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昨日星光（1 / 1）
星空还是旧时模样，那脸庞还在身旁，只求两颗心之间的距离不要再拉长。
跌跌撞撞向他们迎面走过来的正是负伤并且圣衣破碎的伊甸。
此时薇奥拉和高文已经翩然离去，但是那一句话偏偏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五感非比寻常的圣斗士们耳中。
[……王子？]很久，光牙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这意思是说，伊甸你是阿瑞斯的儿子？]
其实早该想到的，一般的圣斗士怎么可能轻易接近阿丽娅？
伊甸没说话，只是平静地接受年轻的战士们目光的洗礼。
[阿丽娅是不是跟你们走的？]很久之后他才开口问，[她为什么没和你们一起？]
光牙冲上前去一把拎起伊甸。[你是不是还想带她回去？回到你的父亲大人身边，让她——我的妹妹，让她重新变成你父亲的道具？你回答啊！]
说着一把扔下他，拳头就要招呼上来。伊甸没有反驳更没有反抗，闭上眼睛。
如果这是惩罚，那么让它来吧，如果那是对吾父把一切导向毁灭的惩罚。
[请不要那样对他，光牙！]
这个声音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在他们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个纤细娇小的白色影子突然从空间的裂痕里跳下来拦在伊甸身前，面对着光牙。
[阿丽娅！]光牙完全呆掉了，拳头硬是停在了半空中，[你怎么来了这里？还有……]他缓过一口气来，[你为什么护着这家伙？他可是阿瑞斯的儿子！]
[伊甸不是坏人。]阿丽娅的神情是少见的坚决，[我相信伊甸。]
[好了小阿丽娅，小王子也找到了，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那么你们两个小家伙，是不是该跟我回去了？]
说话的人正是打开空间裂缝的沙恭达罗。
[沙恭达罗前辈/姐姐……]她口中的两个小家伙却同时表现出了踌躇。
年轻的处女座战士无视了对面四个小家伙的戒备目光乃至带有明显敌意的小宇宙，正准备上前把伊甸和阿丽娅拉走。
[沙恭达罗？]这个混合着惊异和释然还有忧伤等复杂情绪的呼唤声音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圣衣修复师，白羊座的贵鬼。
金发的战士猛地转过身，直直撞上了贵鬼复杂的目光。片刻之后，向来不苟言笑神色淡漠的沙恭达罗唇角微扬，勾起一个连伊甸和阿丽娅都很少见到的纯粹的浅笑。
[好久不见，贵鬼。]
在五个年轻的圣斗士经历一次大放血之后，贵鬼表示鉴于你们放过血又有伤在身而且圣衣修复需要时间所以在这里等待一晚未尝不可。阿丽娅坚决要留下来，于是沙恭达罗也索性不回圣域去了。
[这个手杖……？]阿丽娅接过贵鬼手中的金杖，小宇宙慢慢由手杖释放出来，形成柔和的光环。
[受一位故人嘱托打造并且要交给你的，用这个能够更加自如地使用小宇宙吧。]贵鬼揉了揉眉心，[说不定不久之后你就可以解除大家身上的诅咒了呢。]
深夜，高原，寒风凛冽。沙恭达罗一个人在荒芜的原野上行走，很久，迎着风，长发微乱。直到看见月光下铺展开的一片花海，她才慢慢停下，坐在花丛中。
[这里还和以前一样。]她说，也不知说给谁听，[星星也是。]
[罗喜自从偶然找到这里之后就很喜欢跑过来呢。]
沙恭达罗回过头，看着贵鬼向自己走过来并坐在自己旁边。
[嘉米尔的大多数事物都没有太多改变。]贵鬼侧过脸望着沙恭达罗的眼睛，两双紫水晶色的眸子直接对视着，[倒是你，沙恭达罗，你现在的模样完全超出我的想象。]
被评价的那一位的表情涟漪都不溅一个。[是么。]
[当初，穆先生就担心你未来会走极端……]风掠过，纤弱的花儿瑟瑟发抖，[呐，站在阿瑞斯那边，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除掉寄生虫，让那些被遗忘的人们能够活下去。]
[寄生虫……你还是对婆罗门不能释怀啊。]
[所谓贱民与他们有何不同？为何婆罗门养尊处优而贱民却生来就被视作蝼蚁？]沙恭达罗的声音仍然淡静却微微颤抖，其中的愤怒与屈辱感喷薄欲出，[为何我的父母任劳任怨仍饥寒交迫，死后还要任人践踏，而那些蠹虫却能用嘲笑的表情看待这一切？]
她的手掌被慢慢握住，掌心隐隐有着陌生而熟悉的温度。贵鬼静静地望着她。
当年那个在她初到嘉米尔时仗着念动力耍她玩的捣蛋鬼已经被岁月带走，如今的贵鬼似乎正在渐渐和记忆中那位恂恂儒雅的穆先生重叠起来，只是永远无法变成同一个人。
[你说贱民有生存的权利，]贵鬼缓缓地说，[但是婆罗门也有。穆先生就说过，我们也许无法改变这世间存在的邪恶，但我们为了所有人的生存而战。]
人类懦弱，贪婪，好斗，残忍，也许都是真的。但是这样的人类，到底有没有生存的价值？有谁能够有资格评判呢？
