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赵敏之死（1 / 1）
范遥斩首之日，赵敏与扎牙笃是监斩官。法场四周重兵埋伏。身上捆着霹雳雷火弹的范遥正被押送前来。押送队伍由玄冥二老及七王府的一百七十二名好手组成。相对的，法场这边则全数是赵敏从汝阳王府选来的好手。押送的路线是在出发前由七王爷亲自制定。
日升中天，已近午时，车队迟迟不到令扎牙笃心生疑惑。这时，远处传来巨响，除了雷火弹爆炸，扎牙笃想不到其他可能。等他与赵敏带着法场的人赶去时，车队已一片狼藉，整条街顿时浓烟滚滚，伸手不见五指，兵士乱作一团，不知道敌人到底在什么方向。（古代火药技术导致的烟雾较大。）待风渐渐吹散烟雾，只见玄冥二老在屋顶与张无忌缠斗，范遥却被另一个男子扛着，正飞攀上高约三丈的城墙！
赵敏扫了一眼全场，见来劫囚的五人均是男子，即命令道：“弓箭手上前！在场乱党杀无赦！”
一阵乱箭，但已不能逆转情势。范遥被劫走了。
扎牙笃侧目凝视着赵敏，想看穿她心底的盘算，但得到的只是赵敏浮于表面的冷淡笑容。
几日来，盘查逃犯和魔教余党的范围越来越大，依旧一无所获。赵敏只是安静的呆在王府，听各方汇报，平静得令扎牙笃不安。直到夜幕降临…
六月廿一，高云蔽月，树影幢幢。赵敏行动了。她梳洗打扮，戴上自己心爱的水仙耳坠，迎着夜色，行色匆匆。
“敏敏！”
早已在此等候的扎牙笃从屋宇间的阴影中走出来，挡在赵敏面前。不足一尺的距离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河，河的两岸，青梅竹马的两人对峙着。
“...一定要走么？”
“是。”
“......”
蓦地扎牙笃眼底泛起血光，上前用力抓住赵敏双肩，一字一顿道：“我，不，准——敏敏，你不要逼我太甚！”
赵敏心头一颤，下意识的身形一动，拈了几片身边的花草叶子，运足内力抵在指尖。
“扎牙笃，我已经说过了，我对你...”
“......够了！”不等赵敏说完，扎牙笃松开手，抬头望着漆黑的云层，自嘲似的接道：“没关系，敏敏。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已经决定了，你人是我的就够了。”
说罢，扎牙笃复又望着赵敏，扭曲地笑着，退了两步，整个人再度没入了阴影。“不要弄花了她的脸。”
随着扎牙笃的示意，赵敏身边围上来三十余个好手，为首的二人，正是玄冥二老。这二人因汝阳王授意，要看住赵敏，直到顺利完婚，在赵敏搬进七爷府时便跟着一起暂入了七王爷麾下。
“得罪了，郡主！”
玄冥二老皮笑肉不笑的说着，人已双双杀至面前，赵敏自然不敢怠慢，抬手飞出手中的花叶，其势如破竹更胜飞刀，玄冥二老均是大惊，连忙向两边闪躲。
“郡主的武艺精进了不少呐，如此我等也使出些真本领罢。”鹿杖客露言语戏谑，手上可没停下，示意所有人一齐进攻。
而此刻，赵敏根本无心恋战，只是灵巧的闪过了各路攻击，径直逼向扎牙笃，扼住了他的咽喉。
“谁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赵敏话语间，一股无形的威慑力令一众高手怔在原地。
赵敏挟持着扎牙笃出了王府，一众高手不远不近的跟着又走了四五里，赵敏心料这帮人不会老实的放自己走，但总这样带着扎牙笃逃也着实不便，遂道：“有劳鹿师父！请转告我爹，来日我再回来向爹爹请罪！”
说罢，赵敏推开扎牙笃，转身隐没在巷弄间奋力狂奔，不多时，西城门已在眼前，只听一声破空长啸，一支银箭迎面飞来。赵敏连忙俯身闪避，毕竟不是什么高手出招，躲闪倒也容易。但立时又是三支利箭射来，分别封锁了赵敏的三个闪躲方向。赵敏情急之下身子一弓，一手抽下自己腰带，一甩一抖之间，已卸开了三箭夹攻。
风散云开，赵敏方才看清那射箭者正是自己的父亲！
察汗面色凝重，缓缓放下弓箭，身后是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士兵，西城门在他身后，显得格外遥远。而身后扎牙笃亦带着人马赶到，阻断了她的后路。
“敏敏，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闷了片刻，察汗叹道。
“爹！你再逼我，我死给你看！”赵敏见已避无可避，只得重申立场，寄望父亲能网开一面。
“你尽管死吧，就算死，你也要葬在七王爷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察汗怒道：“把她给我捆起来！”
一众士兵应声而上，赵敏只得亮开架势抵挡。
“爹——”赵敏心知父亲心意已决，多说无益，便试着按宝典所载调动真气，逆行灌注到手掌，猛一发力，竟将众士兵狂风断树一般，尽数击倒在地。赵敏数月闭门苦练，虽知功力已大有飞跃，但经此实战方知自己已神功初成，敏惊异之余难免喜形于色，引得察汗脸色铁青。
“弓箭手，准备齐射！”察汗性子极倔，见女儿较真抵抗，顿时来了脾气，已是不顾后果也非要制伏她不可了。
扎牙笃见状，正欲出言阻止，却有一骑白马的嘶鸣着冲入对阵。马上一锦袍令官，举着圣旨挡在赵敏面前，高声道：“皇上有旨，宣绍敏郡主觐见！还不住手！”
皇宫大殿，龙座上只有皇帝一个人，理所当然。
大殿里，只跪着赵敏一个人，连个护卫都没有。显得极为诡异。
