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四章（1 / 1）

石洋住在世贸大厦的旁边，被高楼环绕其中的一幢6层职工宿舍。二人间，不大，但还算得上整洁。石爸爸托了不少关系，让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他，做了银行的信贷员。

工作很累，他每天都在为了这个月可以多拿一点工资而在外面不停的跑业务，从最高的国企，跑到民办的小合资企业。虽说不会像跑保险那样，被人直接拒之大门外，可像他这种没有人脉、没有经验、不懂人情世故、说话还不怎么好听的愣头青，结果可想而知。

石洋已经想不起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见过关晓晓了。回学校照毕业照那天，他刻意避开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往人少的地方走。一直到从学校离开，他如愿的没有碰到她。

毕业以后的这段时间，他拒接了来自关晓晓的一切电话。最后更是因为工作关系，直接换了手机号码。有的时候打电话回家，石爸爸偶尔会跟他说起关于晓晓的一些近况。听说，她不再是给别人端端茶、递递水，或者只能整理整理案件资料的小实习生，她现在跟着一个很有名的律师，经常能上庭去吸取经验。

真厉害。石洋这样想。

他想起以前他说的：我要让所有人都叫我石总。可是现在，连每天的一顿三餐都快成为问题。而当年笑话他的关晓晓，现在已经是一个专业的法律人员了。石洋有一种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孩子的感觉。

今天他去了一家刚刚起步，但他觉得前景会很不错的软件公司。结果还没说几句话，就被赶出来了。虽说这半年来，他被拒绝的次数，写上整整一个笔记本都记不完，可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没有尊严的直接被轰出来。只是因为他无意间对上那个正在编测的程序，提出了一个小小的意见。他忘记了那个曾经跟他同住在一起的哥们对他说的“千万要管住自己的嘴，有的时候，能说也别说”这句话。

他想起之前还呆在学校里的时候，他那些令人羡慕的好人缘。

原来一直觉得，自己是很会交朋友的那一类人。但毕业以后石洋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因生活而引起的烦恼。除了念书之外，他可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结交朋友这方面。用他爸给他的生活费跟其他同学一起出去玩，请人家吃饭，有的时候还要大度的免了别人欠他的债，等等等等。他曾经总是拿晓晓没几个朋友这件事来笑话她，可是晓晓最起码还有个成雅，而他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打电话给谁。还有现在，连个能跟他在一起住上一个月的人都没有。半年了，他的舍友换了又换，最后，连主管都放弃了，把这间宿舍，留给了他一个人。

石洋一直想不通，大学的时候，他们是六个人的宿舍。他住了四年，从来没听过舍友对他有什么抱怨，为什么仅仅是换了个地方，就变得谁都忍受不了他。

现在的他还不明白：在校园里的时候，同一个屋檐下住着的人，几个人共享那几十平方米，谁对谁都有不满，可是谁也不会真的傻到去说出来闹不愉快。可是现在工作了，没有人会对一个刚毕业的小职员有什么顾忌，任何的不满都会被对方放大到令任何人都接受不了的地步。

“嗡，嗡，嗡……”是石妈妈的电话。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了，石洋跟关晓晓一样，都不太喜欢那些或高亢、或悲伤的铃声，从来都是只用震动。

石洋清了清嗓子，尽量轻松的接起了电话：“妈，怎么了？”

“洋洋，晓晓今天打电话来，才刚知道你换手机号了。她让你联系她一下。”

石妈妈没有问他为什么关晓晓一直不知道他把联系方式换了，直接开口便是要他找她，想来，应该是晓晓那边都把理由说好了。

“嗯，我知道。”

跟妈妈又闲扯了一会儿，石洋挂了电话。他看着通讯录上边，早早就被他存上，也是唯一一个从来没有拨通过的号码。

屏幕上的光，照在石洋的脸上，同周围那黑暗的空间看来，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嘟，嘟，嘟……”他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

石洋打来电话的时候，关晓晓跟唐俊，正坐在她公寓的餐桌上，品尝着她并不经常露的手艺。公寓不大，一室一厅一卫，厨房与客厅连在一起。这半年来，唐俊几乎下了课就跑到这儿来。

