晚回来了。没想到何晓笙的嗅觉异常灵敏,马上问她见了敬恒没有。夏焱摇头,固执地说没有。

上飞机前,夏焱的手机又响起来。她打开一看,竟是东方敬恒。

“喂。”夏焱接起。

“我是东方敬恒,”他在电话那头说:“我刚听阮姐说,我那把自制的小提琴在你那里……”

“对,放在巷州。”夏焱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记忆不在,连过去送的东西也要还了?她记忆里敬恒不曾送过她什么礼物。唯一能让她珍藏的便是那把提琴了。而且那还是在暴雪天里,敬恒特意送过来的。

“我只是想问一下,我当初为什么要把琴给你?”东方敬恒的声音很澄澈。就是因为这样,明明失意的是他,夏焱却没办法去恨他。

“你说等我的手康复了,就把它当做礼物奖励给我。”夏焱顿了顿,明知道和他说多少过去的事都无意义,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巷州下大暴雪的那天你赶过来把琴给我了,还让我拉了一小段曲子。”

“然后呢?”

“然后……”夏焱的声音有些萧瑟,“然后你第二天就回兴城了。你说先要去澳大利亚把婚离掉,然后有空再来看我。”

“再然后?”

“再然后你失踪了。我没有了你任何消息。”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夏焱也不说话。

这时广播里说去巷州的航班开始登机。东方敬恒似乎也听到了,忙说:“你先登机,回头有空再聊。”

“好!”夏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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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机场,夏焱就看到了趴在栏杆上的李立,他戴着一顶书画院赠送的帽子,闲散地等在那里。看见她,也不惊讶,淡淡笑了笑。倒是夏焱有些意料,没想到老板会亲自来接站。这待遇显然让人受宠若惊。

“李老师。”她把行李推到他身边,笑着打招呼。

“正好有空,就顺道来接你。”李立的语气很生硬,仿佛只有这样才显得自然。夏焱倒是习惯了他这种语气语调,任他边黑着脸说话,边已把行李抢到自己手里,径直拉过去了。

“李老师,我来!”夏焱追着他过去,还没跑出去几步,刚开机的手机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她慢了几步,接起电话。

没想到还是东方敬恒,他在电话那头说:“夏焱,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和你聊一会儿。”

夏焱?不再叫她夏**了吗?“你说吧。”

“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把小提琴给你?”敬恒想了下说。

夏焱以为他想要回小提琴,等他一问完,就马上接:“你怕我不认真做康复训练,就以此为奖励。你知道,我喜欢你那把小提琴。因为那是你自己做的。”她没察觉,自己的话里已经带了情感。

这听在东方敬恒耳里,就更耐人寻味了,他一开始还不留意,现在越交流越发现自己和这小姑娘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问小宋,他只是说:“反正我只知道你们一天到晚腻歪在一起。”问阮姐,她直接说:“这种问题你自己问夏焱岂不更清楚……”

于是,在做了多番挣扎之后,他算了算夏焱下飞机的时间,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她。

“夏焱,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东方敬恒冷不丁问道。

夏焱吓了跳,没想到他终于问起这问题了,“我说什么你都信吗?”她问。

“我有什么理由不信呢?我最珍爱的小提琴在你那里……”东方敬恒淡淡说。

原来还是觊觎她的提琴……要怎么样才能打消他这个念头呢?夏焱干脆停下来,前后左右想了想,决定用最直接的方法拒绝他:“那是你留给我唯一的礼物。我不想还给你。”

“你……”她的话让东方敬恒一时语塞了,“我不是想还回小提琴,我只是想找回记忆。”他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记忆这东西,不是你想找回就能找回的。各处走走,各处问问,也许会有你想要的答案。”夏焱说到这里已经眼眶湿了。李立在不远处的转角口等她。她怕被他看到现在的窘态,赶紧又说:“东方先生,我现在有事了,我们以后再聊吧。”

“等等!”东方敬恒在那头说:“你之前一直叫我敬恒的。”

“那好,敬恒,再见!”夏焱说完,按掉了电话。

她怕东方敬恒再打电话过来,干脆关了手机,然后去追前面的李立。

“东方敬恒真回来了?”看夏焱脸色潮红,眼圈湿润的样子,李立已猜了个大半,“你们怎么样了?”

“李老师,他失去记忆了……”夏焱淡淡一笑。

“那怎么办?”倒是李立吃了一惊。

“能怎么办呢……只要他回来了,好好活着就好了。”夏焱说着把李立手中的行李分了点过去。

“那你……”李立欲言又止。

“我挺好的。李老师,明天我就复工,可以吗?”夏焱故作轻松地说。

“当然……”李立笑了。但心里却有些波澜。她真的没什么事吗?为什么他觉得这只是个开始……事情远还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接着看,,马上大团圆了……我是亲妈。

44、4、上海的记忆1

4、上海的记忆1

夏焱向李立请了几天假,去上海参加小提琴考级。她没有太大的野心,也就是想以此为目标,督促自己平时多练。

她在上海刚订好宾馆,李立的电话就到了:“那个,我明天要去上海办点事……”

“所以呢?”夏焱问。

“我们见个面吧。”李立说。

对于他的回答,夏焱表示很奇怪,平时见面还不够,非得跑上海再见面?

“李老师,你忙你的就行,我这边有朋友,而且也有事要忙。”她在上海没盆友,只是怕李立担心,故意这么说。

“吃个饭也不行?”李立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我后天就要回巷州的。”

“回去一起吃饭不行吗?”夏焱越发不理解了。

“上海一起吃饭不行吗?”李立反问回去。他火气一上来,嗓门一下子扯大了。

感觉到他发怒了,夏焱自觉歇菜,乖乖答应了。

挂了电话,她去第二天考级的场地散了一圈步,顺便熟悉试场。发现有好多像她这样的人,不过大部分是父母或老师陪着的。孤身一人的还真不多。

她很快在零零散散的人**里看见了苏妍的影子,也是独自一人,提着琴盒边打电话边走路。

夏焱和她挥手,她停了下来。接完电话后问她:“你也来考级?”

“是啊。”夏焱答得坦然,“闲着无聊,就来透透气。”

“我也是。”苏妍点头,“我马上要参加青年小提琴赛了,赛前来上海热热身。”言外之意,对这个考级也很无所谓。“明天老师也要过来,他是这次考级的评委。”

神马?夏焱笑容瞬间坍塌了,她是因为无压力,完全闹着玩的,才不知天高地厚报了十级。可是如果评委是东方敬恒,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不,会玩出人命的。

“他来做哪个级别的评委?”

她的问题引得苏妍一个白眼,“当然是十级咯。他不做十级的评委,难道去做低级别的评委?”

好吧。算她问错了。这下夏焱仅存的一点点侥幸心也被刷没了。她垂头丧气地回了宾馆,把十级有可能抽到的曲子挨个拉了一遍。

睡觉前她突发奇想,如果明天她闭着眼睛演奏,或是蒙块布或戴个墨镜啥的,情况会不会好一点呢?真的,只要想到会和东方敬恒有目光的接触,哪怕只是一瞬,她就心烦意乱。她是有多矛盾啊,既希望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又怕过多的注意让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哎,总之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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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焱赶到考场时,候考室已经挤满了人。大多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只有少数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她抽到的签号是十级组的第38个,怎么排都得到中午了。比赛前的等待神马的最讨厌了,夏焱等着时想起高中时代跑八百米,人家第一组,她第二组,等轮到她跑时,她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她边熟悉曲谱,边啃着路边买的面包。候考室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没办法了,管理人员只好把陪考的人都请了出去。这时夏焱看见苏妍从外面进来了,手上拿着提琴。

“你怎么早?”苏妍甩了甩长发,笑呵呵问。

“反正没事,就早点来了。”这种时候,夏焱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紧张的。

“我15号,应该快了。”苏妍从包里拿出抽签号,“考级差不多傍晚结束,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吃个饭吧?”

“三个?”

“你,我,老师。”

老师……暴布汗……夏焱这下更加紧张了。手里的面包直接被她捏成了一团。

苏妍进去才几分钟,就微笑着出来了。夏焱对里面的情况很好奇,趁机问她。苏妍告诉她,东方敬恒坐在角落里,他说让拉什么曲就拉什么曲。其他两个评委完全是唯东方敬恒马首是瞻。

“那他让你拉什么曲?”

“《绿袖子》,没想到吧?”苏妍呵呵笑了,“太简单了,是吧?另外两个评委也被弄得当场傻眼了。”

《绿袖子》……如果东方敬恒也能让她拉《绿袖子》,那该多好……夏焱瞬间有些异想天开,几分钟后才重新冷静下来,面对沉重的现实。苏妍陪她聊了会儿天就走了,说傍晚电话联系。

30号已经进去了,31号在门口等着。离她越来越近了,夏焱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的咚咚声,一声响过一声。

人进人出,很快就轮到夏焱了。她从琴盒里拿出提琴时,连手指也在颤抖。她并不介意结果,她介意的是东方敬恒对她的印象和评价……

考场是个小教室,三个评委随意地坐在屋子的一侧,夏焱连正眼都不敢看他们,鞠了个躬,垂眼在椅子上坐下来。

先是面试环节,是其他两个评委提问,问题还算简单,至少夏焱都回答上来了。那两个评委好像对夏焱挺满意,一直微笑着。接下来是指定演奏或自由演奏。具体形式和曲名,完全由评委现场决定。

夏焱一直不敢抬头,屏息等待东方敬恒出题。

“你想拉什么?”安静的房间里,东方敬恒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夏焱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想拉什么都可以吗?”她看着东方敬恒,脸色有些微红。

东方敬恒表情冷漠,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点了下头。他今天依然是一身灰色西服,连脚上的皮鞋也是灰黑色的。

夏焱有些晃神,思维停顿了好几秒,才被东方敬恒下一个问题牵扯回来:“很难抉择吗?”

“《小精灵舞曲》。”她脱口而出。

她用东方敬恒这把琴拉的第一首曲子就是它。现在想来,那个雪夜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她熟悉的那个他。她还清楚记得那天他穿着淡蓝色的大衣,温暖随意。早知道他以后会忘记自己,那晚她就应该把他拍下来,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不,应该录下来,每一句话也不要放过。

“好,开始吧。”东方敬恒催促。

夏焱深吸一口气,缓缓架起提琴。拿起来的瞬间,东方敬恒的眼睛往她的琴板上望了望,那里布满了疏疏朗朗的黑色斑点。那正是他自己做的第一把琴的标志。不是所有艺术都是无瑕的,他做琴时就是想证明给天下人看,真正的提琴家完全可以借助一把很不怎么样的琴,奏出一段非同凡响的曲子。

站起来,摆好姿势。夏焱向三个评委点了一下头,慢慢闭上双眼,仔细回忆脑子里的影像和感觉,轻轻奏动琴弦。

精灵们出场了。音乐渐起,森林里活跃成一片欢乐的海洋。一**调皮又狡黠的精灵一个接一个地蹦跶出来,转圈,打滚,整个森林都成了它们的天下。它们纵情欢舞,舞姿曼妙。多么快乐,多么欢腾……

夏焱的脑海里拂过和东方敬恒在一起的一个个场景,从金刚橛的画作开始,到展馆的对话,婚礼时的亲近,宾馆里的倾吐,以及之后一次次替她解围……那段时间,她真像是一只快乐的小精灵,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缠绕在他身边,以各种名义蹭着他,跟着他。那种快乐,当时并不觉得多么美好,现在回想,才觉得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最让人陶醉。

很久以后,夏焱都没有从自己的音乐中走出来。曲子已经拉完,她仍兀然站着。直到有个评委轻咳了一声,她才如梦初醒般睁开双眼。

首先撞见的正是东方敬恒犀利的目光。有别于在兴城见面时的生疏,他今天的目光,凛冽中有丝想要望眼欲穿的意味,仿佛一名循着各种线索追捕逃犯的侦探。

“拉得不错。”东方敬恒只说了四个字。倒是另一个评委对她的演奏颇感兴趣,问她有没有受人点拨过。她点头。那个雪夜她和敬恒耗在宾馆里,除了甜言蜜语和卿卿我我,剩下的时间他都在教她这首歌,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你的老师是?”一位评委问。

“可以不透露吗?”用余光扫到东方敬恒探寻的目光,夏焱神色一黯拒绝了,“他不太喜欢我在外面透露他的名字。”

评委们露出遗憾的神情,有一个甚至不甘心地说:“你能不能再拉一首试试?或许我认识你的老师。”说着看了东方敬恒一眼。

东方敬恒点头同意:“《流浪者之歌》怎么样?”

流浪者之歌……这是东方敬恒在各种场合时常演奏的曲子。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神经质,每听一次,都会赔上不少眼泪。

这样的曲子让她在这样的场合拉,说实话真有些为难她。但评委已经提出要求,她哪有反驳的权利。

夏焱重新摆好弓,轻轻说:“关于这首歌的回忆太多,如果我一会儿失态了,请各位老师包涵。”

评委们点点头,以为她这么说只是个噱头。但于夏焱而言,“失态”完全是可以料见的。

她仍然闭着眼睛演奏。每一个音符,每一个旋律,都像是对过去的追思。

十岁那年,小小的她开始关注一个叫“景行”的青年提琴家。之后他的每场表演,只要她有时间,她都会看,哪怕是事后的转播。还有他出的每一张碟,她都珍藏在老家。她以为她总有时间慢慢告诉她过去十余年对他的孺慕之情,没想到从此没了机会。

再也控制不住,再也压抑不了,与音乐一起涌出的,还有夏焱的泪水。一串串滑到小提琴的托板上,使音乐都带上了咸涩味,一声凄厉过一声。

“停下来!”她还没拉到高/潮部分,东方敬恒的声音突然夹了进来。他没理会夏焱和其他几个评委瞠目结舌的表情,径直说:“够了,你可以出去了。结果下午考试结束会反馈给你。”说着摆了摆手。

突然被喊停,夏焱情绪还在迷茫中,她边拭去脸上的泪水,边收起提琴,匆匆鞠了个躬,狼狈地走出考场。

相比其他笑着出来的考生,她的出现太过诡异,让候考室的气氛顿时一静。有人上去安慰她,有人问她是不是考题很难。她摇摇头,略显尴尬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好行包,苍白着一张脸走出了考试大楼。

一下午夏焱都耗在考点附近的咖啡屋里。一杯又一杯苦涩的咖啡灌落肚里,不仅没让她头脑清醒,反让她的胃灼痛起来。她捧着手机,半靠在沙发上休息。自从和敬恒分开,她删去了所有有关新闻和微博的应用,只玩游戏看韩剧。

傍晚5点,苏妍的电话进来了。和夏焱约晚饭的时间和地点。正好夏焱的胃痛缓和了很多,她付了钱,背着提琴和包,一副赴死的表情走出了咖啡屋。

关于考级的反馈信息还没收到,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凶多吉少?一路上夏焱都在想考级的事。再加上很快要见考官了,她心里完全没底。一会儿见到他,东方敬恒是会当面批她拉得奇差无比?还是委婉地告知她考级失败了?抑或故意避而不谈考级的事?