[还有一点，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放开沙恭达罗的手，方才他能感觉到她些微的情绪变化，[你的前辈……据说，曾经就是个婆罗门，但是他的苦修……他经历过的，恐怕并不比你好多少，而且他的意志……他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真正的战士。这样的字眼在沙恭达罗心中和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是从不沾边的。她永远记得自己在偏僻村落里遇见婆罗门的时候他们是如何对待她的家人的。后来她开始四处流浪，目睹或体验了更多的欺凌与侮辱，针对那些别人眼中的蝼蚁。直到她在嘉米尔停留。
神佛啊，为何容许这般丑恶的人生存于世。若你们不闻不问，就由我来清除。
而现在，当初拖着自己在高原上到处乱跑的小孩子望着自己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告诉自己，她眼中的寄生虫当中存在着善类，她痛恨的丑恶的世界，或许在那之中还有应当存在的东西。
[阿瑞斯在毁灭邪恶的同时，也在让善人遭受痛苦，]贵鬼转而望向浑浊的夜空，除了一丝惨白的月光之外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就是事实。]
我看到的，沙恭达罗想，之前我只是把这些当作清洗世界的必要代价而已。
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星星，看不见了吗。]直到又一阵风吹过，沙恭达罗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贵鬼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沙恭达罗肩上，由于第一次做这种绅士的动作而显得多少有些笨拙。
[很想念那时候的星空？]他问，毫不意外地看到沙恭达罗平静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期待。
在两人的眼前，突然有无数的星光如同烟火般绚烂地绽放。沙恭达罗仰起脸出神地看着，光芒映在她的脸庞上和眸子里更加耀眼，以至于她一时竟没有注意到身边小宇宙的波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贵鬼正按着手臂上的诅咒之伤，痛苦地喘息着。
[！]星光熄灭了，沙恭达罗有些愕然外加慌乱——这是之前从未表现出来过的——地扶住贵鬼直直向一边倒下去的身子，[你……]
[是你说……想看的……]贵鬼咕哝道，脸上露出类似于小时候捣蛋然后被穆先生抓包之后常有的神情，[所以……]
他无意识地动了动脑袋，似乎找到了个合适的位置，于是头一偏靠了过去。沙恭达罗瞪着年轻的修复师先生靠着自己的肩膀沉沉昏睡过去，一时居然完全不知所措了。
光牙呈大字型仰卧在草地上，尤娜坐在旁边凝视着星空。
[伊甸可以相信吗？]
[问你自己。]尤娜顺手敲在光牙脑门上，[你觉得自己相信阿丽娅吗？]
天马座的少年没有立刻回答。
[不休息吗？]
离公馆不远的空地上，阿丽娅正在努力适应着通过手杖引出自己的小宇宙，伊甸就在此时走到她身边，由于负伤的原因而动作有些迟缓。
[伊甸，你决定要对抗阿瑞斯吗？]阿丽娅却不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伊甸说，[直接对抗父亲什么的，我也许办不到，但是我不希望父亲再这样下去。他的想法也许本身没有错，]他深吸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但是他们，父亲和母亲，他们的做法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想要知道为什么。]
阿丽娅轻轻挥动一下手杖，浅金色的柔光向伊甸洒去，光之粒子落在未愈合的伤处。
[……！]伊甸愕然地看着身上的伤一点点消失。
[大家怎么想，我还不太清楚，]阿丽娅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伊甸的眼睛，[但是我相信伊甸是不会放任世界这样下去的。]
至少我相信你。她的眸子这样对他说道。
伊甸沉默片刻，然后跨前一步给了阿丽娅一个拥抱。
[我可以理解那种心情，]他低语，[那种，守护的愿望。]
最初，变强，就是为了守护，才做出的决定。
无论自己是强大还是弱小，世界是和平安宁还是颠倒混乱，初心不变。
他，站在蔚蓝世界的正中央。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我们之间的胜负之类的东西，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星光洒落在那黄金的铠甲上。
昔日的人去了哪里？昔日的光芒可还有人记起？
[老师啊……]他长叹一声，[当年倾尽一切的牺牲到底值不值得……]
这世间一切，你笑，你哭，你眷念，你牺牲，流尽鲜血，也不过是尘世间，微尘瞬息。
到底值不值得。他问。
[老师也好，紫龙那家伙也好，他们用血换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