“喂，你好。”

听着那边传来的好久都没听到的声音，石洋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晓晓把筷子放下，正襟危坐：“六六……”

石洋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默契啊，这样都能知道是我。”

“你是有多想我啊，还特意找到我妈那儿去。”他又说道。

“石洋，如果不找你妈，你不会联系我。”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关晓晓已经好多年没有用这样的口气喊他的名字了。石洋突然之间，好像看到了小时候那个追在他后面叫着哥哥的小丫头。他想念小时候的她，想念小时候的他们，想念小时候所有的所有。

“哪有那么夸张啊，我是太忙了。“

晓晓也不纠缠在那个问题上：“你住在哪儿？”

“职工宿舍。环境挺好的，没有人打扰。”石洋视线环绕了一圈黑黑的屋子，接着说道，“工作也挺好的，虽然累一点，但学到的不少。我可是要做‘总’的人啊。”

听他说起小时候的玩笑话，晓晓也笑了起来：“是啊，还要送我一套大别墅呢。”

石洋往后一仰，躺在床上，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眶：“现在房价那么贵，小别墅行不行啊？”

“六六，还带耍无赖的。”

听着那一声亲切的“六六”，石洋笑了笑：“我有点困，先去睡了。不要太想念我啊。”

从窗帘的一角射进来的清冷的月光，照在无力躺在床上的石洋的脸上，清晰地看到他脸颊两侧留下来的泪水……

看着晓晓面带笑容的挂了电话，唐俊问道：“石洋最近还好吧。”说起石洋，他便想到跟石洋的相识，很莫名其妙。好像他们这群人的相识，都挺莫名其妙的。

“应该还不错。”想着石洋还能开玩笑的语气，晓晓回答道。

唐俊点了点头。思绪从“要是把石洋送给晓晓的别墅拿来当婚房，会不会显得他太不男人了”蹦到了“别墅住起来，是不是太大了点”。晓晓不知道他在想这些，吃着吃着，又重新放下了筷子，伸出手勾起唐俊的下巴：“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吃石洋的醋呢？”

唐俊没有韩堂那么小心眼，却也是个正当青年。杨毅平时说话随便，对着女孩儿，总是习惯用调戏的语气。那次唐俊把他骂了一顿之后，私下跟晓晓说：“女孩子矜持一点，不要随便让别人调戏。”还有张伟。因为跟张伟是同市的老乡，所以晓晓跟他，也就比跟别人稍微熟那么一点，张伟也是习惯有什么事都去找她帮忙。好几次跟唐俊在一起的时候，晓晓提的最多的名字就是张伟，唐俊为此发过不知道多少次牢骚。当时晓晓还觉得他莫名其妙，事后才想过来是怎么回事。可就是这么个连自己朋友的醋都吃的人，却从来没因石洋而对晓晓发过火。

“你们俩？”唐俊挑了挑眉，看着关晓晓摇了摇头，“不可能。”然后接着低头继续吃饭。

晓晓很无奈的叹了叹气：“虽然我开心你居然这么相信我，可我觉得，我的自尊心，还是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唐俊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你们俩要有点什么，哪还能有我的事啊。”

晓晓点了点头：“其实我小时候，还是喜欢过六六的。”成功看到唐俊变了脸，晓晓满意的笑了笑，“不过现在我对他，不会再有别的情感产生了。可我也不能离开他。这么多年的陪伴，我早就离不开他了。将来他结婚的时候，我可能还会很开心的喊那个女孩儿一句‘嫂子’，可是不会因此而疏远他、离开他。所以，唐俊谢谢你，你从来都没有让我离六六远一点。”

唐俊点了点头，颇具领导风范的说了句：“我胸怀，果真是豁达啊。”

晓晓无奈的赏了他一个白眼。

关晓晓那条不可触碰的底线，唐俊再清楚不过了。女人总是爱让男人拿自己的亲人或是哥们来跟自己比较，那是种最愚蠢的行为。没有人喜欢被为难，被威胁。那样的人，其实是在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