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光之绝唱（1 / 1）
或许我终将离去，而我之意志将随光明，传递给在这天空之下的每一个人。
在人柱崩塌的那一刻，阿丽娅转身朝伊甸飞奔过来，直接挡在他面前。暗之神的小宇宙化为利刃，一击贯穿了她的胸膛。
纤细的白色影子像枯叶一般，轻飘飘地坠落下去。
伊甸惊恐地伸出手要去扶住她，但是那伸过去的手却被阿丽娅轻轻挥开。
光之子一手握着金杖稳住身体，摇摇晃晃地站立着。
[就是现在，伊甸，]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微弱却异常坚定。[用你的力量，把人柱彻底摧毁……我，还有要做的事情啊。]
她微笑起来。伊甸看着那一瞬间的浅浅微笑，只觉得心头抽痛。
最终，他一咬牙，飞快地转身，向前，一拳打向已经散尽力量的人柱。
[猎户恸灭！]
天空，电闪雷鸣，风起云涌，雷电的光辉，要将整个大地击穿。
那小宇宙，并不是从前他们任何人所见的那样强大而冷静，而是，满怀着悲恸，与决绝。
雷光下，年轻的战士眼角闪动着清晰可见的泪光。
耳闻的像终结，眼见的都毁灭，温柔的最决绝，坠落的曾摇曳。（注1）
阿丽娅用力举起手杖，金色的小宇宙从杖的顶端涌出，绽放成一朵绝美的花。而就在刚才，黑暗神祗的动作完全停止了，他们甚至可以听到光牙的声音从那个身体里传来。
（混蛋，住手啊——！）
洒落的鲜血，洒落的光辉，统统洒落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他残存的意识和小宇宙被这一击完全激发出来了。
急剧燃烧小宇宙的后果是，阿丽娅的胸口，那本来就很深的贯通伤，大量涌出鲜血。手杖从阿丽娅手中滑落，化为光点隐去。
光把神明降下的黑暗驱散大半，然后它熄灭了。
[噢啊啊啊啊——！]那太古神祗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声。在强烈的光芒逼迫之下，黑色的魂魄一点一点从天马座的战士身上剥离。
[——！]红发的少年疯狂地挣扎着，两个力量悬殊的灵魂在作最后的斗争，暗黑的小宇宙震荡波无意识地从掌心流出，扫向四方，大地震裂，山体摇摇欲坠。伊甸冲过去抱起阿丽娅闪向一边，一道冲击波直接打中了他的后背。
尤娜飞扑过去，一把抱住光牙，制止住他手臂的狂乱挥动。
[白痴！傻瓜！大笨蛋光牙！如果你还想着你的同伴，你的妹妹，你的父亲母亲，你想要守护的人们，你所喜欢的这个世界，就不要再发疯了！回到我们身边！]
那团浓重得化不开的黑色一下子冲出光牙的身体，飞向高空，飞向某个星球。
火星，战神之星，终于还是来到这片天空了。
阿瑞斯平躺在火星的岩石上，胸前被雅典娜的权杖穿了一个洞，只是从那里并没有鲜血流出。他眼神空茫地望着头顶那深邃的宇宙。
[你和我印象中，神话时代只知疯狂杀戮的残暴战神阿瑞斯不一样。]雅典娜低声说，靠权杖撑着自己的身子。[回答我，你对世界的理想，究竟……]
黑暗的诅咒席卷了她的全身。
[那是我，名为路德维希的时候，留下的夙愿，路德维希，始终未死。]他说，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一点点化为尘埃。[雅典娜啊，黑暗的力量，始终还是令人感到不安。]
紫发的女神抬头望向高空中的魔女，眼神深邃，没有立刻应答。
[雅典娜，你是否必定剿灭那可怕的力量，是否能创造一个人人幸福的世界？]
[我必将消灭那邪恶之力，但是，没有一条道路，能让所有人都幸福。]雅典娜终究支持不住跪倒在地。[我相信现在的人类有存活和救赎的权利，仅此而已。]
[吾儿伊甸，吾女索尼娅，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对吧。]
[……没错。]
阿瑞斯，或者说路德维希，没有再说话，他闭上了眼睛。
有什么从那躯体上散去，然后那原本伟岸的身躯就一动也不动了。
空中，美狄亚微笑着俯瞰一切。仿佛感知到某物正在靠近，她爆发出抑制不住的大笑。
[吾神啊，只差最后一步，黑暗的世界就要降临！]
阿丽娅静静躺在伊甸怀里，血染红了她一身白衣。光牙在尤娜笨拙的搀扶下艰难地向这里一点点靠近，他咬着嘴唇，紧握的拳头止不住地颤抖着。龙峰和叶莲卡相互扶着走过来，黑气缠绕着他们伤痕累累的身躯。
光牙跪在妹妹的身边，大颗的泪珠从他苍白的脸颊上滑过。
[不是光牙的错……]阿丽娅抢先开了口，尽管这已经是她最后一点力气了。[能够知道自己还有亲人，能够有你们这样的朋友……]
她扯起嘴角，勉强地笑起来，随即开始咯血。伊甸握住她瘦削的手，硬是绷着脸没有再让眼泪掉下来。
血滚落尘土像那瞬艳烈。（注2）
[最后还有……一点要做的事情。]少女喘息着慢慢抬起手，一团柔和的光芒在她手心凝聚，化为了金色的手杖。[我感觉到了，他……黑暗之神……去了火星……要，消灭他。]
[光牙……拿着它，只有你……]
天马座的少年伸手紧握那根手杖，一瞬间光芒包围了所有人，几乎要将他们融化了。