到约定的饭店包厢,苏妍已经在了,换了一身红色的长裙,十分耐看。夏焱见她身边也放着行李,问她是不是吃完饭就回兴城。她点头说已经买好了机票,晚上十点,吃完饭正好来得及。

“老师和你一起走吗?”夏焱顺口问。

“明天还有个录像再确认过程。忙完这些他才能回去。”苏妍淡然说。

两个人有些沉默,幸好有服务员进来问要不要先点菜。苏妍说好,拿过菜单如数家珍。她和服务员说这个这个,那个那个的同时,顺便和夏焱解释,这是老师喜欢的,那是她自己喜欢的,还有那个也许夏焱会喜欢。夏焱完全默认,情绪仍有些不安。

点完菜,苏妍一本正经对夏焱说:“你有没有想过,老师是故意失去了这段记忆?”

“你什么意思?”夏焱完全吓住了。

“很好理解啊。他不想和人提起这段过去,就强迫大脑去忘记一切。久而久之,就真以为自己忘干净了。”

“是吗?”如果他是刻意想要忘却,那么她在他心目的地位可想而知……

“夏焱,我劝你回归现实吧,别等了。”苏妍话外有话。

夏焱看了她一眼,正待反驳,有电话进来了。一看到“李立”的名字,她从座位上蹦起来。糟了,完全忘了今晚要和李立吃饭的事,这下可好了……

她一接起电话,就听到李立暴躁的声音:“我说我不打电话,你就不会主动打过来问候一下吗?”

“我……我遇到了几个朋友。”夏焱惴惴不安。

“那我们约好的晚餐呢?”李立的声音越来越粗,越来越响。到后来震得夏焱耳膜都生痛了。

夏焱看了苏妍一眼,比了个手势,问她介不介意带朋友过来。苏妍摇摇头。夏焱这才开口问李立:“李老师,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好不好?反正人也不多……”

她以为像李立这样性格怪异的人一定会拒绝这种要求,没想到他松了口气,清清嗓子说:“好吧,发地址到我短信,我叫司机开过来。”

挂了电话,夏焱的情绪才稳定了一些。有李立在,至少她不至于那么孤立无助了。哪怕一会儿东方敬恒有什么不友好的表示,李立应该会保护她的。

不过她很快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既幼稚又可笑,东方敬恒和她无冤无仇,何必要为难她这么个毫不起眼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了嘛…………

45、5、上海的记忆2

5、上海的记忆2

两位大神几乎是同时到达的。

李立风尘仆仆走进包厢后不久,东方敬恒推门而入。看到屋里的几位,礼貌地点头。李立的反应也很快,伸手对东方敬恒说:“景行先生,久仰!”

东方敬恒和他握了握手,笑着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是荣幸,李画家。”

靠!原来大神们早已暗通款曲……夏焱抿了口茶,觉得自己的被害妄想症真得治治了。

四人寒暄完毕后,坐了下来。正好桌子是四方的,一人占据一边。李立在夏焱旁侧坐下,东方敬恒顺势坐在苏妍一边。这样一来,他就和夏焱完全面对面了。夏焱想避过他的眼神都不行了。

“老师,我考级过了吗?”苏妍试探地问,“先透露一下下吧。夏焱一定也很想知道。”

东方敬恒看看她,又看看夏焱,边挽袖子边说:“你们都过了。”

过了?就这样过了?夏焱的坐姿秒秒钟变得僵硬。如果不是李立起身给她倒饮料,她完全要坐化过去了。

老师点评一下我们的表演吧,这才是重点。”苏妍又问,目光完全在东方敬恒身上。

李立咳了一声,走过去给东方敬恒和苏妍斟上饮料:“先让景行先生休整一下吧,交流心得的事一会儿有的是机会。”

东方敬恒点头,“听了一天的曲子,确实有些累。”说着揉了揉眉心,脸上透出一丝疲惫。

夏焱看着他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心里不自觉泛起一层涟漪。他还是那么不小心,从不肯注意自己的身体……

“对了,夏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立坐下来对夏焱说,“你上次画的那幅山水有人买走了。”

“真有人买?”夏焱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李立笃定地说,“而且不是小数目哦。”说完得意一笑。仿佛画作者是他自己似的。

“多少,多少?”夏焱忙涎着脸问。

苏妍也被他们的对话吸引,忍不住问:“是啊,好想知道夏焱的画现在什么价位了。”

李立没有立刻回答,指了指夏焱的脑袋,嗔怪了一句:“你有点出息没有,动不动就是钱。”

这是李立的老调调,夏焱早已习惯。夏焱手头紧缺时,李立会接济她一点钱。每当夏焱还他时,他就用这句话回她。

“我感兴趣的是自己的画到底有多少价值。”夏焱有些不甘心。

“傻不傻,你的画当然是无价的。”李立斜了夏焱一眼,“只要是独一无二的,都是无价的。”

“说得好!”东方敬恒表示赞同,拿饮料和李立碰了碰。

菜上得很快,也被消灭得很迅疾。看来大家是真饿了。夏焱本以为四个人的气氛会僵,却没想到李立和东方敬恒越说越投机,到后来完全变成是他们两个人在对话,而苏妍和夏焱在一旁静听。

“景行老弟,你的琴是拉得真好。我常有一种冲动,什么时候你拉琴时,我在旁边作画,我们配合一回吧?”李立笑着说。

“好主意。”东方敬恒点头,“特别是那些中国古典的小提琴曲,完全适合你作画。”

看着他们一来一往,不亦乐乎的表情,夏焱甚至有种错觉,他们是不是已经认识很久了。

聊到后来,不知怎么,又扯回到小提琴考级的事。李立说夏焱完全是半吊子功夫,这边学一点,那么学一点,哪边都不精。

夏焱呵呵笑着,早已习惯他对自己的冷嘲热讽。

苏妍难得帮夏焱说话:“两手开工才是真厉害,老师对吧?”

东方敬恒看了眼夏焱,眼神有些难以捉摸:“我不知道夏焱的画怎么样,但至少在小提琴上,她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她的表演很真诚,完全是用情绪在拉琴。”

他把她说得那么好,一如以前一样。夏焱的心颤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对上东方敬恒的眼睛,“东方先生真的这么认为?”

东方敬恒不置可否地继续说:“虽然《小精灵舞曲》是你自选的,《流浪者之歌》是我指定的。但我倒觉得还是后者更适合你的情绪表达。”

夏焱点头,完全赞同他的想法。爸爸过世后,她的人生里满是坎坷和不顺,像《小精灵舞曲》这样明快的曲子确实不适合她的心境。

“老师,你怎么让夏焱拉了两首?”苏妍很奇怪。

东方敬恒笑了笑,“这可不是我的要求,是其他评委提出来的。”

“为什么?”

“夏焱拉完《小精灵舞曲》,评委老师问他师承何人,夏焱不回答,他们就更好奇了……”东方敬恒简要介绍了一下当时的情形。

“然后呢?”苏妍继续问。

“没有然后。”东方敬恒说,“她出去后,评委老师还在嘀咕她到底是哪里学的琴。”

“他们猜我的老师是谁?”夏焱看住东方敬恒,鼓足勇气问。

“是谁?”苏妍也感兴趣。

正当大家翘首期待答案时,东方敬恒却沉默了,他站起来舀了碗汤,喝了一口又一口。

看他这副表情,沉默良久的李立笑了,“这还不够明显吗?夏焱师承的当然是景行……”

一语毕,另三个人不约而同看向他。李立啜了口饮料,优哉游哉说:“景行老弟,我没说错吧?”

东方敬恒一笑,和李立碰了一杯,什么都没说,一口喝完了杯里的饮料。

东方敬恒越不说,李立的话就越多:“景行老弟,我们夏焱对你崇拜已久。你要不要考虑收她为徒?”

“不要。”几乎是同时,夏焱和苏妍一起喊出口。

苏妍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又忙着自圆其说,“夏焱现在可是李老师的高足,我们怎么能夺人所爱。”

但李立并不买她帐,“夏焱只是我助手,她过来几个星期后,我就知道她志不在画画。”说完看东方敬恒。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每个人都有些不自然。幸好几秒钟后,李立的手机响起,解了大家的围。李立去外面接了个电话,回来时对夏焱说:“你打算今天回巷州吗?”

夏焱原本是这个打算,但怕李立一会儿又自作主张说要送她回去,临时改口说:“还想再住一两天。”

“那你带着行李干什么?”李立敏锐地看出了她的破绽。

夏焱十分淡定地回答:“昨天的宾馆不好,两三点还有人在走廊上吵。”

“既然这样,那我帮你找个酒店住下来,我今晚要赶回去,家里有点事。”李立说着出门叫服务员买单。却被东方敬恒拦住了,“今天是我请客。”

“凭什么是你请?”李立的语调突然变严肃。

东方敬恒怔了怔,随后笑起来:“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进来时我已和服务员打了招呼,让她把这一餐划到我帐下。”

“原来如此。那我不客气了。”李立也爽快,向夏焱招手:“走,我送你。”

这边东方敬恒问苏妍什么时候的飞机,苏妍报了时间后,东方敬恒说自己开车送她。

四人于是兵分两路,在饭店门口告别。

回去的路上,李立异乎寻常地沉默,他拨电话订好酒店,就开了窗,抽起烟来。

“家里出了什么事?”他的状况异常,夏焱不免有些担心。

“我妈摔了一跤,已经送医院了。”李立沉声道。

“那你还是赶紧回去,我自己打车去酒店。”夏焱马上喊停。

“闭嘴!坐好!”李立突然吼她,“我不在乎那么一丁点时间。你听好了,酒店规格不错,单人房,有电脑和无线,我帮你订了两天。房费已记我账上,算是给你带薪休假。你自己注意安全!”

要不要这么好?夏焱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注意到他下垂的嘴角,终是毫无抵抗地接受了。好吧,既然是老板特批的,恭敬不如从命,先舒服两天再说。

李立把夏焱在酒店门口放下,就匆匆赶回去了。

直到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视线尽头,夏焱才傻乎乎地提着行李走进酒店。果然如李立所讲,房间很干净很高档。只是夏焱根本没心思享受这种高规格服务,洗了个澡就趴到床上。

胃还在隐隐作痛,更难受的是心情。东方敬恒为什么不承认是他教了她小提琴?李立已经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他却仍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如果真如苏妍所言,他是刻意要忘记这一切的话,那他这个人不是太绝情,就是太能表演了。

迷迷糊糊快睡过去时,手机铃声大作。夏焱瞄了眼屏幕,看到上面赫然写着“敬恒”两字时,大脑神奇苏醒,迅速接起来。

“喂,”仍然是那么好听,令人心动的声音,“我是东方敬恒。”

“我知道。”夏焱闷声说。

“我猜自己是不是和你住同一家酒店了?”

“啊?”

“酒店经理是我朋友,他说李立今天也住在这里。他应该是替你订的房间吧。”

“嗯。”夏焱应着,两只脚丫在床边乱晃,心情有些难以捉摸的悸动,“真巧。你住几楼?”

“8323。”东方敬恒低声报号码,电话里传来电梯开关门的叮咚声。然后夏焱听见他按数字键的声音,他上来了。

夏焱瞥了眼自己房卡袋子上的号码,8325。不出所料,他们的房间是连在一起的。这是冥冥中注定,还是……她不敢多想,起了床,整了整自己保守到极点的睡衣,走到门口。听到脚步声渐近时,她打开门,正好看见敬恒走到她门口。

“巧得不能再巧。”夏焱靠在门边,笑着说,“和小提琴家做邻居,今晚估计要失眠了。”

“呵呵。”东方敬恒笑了笑,“快休息吧,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如果你不忙,明天我请你吃午饭。”

“当真?”夏焱琢磨着他的话,“不会是借机想要回小提琴吧?”

“你还记着这件事?”东方敬恒无奈一笑,“我不问你要小提琴。只是觉得难得在上海遇到,又住在同一个酒店,也算是种缘分,应该一起吃个饭。”

“好。那东方先生,明天见!”夏焱放松下来,发自内心地粲然一笑,习惯性地鞠了个躬,合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咱这不就二更了嘛。。。。小伙伴们看过来,草草是个多实诚的孩子。所以,留个评呗。撒个花呗。收个藏呗。

46、6、上海的记忆3

6、上海记忆3

东方敬恒带夏焱去吃饭的地方是个很有名的旋转餐厅。记忆中他从未带她来过如此高大上的地方。会员制餐厅,人不多,环境又好。

他们坐下后,东方敬恒就开始点菜。他并没有询问夏焱的意思,自己把菜都点好了。夏焱偷偷看了眼,卧槽,还都是她喜欢的菜。这是多么诡异的感觉……他不会是恢复记忆了吧?

餐厅中央有个舞台,上面支着一个立式话筒。夏焱转头去看时,东方敬恒向她介绍:“这里一会儿有小提琴表演,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谢谢!”夏焱感激一笑。看着窗外变换不停的景色,再看眼前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心情有些不平静。

“夏焱,我对你很好奇,感觉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你不反感吧?”东方敬恒看住她说。自从昨天听她演奏完曲子,他心里就浮起一层莫名的躁动,迫切想要走近她,了解她。

“你问吧。”夏焱垂了垂眼。

“以你对小提琴的悟性,再加上那么久的琴龄,不该只到现在的水平。你中途停掉过?”

又是这个问题。一如在何晓笙婚礼上他初次问她时一样。她和他之间的关系,现在看来就像一个循环,不停地回环往复,却一直走不到终点。

“出车祸时,把左手压伤了,从那时开始放弃……”夏焱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包括他带她去澳大利亚治病的那部分。

东方敬恒的眉头皱起来,拿餐具的手一直小幅度律动着,“听高园说,你以前是她的老师。这又是怎么回事?”

“出了点事,在学校里呆不下去了。”关于这段,夏焱不想多说。

牛排上来了,正好一人一份。夏焱拿起刀叉,看着鲜嫩的牛肉,眼睛有些迷糊。也差不多时候该给自己做个了断了。夏焱闷声想,何况何晓笙本就反对她和东方敬恒在一起。所以上海这一见后,她要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至少得把大部分精神都放到小提琴和画画上去。

她想得太入神,以致刀具割到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也不自觉。东方敬恒看出她走神了,从她手上夺下餐具。把自己那盘已经整齐切块的牛排推到她面前,然后拿过她那一盘,低头切起来。

“敬恒……哦,不,东方先生,不好意思,我失态了。”一直要到看到眼前的牛排已被更换,夏焱才灵魂回窍。

“你好像总是失态。”东方敬恒淡淡说,“幸好只是切到盘子,如果伤到手怎么办?”

夏焱有些微窘,这下不敢再胡思乱想,打足精神消灭盘中餐。

小提琴表演开始了。曲子都是经典流行老歌,《至少还有你》《亲爱的小孩》《下一个天亮》……夏焱一直觉得用小提琴拉流行乐,是件很掉价的事。但现在听到表演者如此自信自如地拉着,旋律也很唯美,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过于狭隘了。

一首《我愿意》把餐厅的气氛推到最高/潮。夏焱听得动容,不由脱口道:“如果你去拉,一定会更好听。”

东方敬恒笑笑:“你以前最喜欢我拉哪首曲子?”

“每一首都喜欢。”夏焱诚实答。

东方敬恒摇头,自嘲一笑:“有些曲子我也拉不好。所以拉来拉去就这么几首。”

他站起来给夏焱倒饮料,正好配菜和水果沙拉都上来了,东方敬恒每样挑了几个,直接放进夏焱碟子里。他做这些时,动作自然妥帖,仿佛本就该如此这般。反倒是夏焱,有些角色转换不过来。

“敬恒……你做这些是不是因为愧疚?”她突然问。

“什么?”东方敬恒夹菜的动作骤然停下,“我对你愧疚?”

