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新婚次日见公婆(1 / 1)
醉枫楼里姚千影默想心事的同时,安王府里也热闹非凡。
一大早,安王妃堪堪起身,朱嬷嬷便匆匆而入,禀报了昨夜新居凌霄阁里的变故,道安世子与世子妃夜半争执,后世子愤然离去,夜宿书房。
安王妃大吃一惊,与安王爷面面相觑。姑且不说二人何事相争,孰是孰非,只说这新婚之夜,新郎撇下新娘,别房而居,单是这点,就足以招人非议。
震惊过后,安王妃眼珠一转,别有意味地朝朱嬷嬷看了一眼。
朱嬷嬷是安王妃的心腹,跟随安王妃多年,早有默契,当下心领神会,轻轻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附在安王妃耳边轻声说道:“回王妃,奴婢今早已去取了圆帕回来,上有落红,想来应该不是这个缘故。而且,奴婢也问过雁儿了,她说昨儿她帮世子妃沐浴更衣时,世子妃身上的纹蝶确是金黄,今早她再给世子妃更衣时,那纹蝶已然是银色的了。如此看来,也并无差错。”
雁儿是朱嬷嬷的女儿,年方十二,却因了朱嬷嬷在安王府内的权势,小小年纪便当了个一等丫鬟,做了安家齐的贴身婢女。只是昨夜却因年幼,朱嬷嬷不愿让她过早接触风月情/事,故而特意支开了她,并未让她值夜留守。
“那雁儿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动静?”安王妃追问道。
“回王妃,雁儿昨夜并未当值,世子和世子妃争执一事,她也是今早才知晓的。只是……”朱嬷嬷看了安王妃一眼,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安王妃紧追不放。
朱嬷嬷为难地踌躇了一会,似是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瞧着安王妃的脸色斟酌说道:“雁儿告诉奴婢,说她今早当值时,见世子妃脸上又红又肿,昨夜……昨夜世子怕是动粗了!”
“什么?!”安王妃失声惊叫,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来。
安王爷倒还沉得住气,蹙着眉头沉声问道:“这逆子到底搞的什么鬼?平日里不是把纪家那丫头当作宝似的供着么?怎么一娶过门,就立马就变了德性?新婚之夜,跑到书房去睡也就算了,还动手打人,这要被纪府知道了,叫我对崇霖如何交代?!”
安王妃忧心忡忡,满腹疑团,眼看时辰已到,当下也无心用膳,匆匆梳妆更衣后,移步厅堂。
及至静远堂,安王爷的两个侧妃,三个侍妾及其众多庶出子女都已到场,围坐一堂。柳溪溪也早已到来,却是孤零零的一人,面遮轻纱独立于堂下,而今日的主角之一,安家齐却是不见人影。
众人正悄眼偷视柳溪溪,暗地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见此情景,安王妃心里咯噔一沉。
安王爷一声咳嗽,堂上立即声匿音消,众人正襟危坐,一片肃然。安王爷、安王妃徐徐入座。众人齐声请安问好。礼毕,安王妃秀眉微蹙,看着柳溪溪问道:“家齐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昨夜家齐怒极离去,过后便不知所踪。今晨柳溪溪左等右等,等不到安家齐回房,眼见时辰将到,唯恐误时,才急急前来,未料静远堂上竟也不见家齐踪迹。
此刻安王妃发问,柳溪溪正犹豫不知如何作答,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却是家齐姗姗来迟。安家齐脸色阴沉,跨门而入,也不理会伫立一旁的柳溪溪,目不斜视,只对着安王爷安王妃行礼说道:“孩儿睡过头了,以致来迟,请父王母妃恕罪。”
安王妃眉头皱得更深,却碍于众人不便发作,只得递眼色给朱嬷嬷让其上茶开始仪式。
礼官喧唱中,安家齐柳溪溪齐齐跪下,端茶过顶,恭谦敬茶。安王爷王妃接盏饮茶,训话赐礼。其后众人一一引见,认亲赠礼。一切都按照既定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完美无缺。只是,在跟家齐的庶出长兄安家慕夫妻行见面礼时,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柳溪溪因脸部受伤,不敢示于人前,故以轻纱蒙面。众人虽觉怪异,但也只是私底下议论猜测,总不致于公然挑明说破。然而,安家慕的夫人张氏,也不知是真的不谙世故,还是心存恶意,在柳溪溪奉茶过来时,吃吃笑道:“就算是丑媳妇也总得见公婆的,何况弟妹本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怎的今儿个倒要以面纱遮脸,不愿以真容示人了?”
