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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和韩若非分手的那些事情,都是叶千含在之后好几年里一直拼尽全力想要去忘记的,只是最激烈的那些挣扎,无论多么努力也还是想得起来,其他的,则成功地被抹成了一片雪花覆盖的日子。

她只记得对韩若非的挂念撕心裂肺。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当你伤了他,你就不再顾得上自己受伤多深,对他的心疼,足可要了你的命。

于是后来还有一件事情是她忘不了的。

寒假的时候,她忍不住给他发过一条短信。

“这些天你过得好不好?我很牵挂你。”

她以为他不会回复,或者会以羞辱谩骂回复——也许那样她会好受一点。

可他居然没有。

“每天浑浑噩噩,我不知道我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寒假家里有亲戚婚礼被迫出席,对于我来说是最残忍的刑场。你结婚的时候,请不要通知我,如果可以,不要让我知道。”

他还没有忘了她,而她分不清,这一点究竟是缓解了她的痛苦,还是让她雪上加霜。

大四下学期开学之后,她默默拒掉了三所美国学校发来的所有offer。

当初想要出国,她不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打算,只是单纯地想要远离董辰,而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何况现在连心都死了,哪里还拿得出干劲去异国他乡读那个压力巨大的研究生?对于那时候的中国学生,更无法想象自己如何一边读书一边生孩子带孩子。

也是时候斩断和韩若非的一切牵连了,他要去美国,她便不去。

而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当时要她拿到签证也不太可能。那时候的学生签证还只有半年有效,上次去美国的签证在他们回国后不久就过期了,还没有后来那么方便的递签政策,如果她再要去,按照规则,最早也要五六月份才好再去签证面试,那时候应该都已经显怀了吧?去美国生孩子——如此典型的移民倾向,在签证官那里就是秒拒。

但是令叶千含不解的是,直到五六月份,她的腹部也依旧平平,感受不到这个孩子的任何存在的迹象。

她原先的设想是随着孕期的推移,慢慢想办法掩盖,这应该不是太难吧?否则为什么总有女中学生怀孕期满都没人知道,直到自己把孩子生在厕所里?

可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容易到仿佛跟没怀孕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难道是因为她一直没好好照顾自己,太瘦了?

那时候网上的信息远不像现在这样铺天盖地,她无法了解别的孕妇都是怎样的,又因为一直没有产检,她也无法求助医生。

为了隐瞒家里和学校,叶千含一直等到学校授予学位之后,才第一次到医院检查。

是带着接受判决的心情去的,如果医生说这个孩子确实不能拿掉,那么,大概真要准备跟董辰去登记结婚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医生只在化验单上扫了一眼,就说:“你没怀孕啊。”

叶千含愣住了。

董辰也不敢相信:“不可能吧?会不会是查错了?”

医生不高兴了:“怎么可能?我们从来没有查错过这个,你们不信再去验一次!”

“那……为什么用验孕棒验是阳性呢?”

医生见怪不怪地答:“一种可能性是受精卵后来着床失败,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那个验孕棒有问题。”

“可她也一直没来例假呀,不然这么久了,我们也早知道没怀孕了!”

医生仔细看了看叶千含,摇摇头:“小姑娘最近可能情绪波动比较大,影响内分泌了,去看看中医调一下吧。”

叶千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那是她平生头一次,疯狂地同时想要大哭又想要大笑,想要仰天长笑,把满腔的眼泪都笑出来。

居然,居然是这么一个天大的误会!

幸福的机会,出国的机会,什么都毁了,就是毁在这个天大的误会上。

老天,这是你跟我开的一个玩笑吗?恕我愚钝,为什么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还是说我应该感激,幸好一切只是误会,幸好我没有真的怀上他的孩子?