夏焱没吭声。

他又想了想,回到自己座位时,似是醒悟过来了:“你是不是指你爸爸的事?”

夏焱点头,当初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开始接近她,照顾她。如果再来一遍,她不希望他带着那么沉重的包袱和自己交往。

“在你失去的这段记忆里,也不全是坏的事情。”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而不带太多感情,“比如你把当年的所有事都告诉了我。我看到了你姐姐写给我爸爸的那些信。虽然不知道你姐姐的箱子里装着什么,但已不重要了。因为我经过一番挣扎后,已经选择原谅了她……”

她看见东方敬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凝滞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说不明的落寞。

“不知你清不清楚,我妈妈何晓笙已经有了新归宿,现在是三岁孩子的妈,大家的生活充实平和。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至于你自己,膝盖动了手术后,也恢复得很好,能上台演出了,也参与了音乐剧的制作和演出。你的事业正在拓宽,一切都好好的。”

“可是……”东方敬恒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一切都很平稳,真的,敬恒,”夏焱从没这么认真和他说过话,每一句都是她过去三年半里反复斟酌,深思熟虑过的,“你可以选择复出,也可以选择慢慢把重心移到幕后制作。”

“这个公司会帮我参谋。”东方敬恒止住她,“我说的是你。”

“我?”

“我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我怎么有种你一直站在原地的感觉?”东方敬恒歪着脑袋说。

夏焱倒抽一口冷气,她确然是一直站在原地,相比别人,她的世界里时间早就停止了,永远定格在三年半前的那个雪夜。

见夏焱不说话,东方敬恒叫服务员买单,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他看了眼手机上小宋发给他的航班号和时间,随口问夏焱:“你也今天回去?”

“李老师付了两天的房费,我还可以住一个晚上。”夏焱跟着站起来。回头看了看餐厅中央那个依然在拉琴的女子,有些心碎,有些悲凉。

“就你一个人?”

夏焱点头,“我习惯一个人。东方先生,谢谢你的午餐。我回酒店休息一会儿,晚上准备去逛逛外滩。再见!”她说着欠了欠身,独自一人先走出了餐厅。

东方敬恒等服务员把账单拿过来,刷卡签字后再追出去,早已没有了夏焱的踪影。他想了想,始终觉得有些异样,拿出手机拨电话:“小宋啊,能不能把航班改签到明天中午。我这边临时还有些事。”

小宋在那头交代:“先生注意安全,不要频繁出入公众场合。虽然你回来的消息还没引起太多人关注,但总是小心点比较好。”

东方敬接完电话,也回了酒店。还没走进大厅,就看见一**人围在那里,长枪短炮的,好像在做什么采访。

东方敬恒退后一步,转身出了酒店,迂回了一段路,从侧门返回酒店。正是夏秋天气,他既没戴帽子,也没戴墨镜,被暴露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他走到电梯口时,听到酒店工作人员正在说外面的采访,他背过身去,耳朵却不放过她们讨论的每一句话。尤其当她们提到自己的名字时,腰板都变硬了。她们好像还说到了夏焱,说她不知羞耻,果然被人抛弃了。东方敬恒越听越糊涂,决意先上网查个究竟。

他打开笔记本,一搜“夏焱”的关键词,马上跳出很多新闻。但最早的一条也在三四年前了,那是记者整理的一个采访稿。稿上说夏焱自爆单恋东方敬恒多年,而东方敬恒十分包容,是个很有担当的人。他看得纳闷,再去找另外网站的报道,这才知道了原委。

他居然陪着夏焱一起参加了她同事的婚礼。这种公共场合,他携伴出现,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更神奇的是他居然默认了自己和夏焱的恋爱关系。大跌眼镜的事还在后头。眼看他要被千夫所指,这个小丫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能量,竟然跳出来瞎掰了一通,不仅骗过了媒体,还逆转了形势,这样的人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东方敬恒看着网页上他和夏焱并肩站着的照片,思路突然有些堵塞。既然这样,那么刚才在酒店门口被围观的人就是……

想到这,东方敬恒拎起一件西装,随手拿了个帽子,往楼下冲去。

——————

楼下,酒店门口。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地向夏焱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论是多么不靠谱的问题,夏焱都沉默以对。多说多出错。上一次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这回再也不能冲动了。

人**突然动荡起来,夏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围观的人自然分成两拨,给中间让出一条路来。顺着这条路,夏焱看见东方敬恒拎着件衣服,手拿着一顶帽子,直步走过来。那架势看着有几分吓人,仿佛是专门过来打架的。

“夏焱!”他快步走过来,拉住夏焱的手往人**外拖。

“你!”夏焱觉得他一定是疯了,这种时候居然还出来亮相。是嫌最近绯闻不够火爆吗?

眼看记者们都骚动起来,把注意力转移到东方敬恒身上,夏焱气得脸都红了。她突然甩开东方敬恒的手,大声说:“景行先生,请你放来我。我已经拖累你这么久了,不想再耽误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夏焱闭了闭眼,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演技最可靠。

“你乱七八糟说什么!”东方敬恒一点都没领会她的意图,又去拉她的手。

这时有记者说:“听说景行先生出事后,失去了部分记忆。这是真的吗?”

“是。”东方敬恒的声音是从牙齿缝里出来的。

周围一片唏嘘,有人反应很快:“你失去哪些记忆?”

“最近四五年的事,都不太记得了。各位不好意思,失陪。”尽管脸色已经铁青,但东方敬恒仍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他捉住夏焱欲躲开的手,把她整个人圈进自己的怀里。夏焱还在反抗,他正要出口斥她,一个记者问:“那你怎么会记得夏焱**呢?这是不是说明你对她也有了情感?”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轰一声炸开了。夏焱也懵了,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逻辑上的漏洞。只有东方敬恒一人是镇定的,他把带来的灰西服披到夏焱身上,又帮她戴上帽子。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牵住她的手,拨开人**,往酒店里走去。

背后人声鼎沸。夏焱的手被东方敬恒死死拽着,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

渐渐的,哄闹声小了,周围的环境静止了,一切都变得安安静静。夏焱感觉自己被推着上了电梯,又推着出了电梯。然后眼一闭一睁,人已经坐在东方敬恒的房间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可能,晚上再码一章。越接近尾声,我的斗志越昂扬。

还有,我决定另开一篇有关娱乐圈的新文。故事在构思中,文案写好后,会先曝上来。

47、7、习惯的力量1

7、习惯的力量1

和她房间的布局一样,东方敬恒的房里也有大大的落地窗,长沙发,还有一盏无比暧昧的暖色吊灯。

夏焱傻愣愣坐着,身上还披着东方敬恒的衣服,头上的帽子也没取下。自她坐下后,东方敬恒就躲在卧室里打电话。隔音效果太好,她根本听不清他在里面说什么。

绯闻再次来袭……这回该怎么办呢?她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有些黔驴技穷了。

滴答。有消息进来。夏焱点开看,是李立来的,说他家里老人没事了,一切都安好。她忙回复:“老师也照顾好自己!”心里却有些愧疚,自己怎么就忘了主动问候一下人家呢?

东方敬恒从卧室出来时,衣服和裤子都换了,很居家的感觉。夏焱看他在自己对面坐下,眼睛盯着地板的某个点,好似心事重重。

“是不是我刚才惹祸了?”她不安地问。

“不能这么说,”他低声说,“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哪天记者采访时,我会出面澄清一下的。”

“你想要怎么澄清?”她愕然。

“你把自己说成一个死命缠着我的无赖,但现实并非如此。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来成全我的名声。”他说得很严肃。

“我那时候确实比较无赖……”夏焱不想气氛这么沉闷,忙打哈哈,“再说事情都过去三四年了。再提太刻意了,也没这个必要。”

东方敬恒抬头看她,从头发开始仔仔细细往下看,直到目光落在她瘦小的脚掌,“可是你会因此受影响。我不想连累……”

“敬恒,”夏焱突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帽子掉了,披在身上的衣服也掉落在地板上。她慌慌张张去捡,一不小心额头磕到了玻璃茶几上。痛!她用手揉了揉,把衣服捡起来,拍了拍灰尘,交到东方敬恒手上。

“敬恒,和你没有关系。我那么做,完全是心甘情愿的。我是个普通人,就算被人说了也容易被遗忘,但你不一样……”夏焱边揉着额头,边说下去。

“等等,你的头……”东方敬恒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轻轻掰开,果然看到额头上渗出了血丝。

“让我看看。”他不容分说地走近一步,凑近去看她的额头,鼻息扑得她两颊痒痒的,竟然一时忘记了疼痛。大不了挂点彩嘛?她倒是对这种小磕小碰从来不注意,但是敬恒的样子很吓人,他的嘴唇紧抿,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他放开她,拨了个电话给总台,让他们拿医疗包上来。

有那么严重吗?夏焱满不在乎地用手抹了抹额头,看到手指上沾着血丝,也没太惊讶。从玻璃茶几上扯了几张餐巾纸,轻轻擦了擦。

“额头都肿起来了,”敬恒走过来,抢下她的餐巾纸,“别不当回事。如果破相了,看你怎么办。”

夏焱笑笑,“我又不是明星,破点相就破点相呗。”说着坐下来,想重拾刚才的话题,“那个,敬恒,你真的别因为我,刻意和记者去解释什么。他们本就捕风捉影,这下更要大做文章了。”

“这个事一会儿再说。”东方敬恒斜了她一眼。正好门铃响了,他出去开门,进来时手里多了个医疗包。他熟练地打开包,从里面抽出棉签和消毒药水,二话不说就往夏焱的伤口上抹。

啊……消毒水和伤口一碰,疼痛神经一下被触发。夏焱忍不住发出“咝”的一声。

“很痛?”

“还好。”

“必须把伤口处理干净,不然就不容易愈合。”东方敬恒解释着,又往她伤口上抹了几下,只是这回动作轻了不少。

消毒完毕,他又找出纱布和胶带,帮她把伤口包好。一切妥当后,他才放开她,清理桌面,然后去洗手间洗手。

听着洗手间里传出水的“哗哗”声,夏焱有一时的怔忪。这是多久没有的感觉了?在澳大利亚看海的那晚,他们就住在一个房里,他在里面洗澡时,她也是这么静静地在外面等待。就像一个妻子等待丈夫一般。

但她很快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赧。夏焱啊夏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想这些莺莺燕燕的事?趁早逃离这个男人,开始你的新生活吧。

东方敬恒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夏焱已经站在玄关处。

“怎么?”

“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夏焱指指自己的额头。她根本不是需要休息,而是需要修理自己!从头到脚。

东方敬恒没有挽留,甚至都没过去帮她开门,只是冷眼看着她走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

这一睡,一直睡到晚上七点。如果不是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夏焱还会继续昏睡下去。她穿好衣服,她打算去外面找点东西吃。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高园有电话打过来。

她接起来问高园什么事。高园在电话那头不吭声,她又问了好几遍,才听见她支支吾吾说:“夏老师,我现在在张市。”

“张市?你去那里干什么?”一听这地名,夏焱就皱起了眉头。习惯性地去扶额,手才碰到纱布,就痛得浑身一激。

高园在那里说她自从知道夏老师爸爸的箱子是在张市找到的,就一直想找机会去那个寄存公司看看。正好有同学去张市玩,她就跟他们一起去了。

“玩得开心吗?”夏焱问。

“不太开心。”高园的情绪听起来很低落,“我去寄存公司问除了夏冬岿的箱子,还有没有别的箱子。”

“然后呢?”夏焱的神经骤然紧绷。

“那个管理人员要我出示身份证。我把我的给他,他说没用。我又给他阿姨的,结果他就给我搬过来一个箱子……”

“东方慎远?你有东方慎远的身份证?”

“是的。叔叔放在家里,被我找到了。”高园的语气依然沉重,“锁的样子和你那个箱子很相似,我忘了你上次是用什么打开的?”

“金刚橛加密码。”

高园叹了口气,“我猜也是这样。不过我身边没有金刚橛。你那把还在吧?还有,你打开的密码是多少?”

“我的生日,123。”

“等我回去,去巷州找你。”高园说,“为什么阿姨会有一个和你爸爸一样的箱子,他们是什么关系?还有,你手上的金刚橛,和叔叔之前给过我的几乎一模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

“高园……”夏焱的脑袋隐隐作痛,连带着胃也痛起来,“别想了。还是等到了巷州再说。”

“好。”

接完高园的电话,夏焱心里有丝不安,又不知道这不安究竟源自哪里。她若有所思地打开门,走到电梯口时,正好看见东方敬恒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

“你要去哪里?”一看见她,他劈头就问。

“去吃饭啊。”夏焱无辜地看他。

“我买了两份外卖,一起吃吧。”东方敬恒动了动手里的东西,“去我房间?”

夏焱顺从地跟着,对他擅自行动的做法却有些不敢苟同,又不敢出声责备。

东方敬恒把饭菜从袋子里拿出来,一样样放好,动作有条不紊。夏焱插不上手,就干巴巴看着他忙活。在心里婉转了好一会儿的想法,终于憋出了口:“那个,其实应该我去买的。你去太危险了。”

“没什么,”东方敬恒把筷子和饭盒分给她,“我戴着口罩和帽子,没被人发现。”

他说得平淡,但夏焱听着却有些心酸。做个明星虽然有人人羡艳的名气,但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东方敬恒把离她远的菜,都给她夹过来一点,夏焱提出自己会夹,他看了她额头一眼说:“你还是别折腾了。现在痛不痛?”

“还好。”夏焱羞愧地低头,多大的人了,做事还跟个孩子似的,被鄙视也是活该。

东方敬恒没再说话,沉默着吃饭。吃得差不多了,问夏焱:“还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不,不用了。”夏焱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这样的待遇,就算是以前和他谈恋爱时,她也没胆享受的啊。如果被人认出来,搞不好还跟踪,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新闻报道。想想就可怕……

“你受伤了,我照顾你也是应该。”东方敬恒对她的反应很不理解,“既然你能牺牲自己来成全我的名声。我为你做点事情又算什么?”

“不,不。”怕他再说下去,夏焱马上比了个停止的动作,“我们不是在等价交换。你千万别想着要补偿我什么。这些我真的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么?”漆黑的眼眸突然不动了,死死盯住她的脸。再加上那该死的暧昧的灯光,让他的脸看上去极具诱惑力。夏焱想,如果……如果是在以前,这个时候她一定早伸手去摸他脸了。

看夏焱没回答,他又重复:“嗯?”只是一个字,也被他说得极富感染力。

我需要你。夏焱在心里默念。可是我不能说。我说了,你一准当我是怪物,要不就是女拐子。就算你接受了,没有回忆的爱情,要来做什么。

“我需要的你给不了。”夏焱低下头去。假装整理餐具,拼命调整呼吸。

“就算给不了,说说也无妨啊?”不知怎的,东方敬恒今天有点儿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

“我……我,”夏焱被逼的完全没有退路,嗫喏着说:“我很矛盾。既希望你能恢复记忆,又不想让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能吗?”