话音刚落,安家齐眼里寒光如刀,冷冷地横了过去。吓得张氏一个寒颤,霎时噤若寒蝉。
安家齐自小受安王妃娇纵,在安王府里由来便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除了对安王爷还有几分忌惮,其他人谁都不放在眼里。众人也早已习惯,事事都忍让他几分。今日张氏却是不知死活,一头撞在他枪口上。
安家慕见安家齐脸色已变,只是碍于安王爷而没有当场发作,赶紧打圆场说道:“家齐,你嫂嫂不过是开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家齐没出声,倒是柳溪溪轻声软语说道:“我昨儿过门,换了地方,环境不熟悉,夜里起来解手时不小心撞上了壁橱,脸上青了一块。怕惊吓了父王母妃,这才以纱蒙面。不想倒叫嫂嫂笑话了。”
张氏讪讪笑道:“原来如此。弟妹心思细致,又一片孝心,真是难能可贵。”
安家齐冷冷哼了一声,面色稍霁。
眼见一场风波被柳溪溪寥寥几语化于无形,安王妃放下心来,借着柳溪溪的话头说道:“我这儿倒有一瓶白玉膏,是夏启国药王丁开泰的独门秘方配制,消肿化瘀效果极佳。朱嬷嬷,等下你就把药送过去给世子妃,省得明儿回门时让人看笑话。”
柳溪溪盈盈拜谢。这个小小的插曲就像投进了水里的石子,微微漾起几圈涟漪后,一切销声匿迹,平静如初。
礼毕,安王妃心中有事,也无心与众人闲话,挥了挥手,谴散了众人,却单单对安家齐柳溪溪说道:“家齐,三丫头,你们先且留下。三丫头刚过门,我这做娘的,得给你们说说规矩,免得日后失了礼数。”
柳溪溪颔首应下。安家齐却一甩袖子说道:“三妹妹刚刚进府,是要学学规矩。我在府里十多年,这府里的规矩,我早已烂熟于心,却是不用学了。我还约了张家大公子去城郊跑马,就不奉陪了。”言罢,草草行了一礼,转身即走。
安王爷气得脸色铁青,大吼一声:“你这混账东西!给我回来!”
安家齐却假装没有听见,脚下步子迈得飞快,三两步就跑远了。
安王爷重重一跺脚,却也无可奈何。这后院纷争儿女私情的事,他也不便插手,当下忿然拂袖而去,只留下安王妃一人面对柳溪溪。
安王妃特地留下他们二人,就是想问询昨夜之事,却没想家齐任性如斯,新婚第二日竟撇了新嫁娘独自出门,不由有些难堪,一时倒怔怔不知如何开口。倒是柳溪溪轻声而言:“母妃留下儿媳,是否有事相询?”
安王妃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三丫头,我也是自幼看着你长大的,在我心里,早已把你当做自己女儿一般看待。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实话跟母妃说,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和家齐之间竟闹得如此之僵?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柳溪溪心知昨晚那般动静决计是瞒不了安王妃的,当下细声细语回道:“回母妃,昨夜儿媳因小事与家齐相争,惹得家齐大怒,离房别居,是儿媳不对。待今日家齐回府后,儿媳定当与其赔罪,令其消气,以求家庭和睦。儿媳一时意气用事,令家宅不宁,母妃担忧,是儿媳不孝,请母妃责罚。”一番话,说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却又避重就轻绕过了所有实质问题。
安王妃看着柳溪溪,心知她不愿告知详情,暗叹一声,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终究是隔了一层。
但是,先不说昨夜纷争孰是孰非,单看表面这一连串的事实,洞房花烛夜家暴不说,还丢下新娘独守空房;今晨又让其一人独来面对婆家众人,其后更是扔下她自己出外寻乐,这桩桩件件,怎么看怎么都是自己儿子的错。而柳溪溪受了这般委屈,却一句怨言也无,言辞间倒还句句维护家齐。
安王妃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怜爱地看着柳溪溪说道:“家齐打小被我宠坏了,性子暴躁了些,你……多担待他一些。回头我也说说他,这夫妻二人过日子,就得互相体谅,相敬如宾,如此才能和气致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柳溪溪自是点头称是。
婆媳二人又扯了几句闲话。安王妃有意把话题往柳溪溪和安家齐身上套,柳溪溪却像条滑溜溜的小鱼,每次都轻巧地绕了开去,绝口不提昨夜争执之事。安王妃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得作罢,挥挥手让柳溪溪回去歇息了。
柳溪溪临到门口,安王妃却又叫住了她。柳溪溪倚在门边回头,却见安王妃欲言又止一脸犹豫,末了还是说了出来:“那白玉膏,你回去后多用几次,早点消肿,明儿你还得回门,省得让你爹娘担心。”
柳溪溪霎时明白了安王妃的言下之意,当下回道:“儿媳明白。母妃放心,儿媳不是多嘴之人,不该说的话儿媳一个字也不会说。”言罢盈盈福了一福,转身娉婷离去。
安王妃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长长,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