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扑朔迷离(1 / 1)
曾几何时,孤儿院的腹黑老大教育我,如果你出了糗,又赖不掉,那不如厚着脸皮大方承认来得好。就大方到,连对方都不得不怀疑,这出糗的原因,在他,不在你。
如今我便脸不红气不喘,腆着张面皮与沐浴当中的长皇子讨论缘分与洗澡水之间千丝万缕而妙不可言的联系。
向来好面子的苍殿下万万想不到,世上竟有人不仅看光了他身子,还毫无避讳嬉皮笑脸的与他论讲起来,甚至,甚至连这千分之一的愧疚尴尬都没有。一时之间,殿下僵在那里,完全没了平时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劲,连还在嗒嗒滴水的重点部位都忘了掩护。
微微侧着脸,我仅用眼角的余光瞄着殿下肩膀以上的部位。心里再次暗叹对不住,面上却似笑非笑的吹了个口哨叫来在附近吃草的流火,从包裹里捡了件男女皆可的细锦宽袍,朝苍凛头上丢过去。
“暮春晚来露重,殿下莫要着凉拖坏了身子。”说着我目光若有实质的在他身上一掠,“还是说您要本神再细细观赏一番,然后付个全责,养你一辈子呢?”
苍凛本来红如虾子的面色骤然变白,嫣红的薄唇狠狠抿了下,随即周围水光一闪玉珠四溅,再回神,苍殿下已然披了外袍气势汹汹的向本神飞来一脚。
那脚踢得可谓用了十成功力,直朝我刚发育不久的小胸脯袭来,我暗中翻了个白眼,一咬牙,生生受了。
踢吧踢吧,谁让看了人家洗澡还不想负责呢。
再说那踢人的人,显然也没料到我就这么不闪不避接他足以把人胸腔踢穿的神功,临到末了也才堪堪收了一两成的功力。我无奈一口鲜血喷出来,被动飞行十几米才撞上块吐出来的岩石,只觉背上一阵剧痛,又低头咳出几口血沫。
“喂……你……”苍凛见我咳血咳得如此凄惨也有些吓到了,急急朝我跑了几步,又想起刚才被我“轻薄”,随即鼻里愤愤哼了声:
“活该你避不开,整日□□上脑就想这个些龌龊事。本宫坐拥江阴十二县食邑,金银钱薄享之不尽,你就算想养,也未必能养得起。”
我撑起上身,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险些被踹凹进去的的胸部,暗想也不知此遭肋骨到底断了几根。流火甚解人意的跑上前,屈了它尊贵的马膝,用通红的大头帮着把严重内伤的我拱上背去。期间,披了宽大外袍的苍殿下梗着脖,两只眼睛看天看地看山看水就是不看我,最后好不容易落到棵平凡无奇的小树,便就死死瞪着,仿佛要把那树看出个洞似的。
我又咳了几声,感觉胸中的淤血吐净,气息舒缓了些,便朝仍然死鸭子嘴硬,又生气又委屈又害怕又道不得歉,紧绷着张脸眼睛红红,十指握紧又松开不停折磨可怜衣袖的长皇子,略显虚弱的说:
“走吧,回去吧。”
“回……回去?”苍公子现下可真是紧张害怕的连头都不敢抬了,嘴角不自觉胆怯的向下撇了撇,却仍撑着硬邦邦的说:“回……回哪去?”
恍然明白原来苍凛又误会我要赶他回千城,不觉无奈又苦涩的笑了笑。
唉……这个男人……
我究竟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是回千城。”难得没有坏心逗弄他,我平平淡淡地说,“我此番特意来寻你,已让戚岚和璟词等了许久,若不快些回去恐怕要被其他几队甩在后面了。”
“嗯,嗯嗯,那可不行,我堂堂皇子,怎可被些莽妇瞧轻了去!”苍凛有些别扭有些尴尬的紧了紧衣襟,就要去牵马。见我又递来两件月白蚕丝中衣,双颊腾地又浮起两片酡红:
“这,这不是你的……”
“是新的,从来没穿过。”看殿下惊得连舌头都打卷的臊样,我连忙解释道“虽然小了些,起码先对付穿到营地,你总不会想中空着骑马回去吧?”