叶千含的意识回复是发生在董辰拉住她的手的时候。

她忽然觉醒,猛地甩开他。

董辰望着她,眼睛里渐渐浮上恐慌。

叶千含回视他,轻声地,却是少有地一次说出这么长一段话:“好了,什么都结束了,分手吧,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要再替我做任何解释,我不是因为一直跟你两地我们俩感情才有问题的,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根本不想和你在一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爱你还跟你在一起,我不应该不爱你还任由我们的关系发展,我不应该一直懦弱退让,没有把跟你分手的决定坚持下去。这一次,再没有任何理由让我们继续下去,我一定会跟你分开,你不同意也没用,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不会让你知道我在哪儿,我再也不会让你找到我,你一旦找到我,我就会马上离开,我宁愿逃亡一辈子,也不要再和你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之后没几天,大学生活就结束了。

那时韩若非已经去了美国。因为是转专业,他有几门先修课要补,所以六月初就已经飞过去开始小学期。

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怀孕之后,叶千含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

还来得及吗?还能把一切圆回来吗?

那天回到宿舍,她打开qq,点开韩若非的对话框。

心里有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不安,想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样,他还爱她吗?假如他知道他们又可以在一起,还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吗?更重要的是,他到底会不会介意,她曾是另一个男人的女人?

一个月不上qq,叶千含发现他的签名档已经变了。

他是最典型的那种男生,轻易不肯泄露真情表现脆弱,他们分手以后,他的qq签名一直只有三个字——

那一天。

那一天,那一天,我丢掉了你,像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

她第一眼看到就懂他的意思,因为懂得,所以心如刀割。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过去几个月一直是她在自作多情。

什么时候,他的签名档已经换成了洗心革面的“坚持梦想,笑对人生”。

那时刚刚开始有qq音乐,除了签名档,她还能够看到他正在听的歌。

对话框上显示,他正在听的是李圣杰的《手放开》。

那时候李圣杰最有名的歌是《痴心绝对》,可他听的却是《手放开》。

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不想用言语拉扯,所以选择不责怪。

——我想赶紧忘了你,彻彻底底忘了你,没有爱,也没有恨,没有任何关系。

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关掉了对话框。

原来他已经放手。

原来他给过她的疼爱,早已是最后的,一切不会重来,不会再有。

那么,何必再去打扰他?

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他对她有那么深的误会和怨恨,在他心目中,她恐怕已沦为这世上最恶心最令人不齿的人,他不会再相信和接受她的解释,甚至,不会再愿意从她这里听到任何的字句。

何况他现在所在的学校,以云集着阳□□质的漂亮女生而著称,他恐怕早已在暗自后悔当初怎么会爱上她,说不定已另有钟情。

也好,也好,就这样结束了吧,以他现在的心情,就算还没有真的放下她,就算肯听她还要说些什么,也必定无法原谅她,毕竟,他一点错都没有,是她造了孽,不是吗?

毕业之后,叶千含离开了上海。

她不想再留在伤心地,也顾忌着董辰对上海太熟悉,万一真的要来纠缠,怎么都是麻烦。

开始她去得并不远,就在上海旁边的苏州,这里国际学校很多,需要大量的优秀英语老师,她很快找到一份教职。

爸爸来上海出差,妈妈跟他一起顺便来看她,她言语间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假如有他们不认识的人,自称是她同学,问他们要她的联系方式,让他们千万不要给。

爸爸妈妈很敏感:“怎么了?有人追你?”

“嗯。”

孩子一旦毕业,父母就开始操心他们的终身大事。叶千含的父母也不例外,立刻开始追问这人的情况。叶千含不添油加醋,也无需多做描述,只提到他大学的学校他们就嗤之以鼻,进而信誓旦旦:“放心,不管谁来问,我们都让他留下联系方式,让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联系。”

但后来董辰还是托人送信过来,她失却了安全感,熬完一年之后,又南下到了广东,仍是在国际学校当老师。

过了半年,又听大学的室友说,董辰还在打听她的去向。

她又辞掉了那份工作,到了北京。

分开渐渐久了,该断的联系也都断得差不多了,董辰这个名字终于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淡出,一切恢复了平静。

慢慢地,她的生物钟里只剩下一格一格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居家购物,认识新朋友,结交老同事,升职、加薪、转岗、再换工作……

一年一年就这样过去,生命明明举步维艰,为何时间却流逝地如此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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