[不会让你们坏了阿瑞斯大人的理想……]偏偏在此时，最后一个代表着□□的狂斗士蹒跚着接近，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
伊甸慢慢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暴怒的雷电一瞬间穿透光之力向外喷涌，直到打碎狂斗衣，打穿这神的战士的心脏。
他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愤怒。
（呐，能感觉到，我现在是被伊甸抱着，对吗？）
（……嗯。）
（在最后……好开心呢，伊甸。）
（……阿丽娅……）
他很想紧紧抱住怀中的少女痛哭一场，但是现在他不能这么做。来自阿丽娅的力量将他们托举起来，他们向空中升起。伊甸轻轻把阿丽娅放在地上，双手渐渐握成拳。
突兀地发觉，父亲阿瑞斯的小宇宙似乎已经消失了。
是雅典娜所做的吗？他想，但是对这个结果却又无力反抗。
如果父亲不死，那么很快他们父子就会兵戎相见。
哪一种算是好一点的结果。有谁知道。
[阿丽娅，阿丽娅，阿丽娅——！]
已经升到半空，光牙如梦初醒一般，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拼命向光的外面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带那少女一起走。
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光牙回过头，怒视着伊甸，看见一双沉静得近乎冷酷的眸子，却发现后者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沉静的深处隐藏着无声的恸哭。
透过白色的光芒，猎户座的年轻战士凝视着阿丽娅带着微笑合上双眼，直到他们越升越高。他仰起脸，眼眶干涩到发痛，却始终没有一滴眼泪再落下来。
终于，大地上的一切，都已经，看不见了。
那一眼你笑如昙花，转眼凋谢。（注3）
苍摩抱着昏睡的索尼娅从黑暗中逃脱的时候，天空已经是仿佛下一秒就会塌陷的样子。他站在自己应当守护的宫殿大厅里，身上的黄金圣衣是唯一的光。
少女仍然活着，但是从她身上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小宇宙存在的痕迹。
[通过狂斗衣，强行把黑暗性质的小宇宙灌输给她的身体吗……]
苍摩咬牙，回想起方才在混沌中经历的一切，他只觉得心有余悸。
溢出的记忆和溢出的力量差一点将少女撕裂。
最大的问题不是阿瑞斯本人……他们所有人，居然从一开始就搞错了目标。
[奥林波斯的魔女……太古的黑暗神……天哪，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苍摩将索尼娅放在地上，让她靠着石柱，然后迈步走向宫外。
[你一个人，做不了什么的。]
年少的狮子座猛地回头。失去力量的战神之女偏过头来，碧色的眸子静静地直视着他。
[身为圣斗士我不能坐视不管！]年轻的黄金圣斗士双手握拳，小宇宙震颤着，尽管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十二宫的顶上，他来时所见的金色光芒已经消失。
那是属于其他所有黄金圣斗士的力量。
[美丽的公主，现在您的骑士是不是离开，可不是由您决定的。]
戏谑的怪异声音从外面嗡嗡地传进来，紧接着几个速度惊人的飞轮从四面八方冲向索尼娅。小狮子怒吼一声，跃起将飞轮尽数打碎。
浮现在苍摩面前的，是混合着红与蓝的，有着不对称姿态的诡异人影。
[哎呀哎呀，原来这时候圣域的防御竟然弱到了只有这位年轻的骑士一个人的程度吗？]那穿着奇异铠甲的男人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嘴角浮起扭曲的笑容。
[在下是无上之神的卑微仆人，特意造访圣域……特请，一战！]
有着巨大本体的黑暗神祗已经来到火星上空。
年轻的战士们带着侵蚀身体的暗之诅咒，忍着痛苦，向最后一个战场进发。
（伊甸，你还要执迷不悟站在雅典娜那边吗！）
（……母亲，我意已决，你与父亲的过错由我来纠正。）
（那位大人，黑暗神厄瑞波斯，不会放过你！回来我们这里，你就是新世界的王！）
（……原来那家伙的出现是母亲你的手笔。）
（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未来啊，我的孩子。）
（建立在无数伤痛之上的未来，我不需要。）
神之子抬起头，翠绿的眸子里已经映出了火星的影子。同伴们都仰望着那个被黑暗淹没的世界，眼睛里，只有满满的坚毅。
而火星上空，奥林波斯的魔女屈膝跪在太古神灵面前。
[您卑微的仆人现在只有一个请求……在那群不懂事的圣斗士当中，放过我儿伊甸。]
注1、2、3：均引用自河图《风起天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