“能。”东方敬恒冷静地说,“你把想让我恢复的那段记忆删掉不愉快的经历后,告诉我。”

夏焱摇头,这怎么行呢?这和听别人讲故事有什么不同。她站起来,帮着把餐盒倒进垃圾桶,想起刚才接的电话,转而说:“高园在张市。她拿回了东方慎远寄存在那的盒子。说要来巷州找我,一起解开箱子的锁。”

“她怎么拿到盒子的?”东方敬恒的脸色一变。

“她说有东方慎远的身份证……”

“她有说什么时候去巷州吗?”东方敬恒问。

“没有。”

“她去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东方敬恒突然抓住她的手,“我本打算在高园十八周岁时把所有秘密告诉她……”

“我知道,你说起过。”

东方敬恒看看夏焱,表情有些复杂:“但现在不那么想告诉她了。也许知道了,反而是件坏事。”

“可是你曾经答应过她,就应该遵守诺言。再说依高园的性格,根本不会甘心,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清楚一切。难道你还想看到她再次失踪吗?”夏焱说。

她被东方敬恒抓着的手突然被握紧了,“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事情?都是我告诉你的?”他的目光直逼过来,笼住夏焱的脸。

“嗯。”这种时候,她完全是靠本能在回答。

“夏焱?”东方敬恒突然一把把她拽到自己眼前,双手捧住她的脸,一下子两人的鼻尖贴着鼻尖,嘴唇也近在咫尺,“我那时是不是喜欢过你?”

“我……我不知道。”夏焱想要别过头,头被东方敬恒死死箍住了

“说实话!!!”他声音焦灼,语气有些急促。

“可能……可能有一点点……喜欢吧。”夏焱被迫对着他的脸,任由他的气息在自己脸上拂动,“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我其实……也不知道。”

“难道你是根木头,自己不会有感觉吗?”东方敬恒反叱。

“我对你的了解不多……”夏焱表情黯然。从一开始,她对他和她交往的动机就存有怀疑。以致后来遭遇他和林嘉、赵晨伊的绯闻,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只想着找个时间安静离开。说起来,在这段感情里,她始终自卑,从不以为对方真正喜欢她。

“那你喜欢我吗?”东方敬恒咄咄逼人。

“我从小就崇拜你。”

“我问的喜欢,是男女之间,不是偶像和粉丝的那种!”问人家问题,居然还这么盛气凌人。

可夏焱偏偏就吃这一套,他一硬,她就彻底软趴趴了,“喜欢又怎么样?”

“现在呢?还喜欢吗?”东方敬恒把她圈进怀里,不论她怎么反抗,也不松手。

“东方先生,你非得把人弄难堪了才罢休吗?”夏焱整张脸都被埋在他的胸前,闷得快要透不过气。

东方敬恒这才放开了她,但眼睛仍紧盯着她。好像在一遍遍说“回答我”“回答我”!!

夏焱受不了他灼灼的目光,怕这么纠缠下去没完没了,心一横就回答:“我说喜欢,你满意了吧?”

她看到东方敬恒的表情瞬间松弛下来,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嗯,我好像也喜欢上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某人生日,我的大本命,生日快乐。爱你永远。

ps:预计再过两三章完结。也许会有一两个番外,到时定吧!!

草草新坑要开了,不是那个《大神如此多娇》。另外一篇关于娱乐圈的新文,还没曝文案,新坑一开,微博直达,**直达。求包养,求入**。

48、8、习惯的力量2

8、习惯的力量2

喜欢……她居然从东方敬恒的嘴里听到了这两个词。谈恋爱时,他也不过是说了句“我们能不能试着交往吧”。但失去记忆后的他,反而变得……明朗?直接?总之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她被东方敬恒护着送出房间,转而送进自己房间。她刚想和他说晚安,他就跟着进来了,直直站在她面前。大有不谈彻底不肯罢休的架势。

这样的东方敬恒于夏焱是陌生的,但倒是很符合林嘉对他的叙述。不顾一切,专注虔诚。就在东方敬恒俯身想要抱住她时,夏焱推开了他:“你知不知道,你变了好多。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敬恒。”

“怎么个变法?”东方敬恒眯起眼睛,好奇地问。

夏焱在脑海里搜索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还歪着脑袋在想,东方敬恒的手已经抚上了她的脸:“慢慢想,我不急。”他的手慢慢摸索到她身后的长发,用手指轻轻缠绕着,整张脸贴住她的耳朵。

夏焱的大脑瞬间空白,别说思考,就连气也要喘不过来了。她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拍开他的手问:“林嘉呢?你回国了,她去哪里了?你们这三年半……”

东方敬恒指指自己的脑袋,表情很无奈:“我只记得醒过来以后的事,之前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醒过来以后?”

“是啊,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东方敬恒说着坐了下来,慢慢开始回忆。

……

大约三个月前,他在一座陌生的房子里醒来。房间俨然是个重症病房,各种仪器都一闪一闪工作着。也许是他睡了太久,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的缘故,他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也没引起外面的注意。那时他的感觉很无措,既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在书房专心致志画画的场景,画的内容是一把漂亮的金刚橛……

第二天有护士来量体温,才发现他已经醒了。问了他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他都茫然不知。在护士的提醒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失去记忆了。他问护士发生过什么,护士也一问三不知。他马上想到问护士借手机,但号码根本拨不出去。看了看信号,才发现他竟然身在日本。

之后的事情,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他提出要出院,护士却说他体质仍虚,如果要强行出院,需家属签字。他觉得奇怪,问自己的医药费是谁承担的,护士说有匿名人士帮忙付了。就这样,他被医院这套奇怪的逻辑困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在一个病友那里借到个全球通手机,给阮姐打了电话。这才得以回到国内。

“我比谁都迫切想要恢复记忆。”东方敬恒表情带着淡淡的伤感,“凭空忘记了那么多事,不仅影响我工作,也影响到了我的生活。我有时会无意识地去做一些事情,做完后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这种事情太多了……”

夏焱听得有些入神。感觉他的遭遇,更像某篇悬疑中的情节,而非现实。

“你问我林嘉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我是通过阮姐才大概了解了这几年来的事情。据说我出国是为了去澳大利亚和她办离婚,但我不明白醒来为什么会在日本。我也试图和林家取得联系,但是他们的反应更出乎我意料。”

“怎么了?”夏焱越听越玄乎,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们反问我林嘉在哪里。还说为什么我一个人回国了,没把林嘉带回来……”东方敬恒的语调急转直下,“我顿时明白,除非我自己想起来,不然不会有人告诉我这段记忆是怎样的。”

“你的意思是……”夏焱捂住了嘴,隐隐有些不安。

东方敬恒轻笑了笑,“我曾经接到过林嘉父亲的电话,问我龙舌兰酒好不好喝。我说我从不喝烈性酒。他又问还记得薄荷味的Marlboro吗?我说我只抽中国烟。你猜他接下来说什么?”

夏焱摇头,已经完全听晕了的节奏。

“他说我不管你是想不起来,还是不想想起来。既然这样,那就不必再有联系。”东方敬恒轻叹了一声,“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而我也再也没和林家联系。”

夏焱总算找到点头绪。难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林嘉的父亲?可是他那么做,完全没有动机啊。

外面的钟敲了十下。夏焱以为听错了,一看手表,还真是十点了。收到她的暗示,东方敬恒站起来,轻敲了敲夏焱的后脑勺:“时间不早了,我也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见。”说着出去了。

明天早上见?等等……明天还要再见么?明天不是各自回家的日子么?夏焱带着一肚子疑问睡下了。一开始睡不着,脑子里盘旋着敬恒说的离奇事件,还有高园提到的箱子。到后来她只能以数绵羊的方式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上海到巷州很近,直达的火车和汽车都很多。所以夏焱没有提前订票,打算吃了早饭直接坐大巴回去。

在一楼的自助餐厅门口,她和东方敬恒不期而遇。她刚吃完早餐出来,而东方敬恒手上拖着一个小型行李箱,正往里走。“你赶时间吗?”他一见她,就停住脚步。

“无所谓。”夏焱耸耸肩,“随时都有回去的车。”

“那就陪我一起吃饭。”东方敬恒不容置疑地说,“吃完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你忙你的就成。”夏焱还是不太习惯他的突然靠近,委婉拒绝了。

“也好。记得电话联系。”东方敬恒没有强留,挥了挥手,拖着行李进去了。

就这样告别了……还有可能再见吗?夏焱的目光在他的背上停留了好几秒,才转头出了酒店。

回到巷州就陷入了一场忙乱。何晓笙的贫血又严重了,在去健身房的路上晕倒了,摔得一条腿骨折,一边的脸上也挂了彩。偏偏李彦光出差了,照顾孩子和照顾何晓笙的事就都落在了夏焱身上。她没法子,请了个护工在医院照顾何晓笙。但就算这样,有时也会忙不过来,还要劳驾佳雯当救兵。

何晓笙住院一星期后,李彦光才从外地赶回来。他一下飞机就直接去了医院。陪了何晓笙一下午才拖着行李回家。他到家时,夏焱正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一只手用毛巾擦着头发,一只手拿着手机。

“焱焱,这几天辛苦你了。”李彦光先打的招呼。

夏焱笑笑说没事,脑子里想的还是怎么回东方敬恒的消息。她刚刚收到东方敬恒的一条短信,里面只有两个字,“等我”。既酷又拽。但是夏焱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这个“等”是字面意思,还是另有深意?

她沉思的表情让李彦光心里一窒,由衷感慨道:“突然感觉你又长大了一些,这下真的得嫁人了。”

“是吗?”夏焱没心没肺地说着,一边回复着消息:敬恒,照顾好自己。她发现自己只会发这句,也只能发这句。不然还能说些什么呢?

“你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讲话?”李彦光的语气突然加重了,夏焱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了,他已经一步上前抢下了她的手机。

“你干吗?”夏焱气得差点跳起来,毛巾掉了,头发耷拉成乱蓬蓬一片。她想回去夺手机,李彦光已经眼疾手快地按开了短信,看到抬头是“东方敬恒”时,脸色一变,整个人冷凝起来。

“手机还我!”夏焱再次伸手,手被他一把抓住,反拧了过来。痛得她一阵尖叫,“李彦光你要干什么?”

“不是和你说过,不再跟东方敬恒联系的吗?”李彦光来势汹汹,“他本就是个复杂的人,再加上三年半前的事,和这个人在一起太危险,你有没有想过?”

夏焱没吭声。该作的辩驳她早在三年多前就和李彦光尽数说了。她说她喜欢东方敬恒,不论对方是怎么样的人,都阻止不了她想要靠近的决心。可是李彦光对东方敬恒的成见太深,根本不是夏焱几句话能改变的。唯一庆幸的是李彦光没把他们的对话告诉何晓笙,所以何晓笙一直以为夏焱和东方敬恒再没关系了。

“你再想想,这三年半他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林家没了女儿,为什么一声不吭?这些都是谜团。如果你卷进去,那你就彻底完了。”

“……”

“还有,如果东方敬恒和林嘉还没离婚呢?如果这三年半里他们已经有孩子了呢?这些你考虑过吗?”最后一句,李彦光几乎是吼着说完的。他咆哮的声音,传进夏焱的耳朵里,变成了一串毫无异议的代码。她冷眼看他卖力劝阻着,心里也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可是他有什么资格管自己呢?他又有什么资格对东方敬恒评头论足呢?

“啪!”突如其来的一掌,把毫无防备的夏焱扇得眼冒金星。她摇晃了好几下才站稳脚跟。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心里翻涌的是难以复加的愤恨。夏焱手指着李彦光,尖声道:“李彦光,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看到她脸上清晰可辨的手印,李彦光也怔住了,没想到自己下手这么重。但他实在是气坏了,这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孩子,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张扬跋扈。不仅不听劝,还大有和你对着干的意思。

“痛不痛?”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

但马上被夏焱冷冷顶了回去:“不用你关心。”

两个人正僵持间,门铃响了。

会是谁?两个人都有片刻的愕愣。还是李彦光反应快,把夏焱往卧室间一推说:“你进去,我开门。”

卧室里何晓笙的小儿子正睡得香。夏焱在床边坐下,看了他一会儿。心里有些内疚。幸好没吵到他,如果刚才的场景被弟弟看到,那就真的糟糕头顶了。心慢慢静下来,疼痛的感觉也逐渐清晰。但她仍倔强地不肯用手去揉一下。

门外传来男人的对话声。夏焱走到门边屏息一听,发现这声音竟是李立。

来的人确实是李立,李彦光一开门,他就敏捷地钻进客厅问:“夏焱呢?”

“她在卧室照顾弟弟。”李彦光表情薄凉,声音有些冷淡,“李老师有何贵干?”

“夏焱请了那么久的假,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李立无视掉李彦光的态度,脚迈向了卧室的方向。

“等等!你在这里等,我去叫他。”看他一副老实不客气的样子,李彦光的态度更差了,转身去卧室叫夏焱。

这个李立一直是个很麻烦的家伙。当初他和何晓笙结婚时,李立曾把他叫出去聊了半宿,用弟弟叮嘱未来姐夫的口吻,向他提了诸多要求,让他一定要照顾好何晓笙。言语之间,透着一种深深的不信任。而自从夏焱到他那里工作后,他对夏焱的照顾他都有看在眼里。那种关心和体贴程度,平心而论,已经不是长辈对晚辈或老板对员工的感情了。他无法想象,有一天这个人要娶夏焱。不,是无法接受。

夏焱出来前,特意洗了个脸。脸上的红晕淡去了不少,但半张脸依然肿着,一看就知道是受伤了。李立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到了,第一句就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刚才不小心撞的。”夏焱垂着眼,“李老师你来干什么?”

“我本来想找你聊点事,”李立的眼睛一直看着夏焱,“但现在突然没欲望了,我想知道李彦光你凭什么打夏焱?”

作者有话要说:

49、9、习惯的力量3

9、习惯的力量3

不管李彦光说什么,李立一口咬定是他打了夏焱。还挑衅似的说:“男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夏焱看见李彦光的眼睛都红了,着实替李立捏了把汗。但李立仍是一副淡定自如的样子,除了嘴巴不停在数落李彦光,举手投足十分文雅。

“你够了没有?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轮不到你来教训!”李彦光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想上前推搡李立,反被扑了个空。李立轻松躲过他的一次次进攻,还有余力把夏焱拦到自己身边,指指门口说:“你先出去,门口等我。”说着开门,把夏焱推了出去。

里面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夏焱担心,想再推门进去,发现门被锁了。李立这家伙到底想干嘛,还真没看出他有打架的天赋。

时间漫长得像是过了好几个小时,门终于开了,李立一人走出来。依然是西装革履,只是发型有些乱。他向夏焱招招手,然后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夏焱在后跟着,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开门,上车。李立一直很沉默。气压低得有些吓人,夏焱小声问怎么了。李立只回了句“到工作室再说。”

等到了工作室,李立把夏焱领进里面的小房间。这是李立平时休息的地方,夏焱极少进来,现在一打量,才发现这里的空间很大,除了容纳了一排书架和一张大床,还放着一个圆型沙发和一张茶几。

“李彦光这混球是不是想打你主意?”李立脱了外套进入主题。

夏焱有些窘,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离他远点。”李立淡淡说,“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做主,没有人可以左右。”

夏焱早习惯了李立的讥讽,突然发现他站在自己立场上说话,态度又好得惊人,真有些不敢相信。她诚惶诚恐地看着他问:“你们没动手吧?”

李立拍拍西服上的灰尘,“他想动手来着,我没让。”

夏焱一口气才缓过来,故作轻松地说:“其实彦光叔叔只是关心我。不过他脾气比较爆而已。”

“你别替他掩饰了,我只问你,你对他有没有感觉?”李立镇定地问,“哪怕一点点?就算现在没有,曾经有过吗?”