“你就是绍敏郡主？我听说，你不想嫁给扎牙笃？”皇帝俯视着赵敏，目光狡黠非常。
“是，皇上。”
“是我皇侄儿论家世背景哪点让你不满？”
“回皇上，敏敏并无不满，只是早已心有所属。”
“难道你不知道，这桩婚事，是朕御赐的么？”皇帝语气中并无怒意，倒像是在试探，想要赵敏说出他想听的话。
“知道。”赵敏答道：“但我还知道，皇上现在一定也知道您错点了鸳鸯谱，非常后悔。”
“大胆！你说朕有错？”皇帝微探出身子，怒视着赵敏，动作像极了要扑食的老虎。
“皇上，我父亲是朝中战功最高的大将，虽然现在您去了他的兵权，但现在四方反乱，过不了多久您一定会重新启用他，所以我父亲仍然是朝中最有兵权的贵族。而七王爷是您的亲弟弟，掌控国库财政大权，要是我们两家联合在一起…”赵敏说着偷瞄了一眼皇帝的反应。
“哈哈哈哈，黄毛丫头，你敢威胁朕？”皇帝靠住龙椅，捋了一把须髯，沉默了片刻，又大笑道：“早听说，察汗家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聪敏胆略更胜男儿，真是名不虚传。起来说话。”
“皇上过奖。”赵敏起身，心道：看来先前请红黄二位姊姊帮忙在宫中散布谣言，说七王爷强娶察汗家的郡主，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实则借此要挟察汗助自己上位之事，皇上已有耳闻。宫廷无情，纵是一奶同胞，皇上终究是无法无视这种流言的。再加上七王爷接管剿灭明教之事亦无建树，皇上心中定已有嫌隙。这样以来，皇上便会主动想办法阻止两家联姻。但现在，皇榜已出，他也不好改口。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眼下的机会……
“可惜了…可惜啊！聪明的人，逗死得早。你公然抗旨，朕，留你不得！来人！”皇帝说着脸上露出阴险的笑意。
赵敏倒也不惊慌，反而直视皇帝道：“请问皇上，敏敏何罪之有？”
“抗旨逃婚，罪当株连。”皇帝扶着龙椅，轻蔑道。
“启禀皇上，人人都知道，我早就自愿住进了七王府，每日协助未来夫君处理政务，安心待嫁，何来逃婚之罪？莫非是今夜我出来散步之事，招致了皇上误会？”赵敏躬身说着，深深埋下头，又摊开双臂，补充道：“我若真是逃婚，怎能一点家什都不带，如此两袖清风？”
皇帝一怔，不自然的变换了自己在龙椅上的坐姿，嘴角微颤，面带愠色。因为他意识到，自己阅人无数，今天竟然被眼前的小丫头摆了一道！的确，如果她今夜没有逃走，他便没有理由治她的罪。假如王弟的目的真的是联姻取得察汗的支持，那么他就不会承认赵敏逃婚。因为赵敏被治罪意味着他们联姻的破裂。察汗更加不会说自己的女儿逃婚。若没有合理的说法强行斩杀，势必激起察汗与王弟的反心……现在除了让赵敏逃走或者她自己认罪，竟没有任何办法！但是这一切都是以王弟的确对联姻察汗志在必得为前提的。换句话说，这是一场赌博！
这是赵敏用自己的性命布下的赌局。她赌的是皇帝不会允许任何反叛的可能性在自己身边滋生，即使是流言或者猜测……他不在乎赵敏嫁给谁，死或者生……
而皇帝必须要选择一个名为信任的赌局。是相信王弟绝不会反叛，拉他来对峙，直接治赵敏的罪，还是谁也不相信，看看这个敢威胁自己的赵敏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如果王弟无意反叛，他阻止联姻亦无必要……杀了赵敏，恐又将失去察汗这样的得力将领的忠诚。俩家结怨也对朝政无益。
风吹动烛火，寂静的大殿上，王与郡主在仍在对峙，赌局最后的下注将决定谁是赢家。
烛火跳跃着，映着皇帝的影子从龙椅上移到赵敏面前。
“你很有胆量。绍敏郡主。”皇帝低沉的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敏敏甘心放弃贵族身份，并‘以死明志’，拒绝履行婚约，只求皇上赦免我的家人！一切由敏敏一力承担！求皇上恩准！敏敏…谢主隆恩！”
说罢，赵敏立刻掏出一枚药丸咽下，皇帝一怔，见她神情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顿时狐疑着靠近踩了几下，脚下的人片刻前还气势逼人地跟自己周旋，此刻就这么气绝了，实在令人恍如梦境。
“哈哈哈哈！妙极！厉害！先发制人！不留余地！好一个聪明的郡主！好一个烈性女子！敢跟朕谈条件。不答应你，你还不谢恩了？”皇帝零落的大笑与掌声在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阴森可怖。“也罢，毕竟你们特穆尔家，还留着有用。”
黎明时分，圣旨带着赵敏的尸首到了汝阳王府。上书：敏敏特穆尔抗旨拒婚，除去贵族身份，贬为南人（注释：元代对国民划分等级，蒙古人为一等人，最低等级的是南人）。赐鸩酒。永不得录入贵族宗籍。但鉴其忠君孝烈，特赦免其家人不与之同罪。
一夜之间，汝阳王府红事变白事，女儿被除籍，无法下葬在宗祠，汝阳王抱着女儿尸身痛哭昏厥之事成了上都最新的谈资。汝阳王府外，东方玉靠在黄衫女肩头，叹道：“宁死也要坚持的所谓真爱，真的值得你牺牲这么多么？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