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墨色——彼岸迷津(上)(1 / 1)
我生活在南疆之域,这里有大片大片的树林和各个村落。我和其他孩子一样喜欢在树林探索,爬树捣鸟窝一样不少。娘常常为这些事情训斥我,可我听不进去,孩子的天性都是爱玩闹的。再说娘那么疼我,虽然话说的很重但从来都没对我动过手。
长大一点才明白娘的苦心,我们地处南疆不属于任何国家,这样的处境有些尴尬,因为中原的人讨厌我们异族。因为我们懂得蛊毒之术,这些在他们眼里便是邪术,而我们渐渐的在他们心中也变成了可怕且邪恶的存在。
我记得娘教我蛊毒时曾对我说过,蛊毒就如医术没有好坏之分,只看你怎么去运用它。这就等于在说善恶,为善者造福他人,为恶者被他人所杀。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去解救他人。
这段时间族里很忙,因为上上下下都在筹备五月十五的“歃血仪式”。这是每代族长即位后最重要的事情,因为异族是由多个村落与寨子所组成,人口疏散杂乱对于管理来说非常难。五月十五的“歃血仪式”对娘来说非常重要,因为这是证明娘将成为正统的异族族长的仪式,同时也是奠定地位的开端。
我听桑扎长老说,“歃血仪式”是为了所有村落、山寨之间不背叛异族。执行族长族规或决断某种不轨行为,这往往要进行“喝血酒”,汉语叫“歃血”。一经“歃血”族长地位便得以牢固;族规就会得以执行;不轨行为就会得到了断。
说白了就是集权的一种方式,只是这方式的过程有些让人汗颜。特别是高台上那鲜红的猫血和鸡血让我不禁打了个寒碜。看着祭祀将那鲜血滴到酒筒内让各个村落的村长与寨主饮下,我偷偷擦掉额角的汗感叹还好自己不用喝。想想都恶心的要吐,那种东西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喝下去的。刚回神便听见祭祀的声音:
血场发咒,血来洗心;
十斤猫儿,三年老鸡;
你们要用心听诅,你们要静心听咒;
你们会分辨真假,你们会明察是非;
人间生息,你们明白;
世上生死,你们看清;
你们知得早,你们看得明;
不教不知道,不讲不明理;
你们进“中血人”家堂,你们走“中血者”家里;
刀劈他家人,刀砍其子孙;
病魔来缠,瘟疫扰身;
让其家死绝,断子断孙;
发完誓言,诅尽咒语;
岩头砸猫,石刀斩鸡;
猫血兑酒,酒参鸡血;
吃了就顺,喝了就灵;
犯了如猫一样,似鸡一般;
如猫而亡,像鸡死去;
我诅灵验,我咒不枉!
这样简洁易懂让我有些诧异,这是我第一此听这样的咒语,原以为我们异族的咒语定是生涩难懂,却没想到与其说这是咒语,还不如说是易懂的族令。或许如我所想,这只不过是场仪式他们所看重的只是仪式之后的效果。
“魏蜘,待会有祭祀舞。做为族长之子,这可是逃不掉的哦”林落拉着我悄悄在我耳边说道,“那边几个小伙子可是盯着这边好久了,不知道是在看谁?”林落朝我眨眨眼示意我看。那是几个寨主的儿子,为首的就是雷落,他们望着这里似乎很久了,我看过去的时候他仍没有收回目光。“登徒浪子”我甩过头不予理会。
祭祀舞我练了很久,因为它的神圣与庄严是不允许你出现任何错误的,这是仪式的尾声必须是完美的。随着音乐逐渐来到舞步的□□,我的心也开始激动起来,我虽讨厌歃血仪式但对娘继承族长之位还是打心底高兴。不知是兴奋还是别的竟踏错一步,这一步可大可小。对娘的影响相对也是可大可小。不禁紧张了起来,若追究起来轻则逐出异族重则不仅会将娘从族长之位拉下马,还会成为整个异族的敌人。我不敢想象这结局,舞步仍在继续可我的心却乱做一团,该如何是好?“一个人的舞,太过单调。既是祭司舞想必都是大同小异”说着雷落踏入场地。他的舞姿刚硬强劲与我见到的许多舞蹈不同,但这样的舞也有不一样的吸引力,好似充满了力量。
祭司舞上有了雷落的解围,事情像是被隐瞒了起来。唯一不同的是我和雷落也因这件事开始有了来往。异族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外界所渲染的五彩斑斓,至少我、林落还有雷落就常常无事可做。我们无聊的日子都是,在听桑扎长老讲诉异族古事和跟赫拿长老学习控蛊之术中度过的。我们常常会把从赫拿长老那里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其他人身上,弄得族里很多人都怕我们。
我们三个就这样一直称霸着我们的小小世界。这样的生活简单安逸充满着欢笑是我所喜欢的生活。可这样的我们注定是长不大的孩子。娘带着我去中原已是三年后的事情。娘在中原有位朋友,也是唯一一位朋友。听说是个很不一般的人。那人住的地方很美,我常常想如果我住的地方也那么美就好了。许多年之后我回想起来相对于香溪源我最在乎的还是他。香溪源只是让这个相遇变得更为美妙。