“有。”夏焱没打算否认,李立这么精明,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那是在他和妈妈结婚前。我们曾经谈过一年的恋爱。”

李立沉默,过了一会儿站起来去洗手间:“我去抽根烟。”

夏焱目送他离开,手摸了摸肿起的脸,对刚才的事仍有介怀。不夸张地说,李彦光现在就像只疯狗。逮谁咬谁。她心里升起一股叛逆,本来对自己和东方敬恒的事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这一来反而坚定下来,只要她还喜欢东方敬恒,她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李立出来时,脸色平和了许多,他从裤袋里拿出两张票说:“今晚大剧院有一场小提琴演奏会。不知道你……”

“谁的小提琴?”夏焱的兴致来了。

“是一些新兴小提琴家的组合表演。歌曲很丰富,有古典的,也有流行的。”李立看了眼票根背面。

“去去去!”夏焱说。

“好,”李立看了看时间,“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去看表演。”

夏焱和李立一起吃了些小糕点,手捧着没喝完的饮料往剧院里走。一直到看见剧院两侧的海报,夏焱才发现苏妍也在新兴小提琴家之列,还站在队伍的最中心。受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坐下没多久,演出就开始了。苏妍果然是主力,除了偶尔下去换服装,她几乎拉满了整台晚会。不得不说的是,她的琴艺比之以前在酒吧,果然高了不知多少个级别。夏焱看着她神采飞扬地歪头拉奏时,心里颇有些惭愧。她怎么就做不到像她那样积极进取呢?

整个演出,李立都很安静。精彩处,和观众一起轻声鼓掌。

落幕时,大家纷纷起来,他却仍坐在位置上。夏焱叫他,他抬头说:“我们在这里聊一聊。”

“啊?”夏焱有些意外,但还是跟着坐下来。人**散去,剧场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李立双手交叉着,表情有些严肃:“你打算和景行先生在一起吗?”

夏焱回答不知道。他又问:“你还喜欢他?”

“嗯。”夏焱点头。

“就算他忘记了你们的过去,你也不计较和他重新开始?”

“可以这么说。”夏焱承认。

李立默了默,侧头看了她一眼:“夏焱,我不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幸福。但我可以确定,我能给你幸福。”

什么意思……夏焱听完,后背紧贴椅背,连坐姿都僵硬了。

李立还在继续说:“夏焱,我一直很喜欢你。也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表达我的好感。我想知道的是,你是不是从未喜欢过我?”

这下夏焱连面部表情也僵硬了,她有没有喜欢过他?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这几年来,装她脑子里的那个人一直是东方敬恒。哪怕他后来失踪了。这样应该算是不喜欢吧?……“李老师,对不起。”她低下了头。

“那好,我知道了。”李立的脸上有一晃而过的失望,但很快被淡淡的笑容代替,“我虽没和景行深入交往,不过感觉他人还是蛮可靠的。只是据我所知,你妈妈一直不喜欢你结交娱乐圈的人,在她那里你恐怕要下点功夫。”

夏焱一愣一愣地应着,偷偷去看李立的表情,发现他竟然一直在笑。

工作人员过来清场,李立站起来,拉住夏焱的手:“明天开始,好好和东方敬恒在一起。但现在请给我一小时时间,陪我一起去完成我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好吗?”

“好!”夏焱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又被一个大人物表白了。而这个人偏偏也是个风采奕奕的人。她天马行空地想着,如果没有东方敬恒,也许……也许她真的可能会喜欢眼前这个人。可惜东方敬恒来得更早。何况失而复得的喜悦,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尝到的。

从剧院出来的路上,李立一直搭着夏焱的肩,举止亲近但不过分。夏焱默许了。在他边上乖巧地走着。

“我想和你去湖边走走。”李立说,“一直都有这念头,却从没敢付诸现实。”

这个季节是游湖的最好时光。夏焱跟着李立去了湖边,两人一起在石板路上走。偶尔李立会拉住她的手,但很快又会放开。他如此克制,倒是让夏焱多了份感动。在她的人生低谷期,她遇到了李立,所幸有他,她才能挡住那么多事,虽然粗糙但顽强地把日子过下来了。

走到游船码头,李立说:“我们一起坐船吧?这是我第二个愿望了。”

夏焱没反对,问他有多少个愿望。

李立认真地说:“三个,一个是游湖,一个是坐船,还剩一个。”

排队坐船的人很多,李立和夏焱边排着队,边聊着天。虽然李立表现得很自然随意,但夏焱感觉还是有些异样。尤其是偶尔与他眼神接触时,她总是慌张地避过去了。

“夏焱,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李立手插裤袋问。

“很不错的人,”夏焱说得很真诚,“一定有许多女孩子会喜欢。”

“可我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李立笑了笑,手轻轻搭在夏焱肩上。

“那是因为你没有放开自己……”

“我刚刚已敞开心扉了,可惜你没给我机会。”李立惋惜地说。

夏焱的脸红了红,“李老师,说真的,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也许,也许我会喜欢上你。”

“是吗?”李立拍拍她娇小的肩,笑了。

气氛变得融洽起来。说开了,反倒没什么尴尬了。

快要排到他们时,后面有人拍了拍夏焱的背,“一条船坐四个人,我们一起拼吧?”

夏焱回头一看,身后的人竟是苏妍。她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似乎早就发现了她。夏焱一下有些局促,想到刚才和李立的温馨小互动很有可能都落入了苏妍的眼里,心里大大地不自在了。

“那就一起拼吧。”夏炎回头问李立,“可以吗?”

“当然。”李立很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让苏妍和她朋友先上船。

坐下来后,夏焱才发现和苏妍一起的男人好像也是新兴小提琴家中的一个。刚才在台上和苏妍做了好几次配合,两人十分默契。

“夏焱,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苏妍一坐下就开始说,仿佛早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就等着看见夏焱后倾倒出来,“苏未是我哥哥。”

“苏未?”夏焱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是曾经陪着东方慎远一起到敬恒家里来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东方慎远现在好不好?”

苏妍点点头,边用手机拍着灯光朦胧的湖光山色,边说:“早就被我哥哥接回家了。康复情况不错。尤其是敬恒哥哥回来后,好得特别快。现在情绪很稳定了。”

“你哥哥和东方慎远……?”夏焱问。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一层关系。

“夫妻啊。怎么,你不知道?”苏妍惊讶地看她,“敬恒哥哥没告诉过你?”

夫妻?夏焱心一沉。东方慎远是什么时候结的婚?认识夏冬岿之前还是之后?那么苏未知不知道东方慎远的那些事呢?

看她的眉头纠结到一处,苏妍呵呵笑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慎远姐姐和我哥结婚也差不多有十年了。感情还不错,就是一直没孩子。”

这么算来,在夏冬岿出事前,东方慎远已经和苏未结婚了?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回去找夏冬岿?

“夏焱,我哥哥是个明白人。”苏妍别有深意地说,“他之所以能包容这一切,只因为他是真的喜欢慎远姐姐。”

所以……夏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知道妻子爱着另一个人,却仍无微不至地照顾,世上能做到这样的男人真是没有几个。“你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哥哥。”夏焱由衷夸道。

“因为这样,敬恒哥哥总觉得亏欠我哥哥。所以,关于我的事,只要他能帮上忙,必定全力以赴。不管我提什么出格的要求,他都会满足我……”苏妍得意地说。

“你是个幸运的妹妹。”一直不出声的李立这时突然插嘴,“你哥哥受的委屈,在你这里得到了回报。”

这话说不上好听或不好听,就是有些直接,有些太不见外了。苏妍倒不介意,拉了拉她的朋友说:“你说如果我想嫁给敬恒哥哥,他会不会也答应下来呢?”

那男孩子似乎对敬恒很尊重,口口声声说:“敬恒前辈向来宠你,你不妨试试他。”

原来唱的是这出!夏焱到这会儿才算看出点门道来。人家苏妍敢情是逮住机会就向她示威来着?不过她才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加上李立在身边,怎么着她也得顾顾自己的形象吧。

“很难想象这样的爱情会长久。”李立若有所思。

“你什么意思?”苏妍有些不高兴了。

夏焱忙去拉李立的衣角,李立回头对她笑了笑说:“苏**你别见怪,我也是随便一说。实不相瞒,今天我向夏焱表白被拒了,请你看在这个份上,原谅我的出言不逊。”

他一说完,夏焱就猛瞪他眼睛,能不能别提这事啊。苏妍也不算那种熟到可以讲这种事的朋友啊。但李立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之前还想着要不要打持久战,不过现在放弃了。”

“为什么?”苏妍和她朋友异口同声问。

“强扭的瓜不甜,我不要委曲求全的爱情。”李立认真说,“所以我真诚祝福夏焱幸福。”

苏妍的脸色如愿变了。李立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后,转头对夏焱说:“上船后我们去工作室吧。”

“你的第三个愿望还与工作有关?”

“嗯哼。”李立耸肩。

上船后,苏妍和朋友连招呼都没打,就扬长而去。李立看他们走远,笑着说:“这女人太不聪明。”

“此话怎讲?”

“用这么下三滥的方法去追求一个男人,居然还好意思显摆。智商低是硬伤。”一句话说得夏焱哭笑不得。

回到工作室,李立说要去里间准备准备。夏焱是真心有些忐忑,生怕他提出什么孟浪的要求来。她正担心得慌,手机响起来。

她一接起,就听到了东方敬恒愉悦的声音。“夏焱,我现在在兴城国际机场。马上要登机了。明天一早起来,你就能看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呗。我马上要开新坑啦啦啦。

50、10、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里1

10、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里1

放下电话的夏焱,已然不能坦诚面对从里屋出来的李立。他拿着笔墨纸砚和一张雪白的宣纸来到桌前,将纸摊平,开始研墨。夏焱看到这里,退后几步坐下来。

“过来,夏焱。”李立唤她。

夏焱目光闪烁:“你不是要画我么?”

李立摇摇头,继续向她招手,“我想教你画一幅画。”

“什么画?”

“《夏荷亭亭立,清秀绝人间》,我一直想教你,但看你兴趣不大就没有提过。”

“荷花?水墨画?”夏焱有些怯意,“我只画油画。”

“我一笔笔教你。”李立把手放在背后,澄澈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

夏焱走近,就被李立揽在身前,他把笔放进她掌心,然后抓住她的手,俯身下去。他没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从东到西,在宣纸上铺排。时有鼻息呼在夏焱的脖颈上,痒痒的感觉让她有些分心。

墨色的荷叶画完,李立调出粉红色,然后大手包裹着小手,一片片着笔于连天的荷叶上。荷花越来越多,有白色,有粉色,分布在宣纸的右边。而左边,枝叶稀疏,只有几圈涟漪。

“夏荷……”李立轻轻呢喃,在宣纸的左上角缓缓写下:夏荷亭亭立,清秀绝人间……他右手仍握着她的手,左手拿来一颗印章,呵了口气,敲了上去。印章很精致,细细辨认,才发现上面根本不是李立的名字,而是四个字:夏立秋收。

到这时,李立才放开她,舒展了一下身体。退到墙边,远观自己的作品。

夏立……是“夏焱,李立”的缩写?真是有心。夏焱默默念着,突然有些内疚。她不过一个小助手,竟让一个大画家如此用心。

等画晾干,李立把它用夹子挂起来,背对着夏焱说:“夏焱,我们的工作关系到此结束。明天开始会有新的助理过来上班,你不必来了。本来说好要再留你一年的,现在我违约了。违约金连同工资我会在明天打入你卡中。”

“李老师……”夏焱的声音有些发抖,却没有理由去反驳他的决定。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吧。”李立转过头来,向夏焱伸出手:“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不,李老师……”夏焱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种莫名的伤感在心头涌动,但最后也只能回以一句“多谢你。我走了。”

她拿起包走到门口时,李立对着那幅荷花说:“西边的涟漪总有一天会归于平静。而东边的荷花请且开且珍惜啊。”

夏焱回头看了眼那幅画。是啊,荷花都落在宣纸的左侧,迎着朝阳,灿烂开放。而右侧一片寂静。原来布局也是有寓意的。他是在祝福她和东方敬恒吧?有那么一瞬,夏焱的泪意快要涌至眼眶,最终还是被她强按下去。她做了几下深呼吸,迈着很轻的脚步离开了李立的工作室。

这一夜夏焱在医院过的。她不想回家再碰见李彦光,不如好好陪陪何晓笙。她蜷曲着身体睡在陪人椅上,听何晓笙均匀的呼吸声慢慢响起。她这才敢打开手机,去点东方敬恒的名字,发消息过去:“今晚的飞机,为什么要明天才能看见你?”

消息没有回过来,夏焱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11点38分,这个时候他很有可能还在飞机上。

就这么睡睡醒醒地凑合了一晚上。早上,夏焱伺候何晓笙洗漱、吃完早餐,就以工作为由出去了。何晓笙并不知道李立和她解除工作关系的事,自然是相信的。

她一出医院,就给东方敬恒打电话,才刚拨出去,电话就被接起来。“夏焱,我在之前住过的那个酒店?”

“之前……?你,你想起来了?”

“我问了小宋,他告诉我的。”那边无奈一笑,“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吃过早饭了吗?”夏焱问。

“在等你。”他的声音还有几分未完全清醒的沙哑感。

夏焱在街上买了点东方敬恒以前喜欢的早点,走到半路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酒店那么高档,吃的方面自然也是应有尽有的。

她赶到电梯口时,正好看见小宋从电梯里下来,热情和她招呼:“夏老师。”

“小宋,你也过来了?”夏焱笑眯眯地回应。

“先生在这边办个告别演奏会。让我先来踩踩点。”小宋说。

“告别?为什么?什么时候办?”夏焱听了很吃惊。

小宋只告诉她告别演奏会在年底举行,其他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带着这个未尽的疑问,夏焱乘上电梯,要按楼层时才觉得自己有多么疏忽,竟然忘了问房间号。于是只能再给敬恒发消息。等看到他回过来的消息时,整个人都傻住了,虽然隔了那么久,但她还记得,这个房间号就是三年多前她订过的。夏焱顿时百感交集。

东方敬恒已经提前把门开了,人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夏焱进去后,顺手带了门,轻轻喊了他一声。

“来了?”东方敬恒睁开眼睛,向她伸出手,“昨晚12点多到巷州。太晚了就没有告诉你。”

夏焱问他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毕竟现在才7点多,前后加起来他也不过睡了6个小时。

东方敬恒摇头,指着门口说:“我带提琴来了。”夏焱回头一看,果然有个小提琴盒贴墙放着,一如上次那样。

“我想听你以前给我拉的那首曲子。可以吗?”东方敬恒抬眼看她,眉目之间有些期待。

夏焱点头,从盒子里拿出小提琴,试拉了几下后,问东方敬恒:“开始吗?”