“谁想……”苍凛羞臊更甚,简直有恨不得再给我一脚的趋势,正当我寻思八成又少不得听他抱怨一番,一只温热的手掌带着潮潮的水汽抚上我的腿。
我一个激灵,险些从马上跌下来。只见侍龙第一美男斜睨着一双形状优美的眸子,如银的月光在他脸上撒了薄薄的光晕,艳如鲜血的红唇不自然的微微噘着,又别扭又害羞。倒腾了半刻,最后恶声恶气的说,“你,你的伤怎么样?我刚才没收住,你……”
“不碍事。”我疲惫地笑了笑,“只要答应我回去后,少些争执,我便能好的更快些了。”
苍凛不情不愿的哼了声,抓我膝盖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度。
他的手心温度很高,不像师父暖中带着寒凉,反而如冰层下燃烧的火焰,透过层层衣物,灼灼的燃烧过来。男人挑着眉,又瞄两眼我要死不活的样子,心有不甘的嘟囔:
“只要他离我远些少招惹我,我才懒得管他。”
人家什么时候招惹过你,你去骂人家还差不多。
我暗自腹诽,无可奈何的答着:
“等我回去,会好好教育他的。”
“也不准你离他太近。”
“璟词要带大家干粮行李,戚岚是客总不能麻烦她,你说除了你,不就得我带么?”
“那……”苍凛气呼呼地想了想:“那你不准抱着他,不准碰他没穿衣服的地方!”
我登时就郁闷了,他这话说的也忒引人绮想,不就是上马时拽了把手嘛,就被他理解我在觊觎未婚男子的肌肤,这人醋劲这真令人招架不来。
“好好,知道了,换好衣服快走吧。”我挥手赶他,“你到底还要裸谈多久!”
本来已经扭头往远处巨石后走的苍凛气得一跺脚,提了袍子一阵烟似的躲远了。
我似笑非笑的抚了抚胸口,那里有件从不离身的金丝锁甲。难为我每日连睡觉都穿着它,今个总算派上了些用途,不然非得毙命当场不可。即使如此内腑阵阵闷痛还是不断提醒我遭遇内伤的事实。没想到连千杀阁主都没伤得了我,却在苍公子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唉……”想起刚才他心急火燎的提着袍子躲开去,又不禁莞尔,袍子提得那么高,岂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说到这个,我皱了皱眉头,虽然是略微一瞥,殿下的小腿到脚踝处,好像有一片奇怪的胎记,之前没太在意,事后想想,竟仿佛有几分眼熟。
那个……好像是龙的印记……但是形状……
我抓了抓头,闭上眼,很无耻的又回忆了番殿下迷人的身体细节。努力把精神从白白的双丘集中到他修长的小腿。
颜色好像是黑色,要么就是深紫色,在黑天里分不大清,图案嘛……玺君手腕上的龙玺我见过,似乎有些差别,颜色也不同,难道是与女皇一样?
如果是真的,那其中的意义就不同凡响。自从传说中叛神的无赦太子死后,本来应由皇帝,和正统太子各自继承一个的皇家龙玺,就单单只剩下女皇身上的一个,曾经的所谓正统储君的凭证也不复存在。只要皇帝临死前传给了三代以内的直系血亲,谁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任帝王,我一直以为继承的是苍泓那女人,难道,其实是个他?
可苍凛是男人,即使血脉近于当代女皇苍泓,那先帝又是如何把三千年来,传女不传男的龙玺弄到他身上的呢?那如今的女皇,其实,是个徒有虚名的假冒帝皇么?
要不然……
我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除去种种不可思议的巧合,还有先帝私转龙玺的秘术,苍泓假冒女皇的设想,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可能,可这种可能,比之前的,还要令人心惊,还要不可思议。
如果,现存于今的龙玺不单有一个,而是如改制之前由两人继承。
如果,没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阴谋与秘术,仅仅是自然而然的施与与传承。
如果,苍凛腿上的胎记不是皇家的深紫而是逆天的墨黑。
如果,转世的不仅我一个人……
无赦……太子……
“……无赦太子苍决,于侍龙旧历建平五年生,哀帝苍沛第三子,与明顺皇后嫡长子,性骄纵,美且殊,幼与胞妹平惠公主,神女胧玥姬上密,同拜隐贤玉真道人学艺。二十四年,扶凤犯,龙姬带兵北上,大捷,二十六年,扶凤连天路再犯,龙姬率兵驱敌七百里,下十城。帝大喜,以倾世男子奉于姬上,甚得姬意,封为缋泱君,许正夫位。
决忌姬上之才,恐夺帝位,二十八年,密谋扶凤困姬于崤陵化英崖,起兵逞凶,合围神殿,欲擒缋泱君以挟姬上,姬大怒,单马以冲敌围,妄破封印发神力,遭天劫所罚,灰飞九天。无赦太子叛神逆天,罪无可赦,入百世轮回,受世间万苦,六亲疏离,情缘浅薄,负罪臣之印,世世死于韶华,以警天下苍生。”——《无赦太子记》
我远望骑马缓行的苍凛皇子,月光依然婉娈静好,落于男子年轻高贵的面容间,寒如利刃的眉眼仿若天生王者,带着与现世格格不入的犀利与霸气。
一时间,掌心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