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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墨香作证透私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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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蒙蒙亮时,柳溪溪才稍稍眯了一会儿。因挂心着陆剑一,辰时一到,柳溪溪便醒了过来,梳洗一番后,匆匆前往暮苍居。

暮苍居里,纪云瑄正举着一把明晃晃的亮剑比划,却明显的心不在焉,招式拖泥带水,有气无力的。见柳溪溪过来,索性一把将剑丢到一旁,对旁边的陆剑一说:“今天就先到这吧。”回头见柳溪溪顶着一双熊猫眼,问道:“三妹妹昨晚没睡好?”

“被你们那么一闹,我还睡得着么?”柳溪溪嗔道,“刺客可抓到了?”一边跟纪云瑄说着话,一边偷眼打量陆剑一。只见陆剑一一脸的云淡风轻,泰然自若,一袭玄袍,更衬得他丰神俊朗,半点也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纪云瑄黯然摇头:“没有。不过三妹妹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线索的。”

柳溪溪有心要从纪云瑄嘴里套话,故作好奇地问:“那刺客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可曾得手?”

纪云瑄沉吟着说:“他偷了一块玉。”

“什么玉?很贵重吗?”

“倒不是贵重的问题,那块玉……至关重要。”纪云瑄说着叹了口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柳溪溪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隐隐约约浮起一阵不安:自己这么帮陆剑一,到底有没有做错?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块玉,怎么个重要法?”

纪云瑄正欲答话,一个丫鬟过来禀告说,府里的大管家忠叔求见。纪云瑄放下手里的茶盏,道:“让忠叔去书房里等,我这就过去。”起身对着柳溪溪说道:“三妹妹,你先跟着陆公子练练剑,我去去就来。”说着大步流星朝书房走去。

一个下人求见,本不用如此迫急。纪云瑄如此心急,可见事情非同小可。想起他刚才所说的,已派人去查刺客的行踪,莫不是,忠叔要禀报的就是这事?柳溪溪暗自思量,对候立一旁的陆剑一打了个眼色,也起身悄悄地往书房去了。

柳溪溪踮着脚,仿若猫咪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书房,在窗边立住,支起耳朵凝听里面动静。只听忠叔的声音沉沉响起:“二公子,小的把外围守卫和各个门房都问了个遍,昨儿并没有异常,也无人出入,可见这刺客并没有逃出纪府去。”

纪云瑄声音清冷:“刺客没有离开府里,密室门锁又丝毫无损,可见是个内贼。”

“二公子,小的听云外楼的卢侍卫说,那崔二的匕首上带血,想必那刺客是带了伤的。若是内贼,只要把府里所有男子聚集起来,脱衣查验,看谁身上有伤,岂不就可以抓住这内贼了?”

柳溪溪一惊,顾不得继续听下去,匆忙折回院子里,见纪云瑄的剑丢在石桌上,一把抓起来,拔剑出鞘,猛地一剑刺向陆剑一,不偏不倚扎在了他左手臂的伤口处。鲜血顿时如泉喷涌,将袍子洇湿了一片,殷红却被浓厚的黑色所掩盖,映不出半分颜色。

陆剑一一愣,正欲出言相询,却见纪云瑄从柳溪溪身后走了过来,一脸的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柳溪溪故作惊骇地撒了剑,惶恐说道:“我……我跟陆公子比试,一时错手伤了陆公子。陆公子,实在对不起,我学艺不精……你,你要不要紧?”

陆剑一何等机警,当下已明白了几分,只是应道:“无妨。这点小伤不碍事。三小姐剑术大有长进,可喜可贺。”

纪云瑄若有所思地盯着陆剑一的伤口,良久才淡淡说道:“以三妹妹的水平,失手伤人不出奇;可以陆公子的身手,竟躲不过三妹妹的剑,倒叫人不能不深思。”

此话一出,柳溪溪目瞪口呆。平生第一次,她知道了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惶然无措间,只听得陆剑一从容应道:“二公子说得没错,在下并非躲不过三小姐这一剑,只是觉得,若是一点点皮肉伤痛,能让三小姐觉得剑术有所成,博得三小姐一笑,倒也值得。”

纪云瑄冷哼一声,拂袖坐下:“没想到你倒是挺怜香惜玉的。”

墨香奉茶上来,见了陆剑一淅淅沥沥往下滴血的衣袖,霍然一惊,手里茶盘差点摔落掉地。纪云瑄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墨香才收了心神,将盘里茶盏端了过去。

纪云瑄接过茶盅,浅浅品了一口,方才不徐不疾说道:“昨晚刺客的事,陆公子可有听闻?”