东方敬恒点头,坐直身子,开始认真听她演奏。他一会儿手抚脸颊,一会儿按着自己的下巴,表情十分享受。

夏焱用余光看到他这个表情,心里稍稍有了底。比起三年多前,她的琴艺自然有提升了,可是要达到东方敬恒满意的程度,估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曲子拉完,她就被东方敬恒从身后抱住了。他的头埋在她发间,说话的声音就如同琴声般,婉转好听。“夏焱,高园买了今天的火车票,应该傍晚能到。”

“她怎么没告诉我?”夏焱问。

“可能是想给你惊喜吧,”东方敬恒说,“关于高园的身世,我想在她来前,先告诉你。”

“所以你才连夜赶过来见我?”东方敬恒奇怪的行为似乎找到了解释,夏焱掰开他的手转身问他:“你要告诉我的事情蛮多的,还有为什么要开告别演奏会。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敬恒摇摇头,“什么事都没发生。夏焱,只是我不愿意在这个环境中再呆下去。”

“你才刚回来不久,外界都眼巴巴等着你复出呢。”

夏焱的嘴唇被东方敬恒瘦削的手按住了,他拉住夏焱的手,把她牵到沙发边,“间断了三年半,突然很不适应自己扮演的角色。”

这种感觉夏焱能理解。就像她当初停了小提琴,而后再拉。就算热情依旧,但有种感觉却没了。“那么你想做什么?”

“我想退到幕后编曲,如果有条件就做小提琴。就像我送你的那把一样。”东方敬恒和夏焱一起坐下来。

夏焱点头,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你还没提我演奏的意见呢?”

“很不错。”东方敬恒笑着说,“比上次考级时拉得更自然,也更娴熟。你一直都在进步啊。”他看到夏焱听了他的话,垂下了头,脸上浮着一层红晕。心里微微有些波澜。就在前几天,他莫名其妙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但就是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让他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埋藏起来。他再也不能站在谁都能找到的地方,这既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夏焱。

那些个暗无天日的岁月里,他不知被强迫编了多少首曲子,又强迫拍了很多提琴练习的视频资料。那些视频之前没有流出,最近随着他回国的消息传来,已经上市了。东方敬恒买了一张,制作方还算对得起他的艺术,画面和音质都很不错,唯一缺陷的是他本人那张黯淡无光的脸。

但是还有很多事情他还想不起来,需要等待,需要慢慢理思路。再加上高园的事还未解决,还不到时候和夏焱说这些。他怕给她的希望越大,带给她的伤害就越多。

敬恒把夏焱叫到身边,缓缓从包里拿出一本本证件,夏焱看了眼上面的字,有“出生证明”,有“独生子女证”,还有“儿童健康防疫手册”等等。

这是东方敬恒小时候的东西吗?她蛮感兴趣,拿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本“防疫手册”,打开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敬恒的,而是高园的。

“突然很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夏焱吐吐舌头,她只见过少年时的他,再小一些的,就有些无法想象了。

东方敬恒说了句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又翻开包,从里面抽出一个灰色的皮夹,交到夏焱手上。夏焱打开,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自己的照片。照片上的她还是高中时期的样子,打着麻花辫,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她的身边是一脸和善的夏冬岿。两个人正从剧院出来,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你,你怎么会有我那时候的照片?”夏焱完全震惊了,“我自己都没看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到了越来越舍不得的时候了。所有的所有,在这里开始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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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1、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里2

11、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里2

夏焱第一次去听景行的演奏会,是在高二的寒假。这也是景行出道后第一次举行演奏会。大部分时候,他都坐在高脚椅上拉琴,张扬的表情和暗黑的眼神夏焱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夏冬岿陪着她看完了整场演出。那一天她的座位号还被抽中,有幸成为一名幸运观众。得到的奖励是一张景行亲笔签名的CD。

CD陪着夏冬岿的骨灰埋在了地下,但是那段回忆,满溢着青春和亲情的梦,永远不会忘记。

“夏冬岿平时几乎不和我联系。但为了满足你的生日愿望,他打电话给我,问我要两张票。我最初给他的是前排的座位,但是他硬要换成中间排的。正好票源紧张,我就也没和他客气。抽幸运观众的环节是事先就设想好的,只不过在抽数字时,我有意报了夏冬岿的座位号。所以那晚,我看见你提着裙子,小心翼翼走到舞台跟前,问工作人员索要CD。”

那些往事随着敬恒的叙述慢慢铺开、复活,新鲜地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她拿到CD后,就开始一首首练里面的歌,才刚练到《小精灵舞曲》,爸爸提出带她去拉萨旅游。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爸爸,也带走了她永远挚爱的小提琴。

从此,小提琴就和爸爸连在一起,成为失去的象征。爸爸去火化时,她托李彦光让人把提琴也烧了,然后把CD放在了骨灰盒底部。她告诉自己,人在琴在,人亡琴亡。爸爸为了保护她失去了生命,而她也因此得到惩罚:失去了她最爱的东西。这样,心理才得以平衡。

夏焱的眼睛有些湿润,她用手指去拭擦,却被东方敬恒抢了先。他的手指早已伸到她眼下,轻轻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

“所以严格意义上讲,我认识你比你想象的要久得多。只不过我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你十七八岁的样子,以至于后来和你见面,尽管觉得面熟,但没往夏冬岿女儿的方向去想。”东方敬恒松开手,将夏焱揽入了怀里,“我的很多顾虑,是你不了解的。”

然后他讲到了林嘉,讲到了岑于。他并不否认自己对林嘉的欣赏和好感,但也说了两人不能在一起的种种原因。夏焱问他是否还记得曾经偷偷去澳大利亚看林嘉。他点头承认了,说自己虽然记不起最后被媒体拍照的那次,但之前的几次他都有印象。

“林嘉爸爸一直反对我们交往。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戏子,与他女儿并不般配。所以当时带林嘉去拉斯维加斯结婚,我也带着赌气的成分。婚约在我刚去澳大利亚时就解除了。现在,我是单身。”东方敬恒低着头,将自己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缓缓送入夏焱的耳里。

“你记起刚去澳大利亚的事了?”夏焱像只小猫趴在敬恒胸前,这个她想了不知多少遍的胸怀,今天终于又向她敞开了。

“不是。”东方敬恒马上摇头,“从日本回来时,我在行李箱里发现了离婚证书。”

这时房间里的钟报时“九点整”。夏焱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东方敬恒的早餐,马上拿出来给他。所幸天气不冷,早餐还是热的。两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吃。吃到一半,东方敬恒停下来,很自然地把夏焱嘴角的面包屑轻轻抹去。

“在高园来找你前,你能一直陪着我吗?”在夏焱印象里有些淡漠的东方敬恒,不知为何,今天竟有些小孩子脾气。他吃完早餐,拉住夏焱的手走到阳台上。

夏焱连连答应他会一直陪着,他还是不确定地问了两遍。问完又开始自嘲,说自己越老越不正经。

直觉告诉夏焱,东方敬恒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苦于难以启齿,一直做着某种斗争。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和想象力,主动勾住了敬恒的脖子说:“你睡眠不足,看起来有些憔悴。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

“好。”敬恒答应下来。

夏焱送他至床前,想着要不要去阳台上站一会儿,等他睡熟后再进来。但没想到东方敬恒突然转手拉住夏焱的手说:“你陪我一起躺一会儿好不好?放心,我什么也不做,就是想看着你的脸睡觉。”

夏焱有些诡异地看着眼前的东方敬恒。但还是顺从地跟着在床沿坐下。记忆里的东方敬恒克制隐忍,每每就要燃烧,他已迅速把火扑灭了。所以她还从未和东方敬恒如此亲密过,这也是当初夏焱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怕他只是怜悯自己,怕他只是偿还前债。

“还要听吗?”他已侧身躺下,看着夏焱。夏焱迟疑了片刻,脱了鞋子,在他边上轻轻躺好,点点头说要听。

“对林嘉的穷追不舍,有爱情的成分,但更有种想要证明自己的意味。我应该感谢她,如果没有她家人的阻拦,我不会下定决心成为一个小提琴家。但当我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和林嘉站在一起,我才发现自己完全可以走得更远。”

“然后就遇到了岑于,这是父母们十分满意的对象。大家也乐见其成,在旁一直怂恿。我那时也想给自己一个全新开始的机会,就试着和她交往了。”躺在床上的东方敬恒,脸明显拉长了,就连一个微笑的表情也变得比平时夸张。

夏焱把头埋在枕芯里,呼吸着和暖的空气,听着他娓娓道来的声音。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今天的敬恒,一会儿让人觉得异样,一会儿又让人倍感熟悉。但不管怎么样,在上海时的那种生疏感在一点点消亡。亦或者是夏焱正在一点点适合这个全新的东方敬恒。

“那是我最错误的一次决定。在还没有理清和林嘉的关系前,草草和岑于走到一起。她付出了很多,而我除了接受,竟没有一点点想要为她做点什么的欲望。我一次次背着她去看林嘉,只是想弄清楚,我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喜欢林嘉。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直到岑于突然离开,我才明白,我和这两个人的缘分都未到,根本没办法强求。”

“嗯,敬恒我明白你的感受,”夏焱想到前几日自己和李彦光的对峙,突然有些同感:“我当初也试图走出李彦光的阴影。我越强迫自己去忘记,越忘不记。但等他真的停下来看我时,我才发现缘分已尽,剩下的不过是回忆。”

夏焱说完转头看敬恒,发现他的表情如常,并没有因为听到“李彦光”的名字而有丝毫诧异。

缘分已尽,剩下的不过是回忆。她其实很感慨很感慨。只不过她现在的身份是倾听者,她不想喧宾夺主。

那么可不可以说,回忆尽失,剩下的还有未尽的情缘?

她深吸一口气,听到床边的手机有短消息进来,打开一看,是李立的消息:“李彦光来我这里要你这个人,我说你和女同学去聚会了。你一切小心。”

夏焱发了个“谢谢”,突然问敬恒:“你怎么不问问我和李彦光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失去记忆了吗?”

东方敬恒笑了笑,把被子往她那边挪了挪,“有很多事情,阮姐都告诉我了。刚才你来之前,我还接到了李彦光的电话,他让我离你远一些……”

“敬恒,他没资格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更不应该打……”说到一半,夏焱才意识到不妥,想要把剩下的话吞咽下去,聪明的东方敬恒已经猜到了大概:“他知道我还在和你联系,一气之下就打了你,对吗?”

夏焱点头。想起昨天的场景,有些不寒而栗。

“真正没放下的人是他,他其实还在喜欢你,夏焱。”东方敬恒说。

夏焱没吱声,昨天李立好像也这么说,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她现在唯一在乎的是他对何晓笙好不好。

“先是因为高园,我重新遇见了你。而后在你妈妈的婚礼上,我得知了你的身份。一开始只是想要帮你,单纯地帮你。但是时间久了,我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东方敬恒突然把头伸过来,和夏焱头碰着头,两双眼睛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得格外清晰。

“我之所以把当年的真相还原给你,是让你知道那些往事的确是我们靠近的前提。可是吸引我继续走下去的,只是你本人。”

夏焱从没想过东方敬恒说起情话来,是如此绵软好听。她的脸一下红起来。她转过头,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东方敬恒在身后轻拍她,她摇摇头死活不肯转过身来。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带你去澳大利亚看病,确实是想了我的心愿。但还有一层意思,是想让你见见父母,也见见林嘉。岑于的事告诉我,很多时候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面。……果然,我带着你去找林跃时,林嘉出现了。然后我发现再次见到她,我已经心无波澜。当时唯一牵挂的是你的手能不能痊愈……”

他说到这里,夏焱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手指着东方敬恒激动地说:“敬恒,你想起来了,是不是?是不是?”怕敬恒否认,她又接着说:“就算有阮姐告诉你这些事,但是那时那刻的心理活动是她没办法告诉你的。敬恒,你认真回答我,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表情,东方敬恒在心里哀叹,他就知道,话说多了,就会穿帮。夏焱那么敏感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呢。他点点头,低声道:“想起很多事。但是关于这三年半的记忆,还有很多是空白的。”

“敬恒真好,真的太好了。”夏焱高兴得扑过去,忘乎所以地把东方敬恒抱住了。等她的鼻尖触到敬恒挺直的鼻梁时,她才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举动是不是过了,哪有女孩子在床上跳上跳下的。

“乖,那三年半的记忆有没有无所谓。但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事,我确定以及肯定,真的想起来了。”敬恒任她在自己身上蹦跶,一会儿抱抱他的头,一会儿抱抱他的腰,俨然当他是只陪睡的毛绒玩具。

“我就知道。”夏焱得意地笑了,“今天见你,感觉很自然。不像上次,全身上下都是别扭。”

敬恒静静笑着,过了一会儿夏焱一拍脑门说:“所以住到这家酒店,这个房间,一定也是你自己的主意,根本不是小宋告诉你的。”

敬恒继续笑,算是默认了。

等夏焱抱够了,从他身上爬下来,乖乖躺好,他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多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和林嘉重逢的事,你其实很在意。还有我回国后和赵晨伊拍戏的事,你也一定有想法。包括我一直把你保护得好好的,没给你机会在我身边撒娇,就像今天这样。这些你都有疙瘩。可是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东方敬恒的声音越发低微了。夏焱必须屏住呼吸,才能完全听到他的内容。

“这件事要得从高园说起,你刚才也看见了,那一堆有关高园的证明。还有我皮夹里,除了你的照片,还有其他的……”

东方敬恒这一说,夏焱马上下床去沙发上拿刚才被她冷落的皮夹子。翻过一格,就看见了一张系着红领巾的少年的照片。这不就是东方敬恒小时候的样子嘛……

她继续往后翻,到皮夹的最底层时,看见了一张婴儿照。脸肥嘟嘟的,眉目和东方敬恒有几分相似,只是穿着打扮是女娃娃的模样。

“她……”夏焱的呼吸静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52、12、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里3

12、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里3

“这是高园小时候的照片。”东方敬恒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听着不像是在开玩笑。

夏焱随手翻开出生证,果然两张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但她的关注点并不在此,她好奇的是东方敬恒为什么要将高园的照片放进皮夹里。纵然他现在是高园的监护人。但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合常理……

“夏焱,过来。”东方敬恒闭着眼睛喊。夏焱放下证件,爬到床上。才刚钻进被窝,他的一双大手就扫过来,握住了她其中一只手,“高园的父母在国外的事全是编造出来的。包括她父母的名字等等。事实上,高园与我血脉相亲。”

“高园……是你……你的孩子?”夏焱的手心蹭蹭蹭冒汗。东方敬恒今年三十几岁,高园二十一岁,理论上完全有这样的可能。……夏焱脑海里突然冒出何晓笙的那句话:很多年了,我识人无数,却从未看透他……是的,如果他在那么小的年龄就当父亲的话,那他身上的秘密确实太骇人。

东方敬恒没有说话,身体却在步步靠近夏焱。他的身上只有一件灰色T恤,此时温度正源源不断从衣服里辐射出来,把夏焱的背捂得很烫很烫。

“如果高园是我的孩子,你会怎么办?”敬恒在耳边问。

夏焱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东方敬恒从身后抱住她,手放在她的腰间,热量继续扩散,现在不仅是背了,夏焱的五脏六腑都快流汗了。

“傻瓜,怎么可能呢,从年龄上来算也不可能啊。”东方敬恒用头抵住她的背,“夏焱,她不仅与我有血缘关系,和你也血脉相连……”

“什么意思?”夏焱猛地回头,额头一下撞上了东方敬恒的脸。她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后者捂着半张脸看她:“夏焱,我明天还要和小宋去协商演奏会的事。如果脸花了,就由你代我去。”

“要不要紧?”夏焱这才分神去看他的脸,果然有红彤彤的一块。红肿程度完全不亚于她昨天的那张脸。

东方敬恒摇头,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语调有些低落:“你还不明白吗?高园是东方慎远和夏冬岿的孩子。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还记得当初高园假扮成你的事吗,那时我就发现你们的体型身材,还有容貌都很相似……”

“爸爸怎么可以背着我和妈妈在外面生孩子呢?”眼泪涌满夏焱的眼眶,很快滴滴滑落,“虽然妈妈有很多缺点我也不喜欢,可是爸爸怎么能……”

“夏焱,你爸爸最初也不知道。是我姐姐瞒着他和我们其他人,只身一人去国外呆了几年。小孩就是在那时生的。她带回来时,高园都已经会走路了。”

“爸爸后来知道了吗?”

