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Chapter 49(1 / 1)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飞快流逝,转眼间,又过了一月。段湮的身体已然大好,可与楚唯适当切磋;而我也早已能够下床走动,只是如今动用内力已不像原先那样无所顾忌。说起来,段湮的伤势应当比我重些,为何他就可以好得如此迅速?
我坐在礁石之上,迎着海风,望着眼前正斗得激烈的两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只螃蟹爬上了石头,我望着这个横行霸道的小东西慢慢接近我,直到快碰到我的手指时,忽然被一记横飞而来的剑连壳当胸刺破,剑身深深陷进坚硬的礁石之中。
“我说哥……”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拔出剑丢还给段湮,看着对方一脸睥睨的神情,忍不住道,“你可以专心切磋,我已恢复好了,不会连只螃蟹都打不过吧……”
回答我的只是他一个转头外加一句冷哼,这臭脾气!
楚唯却在一旁柔和地笑了,日光下,他的嘴角,仿佛沾上了金粉一般,十分耀眼。又不是他认亲,为何他表现得比我还高兴?
虽然很想表示,有一个哥哥实在让人愉悦,但这被严严实实保护起来的感觉,实在让我哭笑不得。在孤独的江湖中,某一天突然多出了一个亲人,会被如此珍惜对待,也是情理之中吧。
我仰望着湛蓝的天空,这样的日子,恐怕所剩无几。据闻,那日我带着段湮进了仙州城,引了一大批药人闯进城内,正遇上楚唯前来查探,好在他事先在城内做了布置,才让伤亡降到最小,只是仙州城,最终还是沦陷了。
仙州被占,武林大会取消,江东局势不稳,战事迫在眉睫,段湮绝对不会让楚江称心如意,只是现下,给我们痊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让楚江先行攻下京城,这盘棋,也就不用下了。
“公子!”酥儿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色苍白,似乎是受到惊吓,“天之涯门口……门口……”
话未说完,段湮人已不见,我与楚唯对视一眼,也立刻追了上去。
天之涯门口的房檐上,被挂上了一个人头,若不是有血水往下滴,远远看去,会以为是一个黑色的灯笼。那人头披头散发,看不清面貌,发丝因为血水而显得十分粘腻,凌乱地贴在死灰色的皮肤上,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一行人被这一幕震得呆立在原地,直到那个医者在身后提醒道:“我说你们有谁上去把那头拿下来,好辨认一下是谁啊。”
我刚想动,却没有快过楚唯,只见他身形一闪,手上已经捧着个人头。他将那粘稠的发丝拨开,露出那人毫无血色的面容。我看了半天,才终于认出,此人正是被我派去给洛子殇送信的石硬。我浑身一僵,愣愣地看着那颗人头,只觉得心中有一处梗着,难受至极。
如果我当日没有将这个任务派给他,也许他就不会遭到枫剑门的毒手。如此惨死,没有全尸,我的错。
石硬,虽然你我相交不深,念在你喊我一声“大哥”的份上,我应帮你报仇,让你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这是谁啊?”那医者忽然发话,凑了过来,竟不怕死尸,“看这人面色,是咬舌自尽死的,皮肤浮肿,却还有血滴落下来,说明这人刚被砍下脑袋就被冰封住了,现下江东都快入夏了,冰血遇暖融化而落。杀人的人,真是不怕麻烦。”
“……”我盯着那医者,心下有些惊异,只是看了一眼,便能得出这些结论,此人定有来头。据楚唯所说,他当日去找他师父百里孤行,此人正在和他下棋,可见两人的关系应当不错。百里孤行因曾答应他人决不出山,很是为难,于是这医者便代替他,与楚唯同行。
“别看我……”那人似乎发觉自己说得有些多,立刻站远一步摇摇手道,“曾经有段时间被抓去当仵作,忍不住就插嘴了,不要理我就是。”
我们将石硬的头埋入土中,由于没有全尸,只能草草地堆了一个石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正沉闷中,忽闻苍穹一声尖啸,苍鹰合翅俯冲下来,在离地一丈时忽然展翅回旋,在我肩膀上落定。
它的爪子上,有一封用血写就的书信。没有称呼,没有署名,但我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洛子殇的血书。我心头一凉,赶忙仔细看起来。
信阅,石硬卒。楚拥兵过万,计不可行。七月廿五出兵北上泣鸠岭。七巧难解,药人可破,日无雨水,可用火攻。提防南疆军队。子殇安好,勿念。
寥寥几行字,字迹潦草,血迹时晰时糊,可见洛子殇当时写书信时内心着急,即便最后一句道明他还没事,但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松。我们的行动,必须要提前了。
“七月廿五,泣鸠岭。”楚唯脸色凝重道,“只剩下一个月时间了,万人的军队,还有南疆的奇毒,很是棘手。”
“南疆的毒有何惧,雕虫小技。”那医者再次插话,言语间透着一丝不屑,“除了莫轻尘的烈焰散,天下间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我讶然,问道:“七巧毒也能解吗?”