“在下今早听说了。”陆剑一毕恭毕敬答道。

“那刺客受了伤,我正要在府里寻找身上带伤者,陆公子便紧跟着也受了伤。你不觉得这也忒巧了些么?”纪云瑄嘴里说得云淡风轻,两道犀利的目光却紧紧咬着陆剑一的一双眼眸。

陆剑一沉吟半晌,终是无以应对,只能说道:“二公子愿意这么揣测在下,在下也无话可说。”

纪云瑄脸一沉,阴阴说道:“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就暂且先委屈陆公子了!”说罢扬声喊道:“来人!将陆公子带下去!”

柳溪溪心头一悸,正要出言相阻,只听得扑通一声,睁眼望去,却是墨香,直挺挺地跪在了纪云瑄面前:“二公子!奴婢可以作证,陆公子不是刺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纪云瑄狐疑问道:“你如何证明陆公子不是刺客?”

墨香螓首低垂,两颊飞红,声音细若蚊呐:“昨夜从亥时至丑时,奴婢一直与陆公子在西边的枕流桥边私会,陆公子分/身乏术,怎能去盗玉?”

纪云瑄愕然蹙眉,眼光在墨香与陆剑一脸上来回打转,似要从他们脸上辨出真伪。

柳溪溪也是满心疑虑,这陆剑一与墨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竟让墨香愿意自毁名声为他作伪证?悄然抬眼望向陆剑一,却见他敛眉垂目,脸上神色水波不兴,看不出喜怒。

良久,纪云瑄方哑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墨香,你且从头招来!”

“请二公子恕罪!奴婢知道,府中婢女与仆从私通乃死罪,但奴婢与陆公子确实是真心倾慕,两情相悦。昨夜奴婢不当值,与陆公子悄悄约了在枕流桥相会。从亥时直到丑时,陆公子一直与奴婢一起。天快亮时,奴婢才回的暮苍居。这个与我同屋的忆香可以作证。”

墨香说着,偷偷抬头瞟了纪云瑄一眼,复又低下头,脸色绯红,仿佛可以滴出血来:“奴婢自知罪该万死,乞请二公子责罚,但陆公子委实并非盗玉的刺客,还望二公子明鉴!”

陆剑一此刻终于缓缓开口:“二公子,在下一时情难自禁,冒犯公子婢女,实是罪不可赦。只是我与墨香之事,皆因我挑逗在先,请二公子饶了墨香,在下愿一人承担所有责罚,绝无二话。”

墨香飞快抬头,急切说道:“二公子,不是这样的。是奴婢倾心陆公子在先,并非陆公子挑逗。奴婢愿接受一切惩罚,是打是杀但凭二公子处置,只求二公子放过陆公子!”

纪云瑄静静听着,不置一词。面色虽已回复平静,目光却幽幽万千变幻,深晦难测。刺客没抓到,却抓出一段私情来,这倒是他始料不及的。虽然他一直有打算将墨香收为妾室,但其实他对墨香并无男女之情。然而,这并不是说他就允许墨香对别人暗送秋波。他向来自诩翩翩公子,麟凤芝兰,可在一个婢女眼里,他竟比不过区区一个侍卫,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岂不令他颜面扫地?面前的这两人,都是他所看重的,杀了他们未免有些可惜,可不杀,却又咽不下这口气。心中暗作衡量,久久无言。

柳溪溪却不知纪云瑄已动了杀意,虽心知这其中必定有诈,但见陆剑一与墨香二人一副你侬我侬儿女情长的样子,仍是恨得牙根痒痒,自也不愿开口替他俩求情。局面一时陷入僵局。

正僵持不下,回廊下传来一个清淡的声音:“这郎有情妾有意的,阿瑄倒不若成全了他们,也显得你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众人抬头一看,却是林芷蘅挺着个大肚子,扶着一个小丫鬟的手,徐徐走了过来。

纪云瑄起身搀了林芷蘅的手,让她慢慢在石凳上坐下:“你怎么出来了?”