“慎远原本打算瞒你爸爸一辈子的。但是后来高园一直生病,慎远一个人承受不了那么多。而我那时工作很忙,常常是不在身边。她等孩子病情好转后,就打算去和你爸爸摊牌。正好你爸爸带着你去拉萨了,她在岑于的鼓动下也跟着去了。我知道这件事时,你们已经到拉萨了。”

“后来的事情,你可以想见。慎远把高园的事告诉你爸爸后,你爸爸沉默了好久。慎远打电话问我怎么办,我让她赶紧回来。她这一次倒是很听从,第二天就启程返回。她的行踪被你爸爸知道,你爸爸怕她一时想不开出什么事,也赶紧折返,一路护着她的车回来。中途他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他问我孩子为什么叫高园……”

“为什么叫高园?”夏焱也想知道。

“说开了,其实是很简单的事,”东方敬恒继续用身体裹着夏焱,慢慢讲下去。为了今天的这番话,他已经挣扎了好久。这是他三年多前就想告诉夏焱的事,却没想到造化弄人,一直要拖到今天才有机会说。

他知道,东方慎远把孩子取名高园,一是取“高原”的谐音。她和夏冬岿就是在那一次高原之旅中擦出火花,爱上了彼此。

但一开始夏冬岿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直到有一次东方慎远在外地旅游,被小偷抢劫一空。她拿着仅存的手机给夏冬岿打电话求救。夏冬岿担心她安危,马上赶过去。两人在他乡重逢,爱情之火一点即燃。

二是取两个人名字的含义。夏冬岿的“岿”含有高峻的意思,而东方慎远的名字里有个“远”字。所以孩子就被叫做高园……

“你爸爸在电话里语气颓然,他一遍遍问我高园过得好不好,东方慎远一个人带孩子辛不辛苦。我说除了经常要生病,孩子很好,大家也都在帮着带,一切都还可以。他还是很内疚,说一到兴城就来看孩子。还向我承诺,是他犯下的错,责任应有他来担。”东方敬恒说道。

“他能承担什么责任,他是一个有家庭有孩子的人!”夏焱的内心灼痛不已。

“他说他会和何晓笙摊牌,然后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但是老天却没给他弥补过失的机会,他甚至都没能见高园一面就这样走了……”

“妈妈知道这些事吗?”

东方敬恒点头:“知道。你爸爸在手机里编了一条很长的短信,大概是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妈妈。可短信还没发出,车祸就发生了。警察收集证物时,找到了他的手机,转交给了你妈妈。”

所以……所以……原来这些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就她和高园是被蒙在鼓里的人。夏焱再也无法承受内心的疼痛,哇一声哭了出来。东方敬恒把她扶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但她的眼泪还是如滚珠般一串串往下掉。

偏偏这时,门铃响起来。

东方敬恒让夏焱躺好,自己出去开门。门外站着满头大汗的小宋,一见东方敬恒就说:“先生,高园**到巷州了。她打不通夏焱和你的电话,就给我打了电话。我把这里的住址告诉她了。你们……稍微准备一下。”

“好。”东方敬恒点头,关上门。夏焱也已听到了对话,赶紧从床上起来,叠好被子,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回来时,她去看自己的手机,这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你的手机也没电了?”夏焱问静静站在一旁的东方敬恒。

“你来了以后,我就把手机关了。”他淡淡说,“该来的总要来,也是时候让高园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十几分钟后,高园就到了宾馆。背着一个帆布包,手上拿着那个和夏冬岿一模一样的木箱子。“叔叔,夏老师好。”她打完招呼,向夏焱走来,“你的金刚橛带在身边吗?我想试试。”

夏焱看了眼东方敬恒,在包包的内袋里拿出金刚橛递给高园。高园熟练地往左转了几圈,又往右转了几圈,箱子应声打开。

东方敬恒这时突然问高园:“你为什么对慎远阿姨的盒子这么感兴趣?”

高园看他一眼说:“夏老师有和我一模一样的金刚橛,这已经很奇怪了。而慎远阿姨看到金刚橛时的激动反应更让人起疑。那天她发作前,我问她金刚橛是谁的,她一遍遍重复‘夏……’‘夏……’。这已经不难猜了,不是吗?叔叔。”

“好,我和夏老师去外面买点吃的回来。你呆在房间里静静看吧。”东方敬恒说。

高园点头。

夏焱跟着东方敬恒走出房间,关上门前她习惯性地回头一望,看到高园凝视箱子的侧脸,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也能感觉到小姑娘对她的好感,难道这就是所说的割不断的血缘之亲吗?小姑娘一会儿知道她有个姐姐叫夏焱,她能接受吗?

东方敬恒带着夏焱去酒店附近的超市里买了点水果和零食。看看差不多傍晚了,就在前台点了客房送餐服务。他们又在大堂坐了二十分钟,这才乘电梯上去。

当电梯门打开时,夏焱先看到了里面的人,脸色一怔。紧接着东方敬恒也看到了,向对方点了点头。

李彦光的脸色很差,整张脸都透着戾气,他扫了眼东方敬恒和夏焱,说:“夏焱,你得跟我回去一趟。你妈妈让我来找你。”

夏焱对他的态度并不合作:“妈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找我?是不是你对她说了什么?”

李彦光的脸色变了变,阴鸷的目光向夏焱射来,“你妈妈有权知道有关你的所有事。你是要现在和我回去呢?还是让你妈妈一瘸一拐地来求你?”

夏焱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关键时刻东方敬恒出来打圆场,他不卑不亢地说:“或者我该称呼你一声伯父。”话音刚落,李彦光的眉头就皱起来。

“夏焱最近承受了很多事情,已经够辛苦了。请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还没吃晚饭,我不能就这么让她走。等她吃完饭我会送她去医院,顺便拜访何姐。如果你执意要等,那麻烦你在下面等,我们先上去用餐了。”说着欠了欠身。两眼直视,毫不回避李彦光射过来的挑衅眼神。

“对,我吃完饭就过去。”夏焱附和道。

李彦光看看东方敬恒,又看看夏焱,思考了几秒后说:“那好,我在地下车库F区等你们。你们吃完一起下来。”

东方敬恒礼貌地点头,正好楼层到了,东方敬恒拉着夏焱的手走出去,回头对李彦光说:“伯父你请回。”

这一声伯父叫得……纵然夏焱现在心情沉重,但听到东方敬恒两次三番这么喊李彦光时,还是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笑了起来。

他们到房间时,服务员已经把餐点都送上来了。很丰盛的一桌,摆满了临时搭起来的餐桌上。高园已经把木盒子盖上了,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夏焱留意看她的神情,再对比自己打开箱子时的狼狈模样,觉得高园比自己想象中坚强多了。

“高园,还好吗?”敬恒走到她边上,双手按住了她的肩。才不过几年,她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女孩了。眼睛像爸爸,嘴巴像妈妈,看着她,东方敬恒就能回想起关于夏冬岿和慎远的很多往事。

“舅舅,姐姐。”高园面色平静,但说出的话让两人同时惊骇住了,“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很开心,因为这是我自己料想的所有结局中最好的一个了。”

她说着抬头对两位笑笑,“叔叔是我一直敬仰的人,原本我还担心如果有一天爸妈要我去国外,我就不得不和叔叔分开了。但现在知道你就是我舅舅,我一下有了安全感。夏老师是我最喜欢的老师,能有你这样的姐姐,我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她说得轻松,但言语背后尽显苍凉。夏焱心一疼,把她搂进了怀里,“高园,你真勇敢!”

高园轻轻说:“勇敢的是你啊。虽然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理亏的始终是我妈妈。我能想象你知道真相时,心里的震骇程度。那一定是种毁灭性的的打击。再加上你妈妈再婚,你一下子失去了庇护,你都不抱怨,我有什么资格抱怨呢?”

夏焱在她面前蹲下来,鼻子酸酸的,又有了流泪的冲动。高园是爸爸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本应怨恨的,可是她根本恨不起来。东方慎远是勾引爸爸的那个第三者,她也应怀恨在心的,可真正接触时却没有办法去恨她。

事情都已经在了,还能怎么样呢。活着的人除了珍惜,守着那些恩恩怨怨有什么用。

她蹲,高园也蹲下来,拉住夏焱的手说:“带我去见你妈妈,我想代我妈妈和她说声对不起。她忘了好多事,甚至都不知道我就是她的孩子。”

“那是因为出事后,她把之前的事都忘了。后来好不容易想起来有个孩子,但意识还一直停留在孩子小时候的模样。”东方敬恒解释。

高园对着东方敬恒说:“我不介意,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其实最辛苦的是舅舅你。别人的错误最后都由你在扛。为了我,你失去了林嘉,失去了岑于……”

“别说了,”东方敬恒拍拍她的脑袋,“一直以为你还是个孩子,现在才发现很多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他们聊完天吃完饭,东方敬恒给高园另开了一个房间,让她留在那里,自己和夏焱出发去医院。夏焱问他为什么不带上高园,东方敬恒笑笑说:“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

在电梯里,他简明扼要地解释了高园刚才说的话。夏焱这才明白过来,林嘉家人反对林嘉和敬恒在一起的另一个原因是,敬恒身边有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还有岑于,东方敬恒和她谈恋爱时,高园刚搬过来和敬恒同住。她的出现引起了岑于的怀疑。而后才会有岑于鼓励东方慎远去追回夏冬岿的事……

他们下来时,李彦光的车已经停在电梯口。东方敬恒开门,送夏焱坐进后座。自己绕到前面,进了副驾驶座。

李彦光很快把车窗关上,冷言道:“如果你坐我的车被曝光,我可担当不起。”

东方敬恒呵呵一笑:“这种小事我自己担当就行,不麻烦你了。”

一路上李彦光频频出招,东方敬恒则见招拆招。夏焱几次想阻拦,都被抛在了话题之外。

针尖对麦芒的味道越来越浓。她眼看着李彦光脸色越来越暗,而东方敬恒却越说越淡定……

接下来该是摊牌的时候了。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53

13、致声色革命[VIP] 大结局。 3748 2014-11-17 21:24:16

13、致声色革命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辛苦了。谢谢你们一路陪伴,请耐心看完草草这段话:

每到结局,都会有些伤感。由于工作的原因,这本写写停停,耽误了大家很多时间。为了找到最好的突破口,前十章改了好多次,改到后来草草都有些无力了。所以,文写得不好,扑街扑得厉害,这些我心里清楚。但依然要感谢留下来的你们。所以,请所有坚持看完这一章的妹子们,冒个泡,草草是土豪,要发小红包啦。之后会有一个小番外,交待后续和绝世好男配李立的下落问题。(我一直很喜欢李立。)

!!!!!!————还有,最重要的是!!!!!!!!新坑的名字还麻油想好。伐开心惹。是一个关于小黑客和大神的互掐互黑的故事。快节奏,走轻松线。很有爱有木有。所以快收藏草草的专栏或加**加微博,一开坑就告诉你。

13、致声色革命

何晓笙坐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夏焱和东方敬恒。

夏焱的脸色微红,而东方敬恒一脸平和,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何晓笙咳了几声,李彦光就殷勤送上茶水。何晓笙摆摆手,缓了口气,开始说她今天的第一句话:“敬恒,当初焱焱说喜欢你,我只当是玩笑。我是真没想到,你也会跟着她一起糊涂。”

“何姐,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东方敬恒鞠了个躬。

对待何晓笙,他向来谦逊有礼。虽然外界传她脾气暴躁,性格怪异,但东方敬恒心里知道,她其实是个善良的人。别的不说,就看她当年甘愿放过东方慎远这一点,就可看出她的内心很开阔。

何晓笙微微颔首,转头对李彦光说:“彦光,你出去买点水果。我想找他们俩单独谈一谈。”李彦光应声出去了。

“高园的事情你有没有告诉焱焱?”何晓笙腿伤了,但脑子不坏,直接切入事情的核心。

东方敬恒点点头,夏焱也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么我们排排看,焱焱你是高园的姐姐,我是你的妈妈,按辈分,高园也应该跟你一样叫我妈……”何晓笙眯起眼睛。

她的意思东方敬恒马上领会了:“何姐……”

“敬恒,让我说完。”何晓笙出言阻止,看向夏焱:“而敬恒是高园的亲舅舅,按辈分,你也该跟着高园一起喊声舅舅。”

夏焱的脸色泛白,这个逻辑无懈可击,但她偏偏没往这方面想过。她关注的焦点还在夏冬岿有私生子这件事上,现在被何晓笙一点破,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外甥女和舅舅谈恋爱,这事如果传开去,后果可想而知。

“高园的身世迟早会让人知道。我不介意老公在外面有私生女,但我介意我的女儿和私生女的舅舅搞在一起!”何晓笙的目光变得犀利,直直射向东方敬恒。

东方敬恒的眼神一寒,又鞠了一躬,才对何晓笙说:“何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有考虑过。所以我一直把夏焱保护得很好。你也可以问夏焱,我有没有对她做什么。但是感情的事,没办法用常理去衡量。所谓的辈分也不过是人定出来的。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前提下,我们的爱情是正当的,也应该被祝福。”

夏焱大气不出听两人对话,一个咄咄逼人,一个锋芒隐露,到底谁能说服谁,她没有任何把握。但她可以断定,这是她见过水平最高的一场辩论赛。

何晓笙笑了笑:“敬恒,你是个公众人物。别说辈分,就连言论也能吞没你。如果根基动摇,你的事业不可能走得太远。这样的你,还能给焱焱带来幸福吗?”

东方敬恒思考片刻后才郑重回答:“我能给她幸福。”

他说完,夏焱一阵感动。忍不住去拉他的手,触到他温和的掌心,心里好像有了着落。她之前还埋怨过敬恒对她冷淡,现在才知道敬恒是有苦衷的。他一直守着雷池不越,怕也是为了能在今天理直气壮地向何晓笙摊牌。

“你打算怎么做?”相比夏焱,何晓笙要理性得多,她考虑的更多是现实问题。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巷州,一来是拜访何姐你。二来是筹划年底的告别演奏会。你觉得我退出演艺圈怎么样?”

何晓笙愣了愣,没想到东方敬恒会这么破罐子破摔,“那你靠什么养活自己?”

“我能谱曲,能制作提琴。我完全可以退到幕后。”

“这样能改变你和夏焱的辈分关系吗?你是想一直把高园雪藏?”何晓笙皱起眉头,换个角度继续进攻。

东方敬恒摇头,拉着夏焱的手走到何晓笙的床边,“何姐,今天高园也在巷州。我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她随时可以去认东方慎远这个妈妈。”

“她一认妈,你和夏焱的舅甥关系就成立了。你要怎么办?”