“……小鬼,听话要听全。我说的是毒!毒!”那医者激动地反驳道,“‘蹊跷’才不是毒!”
楚唯立刻安抚道:“得先生相助,我等之幸,只是南疆吹毒范围之广,若是中毒人数以千计,应当如何?”
“这个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只需想想如何解决那批怪人,还有南疆军队吧。”
“不过……”我疑惑地问道,“楚江为何要去泣鸠岭?”
“赤血教。”那人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如钟声般辽远,“汪连。”
如果楚江要对付汪连,那么我可以肯定,这是聂无双的授意。聂无双的最终目的只是要引出楼惊澈,而楚江的野心才是需要粉碎的。我们也许无法阻止聂无双,但是楚江,还是可以与之一战的。
“楚唯……”我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恐怕,要剥夺你的自由了。”
楚唯最懂我,一听我这么说,立刻就明白了:“你是让我以武侯的名义借兵?”
我点点头,继续道:“顺便借个将军,咱江湖人行军打仗是门外汉,我需要一个会指挥的人,带领武林同胞一同对抗那批药人。”
“好。”楚唯一口答应,似乎根本就没有思考过一般。
“可是这样,以后你就要退出江湖,进入朝堂了,你当真不考虑一下么……”看着楚唯如此爽快,我反倒开始纠结了。
“少缘有求于我,我怎可以退缩?”楚唯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惹来段湮一记眼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现下的确不是什么煽情的好机会,我点点头,严肃道:“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只能分头行动了。楚唯你与这位先生回京城王府借兵,我相信朝廷应当已经知晓情况,正在商量对策了吧。”
“我为什么会被编进队伍中去啊……”那医者有些不满得瘪瘪嘴,但却并没有反对。
“哥。”我转头看向一直默不吭声的段湮,对方在我呼唤的瞬间立刻抬眼,用浓黑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你与我去渭水找宋溪和林婉萱,以铁三江的名气,应当能集结一些武林人士当助力。”
“哼,对付楚江我一人足矣,何须助力。”果然一开口就是让人忍不住抚额的狂言傲语。
“哥哥,我知你武功高强,但是一人独去难防暗箭,就像上次一样。”我凑过去,扯了扯段湮的袖子,轻轻道,“唉,我这一声‘哥’,你不会这么快就听腻了吧?”
段湮一块豆腐心,最是听不得此言,我这么一说,他果然不再吭声,算是答应了。
“你师父百里孤行,还是应当再去会会。”搞定段湮,我又转向楚唯,心下一番计较,便道,“届时在长山脚下会合,我们再作打算。”
“长山山脚靠近潇江,如果枫剑门由水上而来,恐怕会腹背受敌,可否换个地方?”还是楚唯心思周全,我闭眼想了半天,发现我实在对潇江以西的地域并不是很熟悉。
一旁的医者忽而一笑道:“泣鸠岭西北方向,就是冰牙山,与潇江所去甚远,地势比较高,离桀骜崖是一谷之隔,若是登上无情峰,还能观望到泣鸠岭的全貌。不如就在冰牙山脚会合?”
“楚唯,我记得,你师父避世之所就在无情峰?”
“不错。”
得到楚唯的答案,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运道又开始好转了。这就是所谓的“人有善愿,天必佑之”么?
“如此甚好。”我不由自主地用手指缠上刀柄上的玉玦,“那就冰牙山见面。”
“何时启程?”楚唯的话语干脆简练,从不赘言。
“事不宜迟。”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我望着瞬间有些阴沉的天色答道,“就现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