“我刚吃了些点心,想出来走走消消食。不想你们这边这么热闹,就顺便过来看看。”林芷蘅淡淡说着,看了看跪在跟前的墨香,又瞧了瞧陆剑一,叹道,“这两人,一个是你贴身婢女,一个是你随身侍卫,整日跟随你左右,朝夕相对的,日久生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看他们二人,年纪相当,身份匹配,相貌也登对,不如成全了他们俩,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芷蘅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再不答应,倒显得我气量窄小不能容人了。就依了芷蘅罢。”纪云瑄心里本就举棋不定,被林芷蘅这么一说,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

他如何不明白林芷蘅心中的那个小算盘。墨香自八岁起就在他身边服侍,这九年积攒下来的主仆情分,岂是她林芷蘅这个过门不到一年的新妇可比的?为了维持贤良淑德的形象,她一直隐忍着墨香的存在。如今终于找到个借口,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墨香从纪云瑄身边推开,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下了。

墨香喜出望外,匍匐在地连连磕头:“谢二少夫人!谢二公子!奴婢今后定做牛做马,衔环结草以报答二公子和二少夫人的大恩大德!”

陆剑一也俯首行礼道:“谢二公子与二少夫人!今日之恩,他日定涌泉相报!”只是,嘴里虽谢着恩,脸上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见不到半分喜色。

柳溪溪一张脸阴得能拧出水来,一言不发,冷眼看他们做戏。

“罢了罢了,你们以后若是尽心尽职服侍好二公子,就算是报答我们了。”林芷蘅轻轻摆了摆手,“这陆公子手臂还流着血呢,墨香,你还是先带陆公子下去敷药吧。”

墨香欢天喜地地应了,和陆剑一一齐告退。

陆剑一从柳溪溪身旁经过时,柳溪溪一双杏眼,死死盯着他,他却仍旧垂眸低眉,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从头至尾竟是看也没看她一眼。柳溪溪一口气霎时堵在了心口上,只觉得胸闷气短憋得慌。

纪云瑄拂袖起身,对着林芷蘅说道:“我还有事要去跟爹爹商议,就不陪你去散步了。你慢点走,自己小心点,累了就喊人弄个肩舆抬你回来。”

林芷蘅笑着埋怨道:“知道了,就你啰嗦!”

纪云瑄笑笑,又回过头冲柳溪溪说道:“三妹妹,我先走了。你若是没什么事,就陪陪你二嫂嫂说说话解解闷。”

柳溪溪心不在焉地应了。却见纪云瑄走出没几步又折了回来:“对了,三妹妹,你上次从凤鸣山上带回来的那玉佩可还在?就方形的那块。”

柳溪溪经昨晚陆剑一提醒,早有预备,今早便将那万字佩系于腰际带了出来。此刻见纪云瑄问起,便指着腰间佩玉答道:“喏,你看,在这呢。”

纪云瑄点了点头:“在就好。你好好保管,千万别弄丢了。”

柳溪溪疑窦丛生:“二哥哥,这玉佩到底有何奇特之处?也很重要么?”

纪云瑄扫了立于林芷蘅身后的丫鬟一眼,林芷蘅即刻心领神会,只说道:“你们兄妹慢慢聊吧,我可要去散步了。”说着,起身领了丫鬟就往门外走去了。

纪云瑄待她们出了院门,方才说道:“这不是普通的玉佩,是爹爹云外楼里密室的钥匙。那密室,总共就四把钥匙,爹爹一把,大哥一把,你我各一把。昨夜那刺客进入密室窃玉,密室门锁却毫无损坏,我怀疑他是用钥匙开锁进入的。”

柳溪溪心头霎时一片清明,自己无意中竟又替陆剑一为虎作伥。耳边又听得纪云瑄继续说道:“爹爹的钥匙并未遗失,我的也在,你的也安好,如今只剩下大哥那边了。我已飞鸽传书给大哥,询问钥匙的下落。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长空无云,竹影映窗。柳溪溪遗立空寂庭院,怔愣出神,竟连纪云瑄何时离去都不知晓。微风拂阑,衣袂翩飞,心事满怀,几许寥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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