问题回到了原点,何晓笙果然厉害,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回老路。但东方敬恒并没有任何惧色,他看着何晓笙一字一句承诺:“何姐,我不怕被人诟病,但不希望夏夏因我受伤害。只要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传出,我就带夏夏远走高飞。”

夏夏……第一次从东方敬恒嘴里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夏焱的心微微震颤。她是真的无脑,从来没考虑到这一层关系。也从没深思过何晓笙为什么会反对她和东方敬恒在一起。现在想来,她和敬恒在一起的日子里,敬恒承受了多少压力。而她却懵然无知。

“妈妈,能不能让我说两句?”夏焱开口。

何晓笙瞥了她一眼:“你是想对着我发誓,还是与我决裂?”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凝固起来。幸好东方敬恒及时圆场:“何姐,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拆散亲情,而是为了让亲人更亲。”

何晓笙的脸色差下去了,她没想到东方敬恒的立场有如此坚定。她以为他是个小提琴家,舞台犹若他的生命。却没想到他对夏焱有这么用心。

“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夏焱?”她问。

夏焱也转而看向东方敬恒。这是她曾经问过他的问题,他当时的回答很简短。不知道现在他会怎么说。

“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李彦光?”东方敬恒反问回去,“许多人不理解你的选择。但我一直很欣赏你。爱人间的感情只有爱人们自己明白,根本无法为外人道来。我会参加你的婚礼,不全是为了愧疚,更多的是惺惺相惜。”

这是在打亲情牌了。何晓笙被噎了一下,不过她不会那么快认输,“苏未和东方慎远还没离婚吧?”

“他们很好。”

“高园的事苏未也都知道吧?”

“知道。”

“所以你始终欠他一个重重的人情。我听说他的妹妹在你门下学琴,素来仰慕你,你和夏焱在一起,就不怕苏未失望?”何晓笙说。

夏焱听了,在心里佩服何晓笙,那些远在兴城的事,她居然也一清二楚。连情敌们,也都帮她考虑进去了。她这个妈妈,说暴躁也暴躁,可细心的时候却这么让人心酸。

没等东方敬恒回答,何晓笙继续说道:“还有那个失踪未归的林嘉。如果她继续坚持要和你在一起,你觉得她爸爸会不会再为她出手?”

夏焱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东方敬恒却明白她的意思。虽然他从没和人提过他已恢复这三年半的记忆。但这是个很睿智的女人,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还有那个赵晨伊也是个问题,之后说不定还会有李晨伊,王晨伊,这些人都来势汹汹,而我们家焱焱又不会和人争,你打算让她就这么担惊受怕一辈子吗?”

“妈!”夏焱哭出声来。何晓笙的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她背过身去擦眼泪,心情复杂极了。

东方敬恒没有丝毫慌张,他坦然迎上何晓笙的目光:“你说的这些确实都是问题,但却不是关键。我在三年半前就想放话告诉媒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可惜后来遭遇了意外。接下来我还会这么做。不仅如此,我会躲得远远的。不再涉足娱乐圈的事。”

“你能躲去那里?”

敬恒的眼睛亮了亮,“我一直有个梦想,带夏夏去维也纳学音乐。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到那里随便一所学校任教,而夏夏的小提琴梦才刚开始。我愿意做她身下的垫脚石。直到她成名成家。”

“不,我不要!!!”夏焱喊出声来,“拉提琴确实是我的追求,但成名成家这种事我不感兴趣。敬恒你能放弃这个你打拼多年的舞台,我还有什么放不下?”

“夏夏……”敬恒的目光深邃有情。

话已说到这份上,谈话已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何晓笙叹了口气,重重靠倒在枕垫上。她的神情突然陷入落寞:“敬恒,你这样,我无话可说了。”

“谢谢何姐。”东方敬恒心领神会,郑重地再次鞠躬。

何晓笙全身松懈下来,抓住夏焱的手说:“我代彦光和你说声对不起。他打你的事李立告诉我了。你就原谅他吧,他对你的事很上心。”

“妈……”夏焱被何晓笙的话吓坏了。

何晓笙无所谓地笑了笑:“婚姻里有很多事情需要将就。我以前太苛刻,所以错失了东岿。现在不会了,彦光心里有我,我一直都知道。至于其他,我不想管,也没精力管。你能走得多远就走多远吧,这样我的生活才能彻底安静。”

她刚说完这一句,李彦光敲门进来了,手上拎着一大袋水果。

他献宝似的拿到何晓笙床边问:“晓笙,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洗?”

“彦光,麻烦你送焱焱和敬恒回酒店,我累了。”何晓笙半阖着眼睛说。

回去路上,李彦光的表情更加阴郁。而夏焱的心情也起起伏伏。下车时,她对东方敬恒说:“你先上去,我想再和彦光叔叔聊聊。”

“好。”敬恒点头出去了。

夏焱坐到副驾驶座上,仔细打量李彦光脸上的每一个角落,哪怕一条细细的皱纹也不放过。

“彦光,其实你一直都紧张我,担心我,对不对?”说完她倒先笑了,“你的内心一定很痛苦,既想让妈妈过得幸福,又不忍心看到别的男人把我抢走。”

李彦光用陌生的眼光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但下一秒,他就被探身过来的夏焱拦腰抱住了。夏焱趴在他肩头轻轻说:“彦光,我总有一天要嫁人。就算没有东方敬恒,也会有别的人。你这是何苦呢?”

一瞬间,李彦光的内心像被刺了一下,他有些浮躁,又有些说不清的懊悔。

“彦光,何晓笙是你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女人。她那么睿智、高雅,配你绰绰有余。和我在一起时,你不是老嫌我幼稚,不成熟嘛。现在你已经如愿找对了人,你一定要珍惜。”

说完这些,夏焱放开了他。却被李彦光反手抱住了:“好,焱焱。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如此亲近。从此以后,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日子,我们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夏焱重复着他的话,下了车。

电梯口,东方敬恒仍一动不动站着,看到夏焱,勾嘴一笑。

“你都看到了?”夏焱有些尴尬。

东方敬恒刮了下她的鼻子,捉狭似的说:“我家小姑娘居然会做别人的思想工作了。”

“什么啊!”夏焱作势要打他。却被东方敬恒钳住了双手。

他拖着她进电梯,出电梯,再进房间。等夏焱好不容易挣脱了双手,东方敬恒风轻云淡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要陪我睡觉吗?我们继续吧……”(以下省略几百字,亲们自己脑补)

(全文完)

=======全文完========

========尾声[=======

54

尾声[VIP] 幸福…… 3346 2014-11-16 19:18:44

尾声

尾声

一切回到原点。

夏焱坐在音乐大厅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她的眼睛倒映着一片灯光,灯光里一个身材颀长的身影正埋头忘我地拉奏着乐曲。所有的曲目都和第一次演奏会时一模一样。只是顺序上有了一些微调。人也是原来那个人,只不过这次他不再坐在高脚椅上,而是全场站着拉琴。这种感觉更加美妙,因为他站着拉琴的姿势很飘逸,就像是一幅油画。

她现在坐的位置是全场最好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距离敬恒最近。如果不是太专注于音乐,她甚至能看清他手指的每个骨节,清晰得有些不太像话。

全场坐满。今天来的都是敬恒的老朋友和忠实粉。大家保持默契,无论他的演奏如何沉郁顿挫,全场始终保持着安静。这种感觉非常好。仿佛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演奏完,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敬恒退下后,很快就回到台上,手上拿着一支话筒。

“谢谢大家到景行的演奏会现场。”他一如既往的介绍风格,“我很感动,也很抱歉。感动于你们这么多年来的不离不弃,抱歉于我不能再陪大家继续走下去。”

关于景行要隐退的消息早就传来了,所以他说完,下面的人也没太惊讶,都微笑着鼓着一次又一次掌。

敬恒摆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然后娓娓道来:“但是我们都不会寂寞,因为有音乐相伴,因为有回忆共暖。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想当一个小提琴手时恰好就有这样的机会让我成为一名提琴手。其实,一直以来鼓励我一路走下去的,并不是我对小提琴的热爱,而是你们的鼓励和鞭策。我其实一直都有其他梦想,因为机缘巧合,才成为了一个小提琴手。”

他说完,大家在下面喊:“梦想!梦想!什么梦想!”显然这是出乎大家意料的。一个全国有名的提琴家,当初的梦想却不是拉提琴。关键是他竟然还能如此坚持,并技艺精湛,这是有多么不可思议啊。

敬恒笑了笑说:“我以前其实一直想当个名侦探来着,但是因各种原因没有成功。现在条件允许了,但一切已时过境迁。我现在的梦想是——”

他还没开始说,下面就有人起哄了。还有人站起来做人浪,气氛显得热闹非凡,和敬恒演奏时的氛围正好相反。夏焱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也有人把目光投向她的位置。

意识到自己已成为观众的焦点,她也没表示出任何不安。而是微笑着淡然坐着。此刻她的眼里根本没有其他人和其他声音,耳朵边,眼睛里,盘旋的都是敬恒、敬恒、敬恒……

“你们让我说完,好不好?”敬恒也没想到气氛会活跃成这样,低着嗓子卖萌道:“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啊。”他说完,大家才逐渐安静下来。

“我现在梦想着安一个温暖的家,在遥远的小城,那里没有喧嚣,没有干扰。我和我爱的人,一起拉琴、作曲,有空的时候也许会制作一些不怎么样的小提琴,也许日子不如现在这么精彩,但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相信,你们会祝福我幸福。”

“一定要幸福!!!”“景行大大幸福永远!!!”场面又嗨起来,简直一发不可收。夏焱回头看了看,全场的微笑,全场浓浓的情绪,她听着听着,不仅热泪盈眶。如果,如果她还是当年那个仰慕着他的小女孩,得知他要离开的消息时,该会多么彷徨,多么不安。……所幸,她的未来已经与他相连,再也不会分离。

虽然大部分人报以理解和祝福,但还是有人开始低低哭泣。一开始只是一小片,后来迅速蔓延开来。连夏炎都忍不住跟着他们默默流泪。

敬恒大概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笑着对大家说:“我只是退出小提琴界。不表示我就不在了。以后我们仍有很多机会见面。大家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时常听到我谱的曲子,只不过演奏的人会是其他更出色的小提琴家。说不定你们还会用到我做的小提琴。你们去琴行时,如果发现有背面是大大小小斑点的小提琴,那一定是我做的。到时候你们拿着今天的演奏会门票去买,全部给你们打对折好不好?”

好……声音响成一片。

全场的灯亮起来,帷幕拉拢。敬恒没有再说,深深鞠了个躬,退下了舞台。夏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其妙觉得伤感。她朦胧着双眼,坐在位置上不动。也有好很多像她这样流连不愿走的听众,他们执著坐着,直到敬恒走到台下来,拉起夏焱的手,和全场挥手道别,大家才如梦初醒,从座位上站起来,鼓掌欢送敬恒和夏焱离开音乐大厅。

在地下停车场,敬恒替夏焱开了车门后,自己坐到驾驶座。夏焱还有些不习惯:“小宋和阮姐呢?”

“演奏会开始后我就让他们走了。我不再是小提琴家,他们也便不再是我的助理和经纪人。不过以后我们都是朋友,还会经常往来。怎么样,只有我和你的生活,你能适应的过来吗?”

夏焱笑:“根本不需要适应好不好。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呢?”

“领证结婚,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然后呢?”

“还要我说?”敬恒笑着点了点夏焱的脑袋,“然后我负责养你,你负责孕育我的宝宝……”

好害羞有木有……夏焱低头佯装去打他,心里却感动得不行。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马上,她就要成为敬恒的新娘了。

——————

夏焱和敬恒的婚礼办得十分简单,除了双方的亲朋好友,婚礼并不对外开放。两人在婚礼上的打扮也很随意,因为是冬天,一个穿西装系领带,一个穿旗袍披坎肩,自然又大方。何晓笙和李彦光都来了,坐在主桌一脸感慨。特别是何晓笙,笑得合不拢嘴,比她自己结婚时还要高兴。

夏焱之前问阮姐敬恒父母会不会过来,阮姐说应该会来。但是等婚礼举行到一半,主桌上仍只有夏焱这边的所有至亲和敬恒这边的东方慎远和苏未。

她有些担心,低声问正和朋友干杯的敬恒,敬恒拍了拍她的肩,用很平和的语调说:“他们不在了。我失踪的三年半里,他们陆续过世。我赶到澳大利亚时,看到的只有两盒骨灰了。”

“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在婚礼上,夏焱差点哭出来。她的嘴巴被敬恒捂上,“死于意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傻瓜,开心点,他们此刻都在天堂看着我们呢。”

“等这边的仪式结束,我们好歹去澳大利亚一趟吧。”夏焱说。

敬恒摇摇头,轻声在她耳边说:“夏夏,我知道你的情意。但骨灰盒已经被我运回来安葬了。我没告诉你,是怕你不开心。你看现在我又有亲人,又有妈妈了,你应该替我高兴啊。”

这么说才把夏焱哄开心了些。他拉着夏焱的手,和一桌桌宾客敬酒致意。脸上一直露着幸福的笑容。而心里除了刚才夏焱提到的刹那,有些落寞外,现在也慢慢放下了。他当然知道父母的死,都与林家有关。包括他在澳大利亚和日本遭受的所有苦痛。但这些事情他都不准备和夏焱讲了,痛苦的记忆就让它永远尘封,真正美好的记忆已经开始。

至此,婚礼圆满结束。对夏焱而言,这是开心到不能再开心的快乐记忆。要说有遗憾,那或许是李立的缺席让她有些介怀。她很希望能得到他的祝福,却没想到给他安排的位置一直到婚礼结束,都是空的。

婚宴散后,敬恒和夏焱就坐上了去机场的大巴。他们的下一站在兴城。在那边招待好朋友,他们就要真正告别故乡,远走他乡。

在飞机场的候机大厅,东方敬恒在办理登机牌,夏焱站在他身后四处打量着。几分钟后,她在另一条队伍里看到了李立的身影。他正拖着行李,好像也要办理登记手续。

“李老师!”她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李立回头看见是她,笑了笑:“不好意思,没能参加你婚礼。我赶时间,要去一趟日本。”

“没关系。你一路顺风。”夏焱说。

“谢谢,希望你一直这么幸福。”李立说得很诚恳。

夏焱点头,正准备走开,李立身边多了个女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的,正帮着李立在拿行李。

“我的新助理。”李立笑着介绍。女孩子冲夏焱点点头,夏焱回以微笑。

夏焱回到敬恒身边时,敬恒已经托运好行李。夏焱指指李立的方向说:“我碰见李立了。”

东方敬恒淡定地点头:“我知道。他去日本有事情。”

“你怎么知道?”夏焱纳闷了。

“我们刚才通过电话。他向我致歉,说是不能来参加婚礼了。”敬恒笑笑。

原来如此。夏焱吐吐舌头。又回头看了眼李立,正好听见他小声在训斥他的小助理:“怎么这点事情都记不清,不是让你用本子记下来了吗?”语调明明很凶,但是表情却是和煦的。一如当初他数落她。看着此情此景,夏焱突然获得灵感,会不会李立和那个小助理……

她八卦的眼神落在敬恒眼中,逗得敬恒暗笑不已,扯扯她的衣服说:“夏夏,你给别人留点空间,我们要过安检了。”

“啊?哦。”夏焱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乖乖跟着敬恒走了。心里却是重重疑云:敬恒怎么像是她的镜子似的,她想什么他都能知道吗?这样真的好吗?她以后还要不要混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留白。。。。等我想好新坑题目再跟大家汇报。

争取在双十二前后开坑。。。。奋起吧。草草君。

==========全部完结=========

目 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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