香溪源隐于世,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它的美来至于大自然的神奇,如梦如幻让人流连忘返。至少它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地方。这一天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天刚刚来到香溪源,就得知娘的那位朋友苍緋正在救人,情况好像不容乐观。我和娘赶到时,他正在给一个小少年疗伤。那少年与我差不多大小,但脸色惨白的有些可怕。他眉头紧皱不知是难受还是做了噩梦的缘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像游离在世界的边缘下一秒就有可能消失在你眼前。
“他……”“我暂时用内力护住了他心脉,但这并不是长久之法。蓝浅,你可有办法救他”看着苍緋焦急的神情我咽下正欲询问的话。娘上前替那少年把了脉,不难看出这少年伤的极深甚至是命悬一线。“若不是你耗损内力护住他心脉,他早就是具尸体了”娘看着那少年摇了摇头,“他内伤很重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在水中泡的也太久本就活不过今明两日,你又何苦强求?”“他是惊风在溪边捡回来的,惊风在此太过孤寂,若有这样一个人相伴我想也是不错的。只可惜我医术不精救不回他的命”苍緋望着他神情中夹杂的伤痛太过浓烈像把利剑刺痛了我。救他、救他、救他……我从未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意愿,强烈到我自己都无法控制,当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将那句话说出了口。当娘诧异的望着我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我说,“娘,异族锁魂蛊可救他”。
锁魂顾名思义锁住灵魂,人们相信人死灵魂不灭,不灭就能重生。其实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自然规律。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重生,异族秘术很多但都是控蛊之术与解毒、益寿的知识。只有锁魂是不一样的,锁魂最初是拿来练尸人用的,后来被发现可以在危机时刻救人一命从而被拿来救人。可是世上没有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东西,锁魂虽好可存在的弊端也是非同小可的,先不说别的能不能成功救下被施了锁魂蛊的人就是个问题,再说就算成功救下那人也必须承受束缚灵魂的痛苦,那种全身被撕裂的痛苦以及失去自我意识不受自己控制的举动。无论从哪方便看锁魂都不是被看好的选择,也正因如此锁魂也成为异族禁术。
“不行,锁魂乃是禁忌之术先不说救不救得下,就算救活这也是在造孽,那样的痛苦还不如死了干净”我知道娘不会同意,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可我不想他死从第一眼见到他就不想。活着一定要活着,所以要救他。“以毒攻毒,锁魂霸道无比‘血炼’也毫不逊色,以我们三人之血炼制血炼克制锁魂”我不想他死所以只能用这种大胆的想法来寻找他的保命之法。“血炼。这倒不失是种方法,只是能否成功我却不能保证。那么苍緋你愿意这么做吗?”“以我之能无法保住他的性命,就算是有一线生机我想我也该试试,成功与否就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我有种错觉就是在听到有办法救下他时苍緋前辈松了口气,像似放下了什么又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这一待就是三个月,那个小少年至始至终都没有醒来过。我常常趴在他床边看那张异常惨白的脸,那对紧皱后又松开的眉。我想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落得如此重创,连娘和苍緋前辈联手都无法医好。但我知道苍緋前辈与他徒儿待他极好,为救下他两人穷尽所能。
这是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我又去看了看他,他依旧没有醒来但听娘说这几日他就会醒来,只是明日我就要离开了。我甚至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已经不重要了。娘说锁魂救人犹如重生往日种种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就是说当他醒来的时候曾今的事情犹如云烟没有丝毫记忆。对于他而言我只是陌生人,有些不甘心了,费了那么大力气救回来的人竟成为了陌生人。可这世间无可奈何的事情又岂止这一件,娘说有缘自会相见。在香溪园我学会了接受,接受那些让人不甘的事情。也学会了等待,等待缘分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