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风波再起(1 / 1)
我们新家的地点,是湖州。
尽管奔波劳苦,然而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欣赏沿途的景色,也便不觉得难过。然而,就在我们刚刚安顿好,尚未适应湖州的生活时,另一个巨大的灾难接踵而至。
一天傍晚,钦差大臣带着许多官差突然闯进家中,说子瞻的诗作有讥讽朝政之意,要立即押子瞻前往京城受审。我听了钦差大臣的话,顿时觉得如堕冰窖。这难道就是子瞻一生中最大的磨难——“乌台诗案”?这,这该怎么办才好?哎,都怪我以前上课不够认真听讲,否则也不会不知道“乌台诗案”是怎么化解的了。不对呀,就算我知道也不一定有用,史书和历史是有差距的嘛,而我又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参与了历史……天哪,子瞻不会真的有事吧?
相对于我的手足无措、脸色发白,子瞻却是神色自若,被带走前还不忘微笑着安慰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并且对过儿说:“好好照顾你娘。”
我努力的装出镇定的模样,尽量调整脸部的肌肉作出微笑的动作和相信他的表情。不过,只是表面上。放心,我放心才怪!真是不知道这家伙是太有自信,还是太过天真,难道是神经过于大条?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这点……当然,我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在安慰我。想来他心里也是害怕的吧,不然怎么说让过儿照顾我呢,瞧瞧,都有些语无伦次、词不达意了。他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好好照顾过儿吧。
我是绝对不能让子瞻单独面对这次磨难的。所以,我决定,我要陪子瞻一起上京。当然,官差是不会让我们见面的。不过,能够和他同路也好,而且,到了京城,我也可以找王巩和逸帮忙想想办法。我知道,不管能不能帮上子瞻,我都不能单单在这里等。只要还有一丝能帮他的机会,我就不能放弃。
“姐姐,让我陪你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一个人上路我怎么能放心呢。”明月一边帮我收拾东西,一边恳切的说。
“不行!”明月的请求被我一口回绝,“你刚被大夫证实有了半个月的身孕,怎么能到处奔波呢。你要知道,怀孕的前三个月是最容易出问题的,一定要好好保养才行。你哪里也不许去,给我好好呆着,在家里安胎。”
“对呀,明月阿姨你放心吧,娘的安全我来负责,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看着不知何时闪进门、已收拾好包袱且神色严肃的过儿,我有些无语。
“你这小子,有你什么事啊。还是个孩子呢,说什么照顾我。你呀,就别给我添乱了,也给我好好在家里呆着看书。”我一边说,一边想夺下过儿手中的包袱。
过儿灵巧的闪开了,把包袱放在桌上,一本正经的和我讨价还价。
“读书?读什么书啊?”
“诗经、书经。”
“读过了。”
“四书、尔雅。”
“也读过了。”
“那史书、子书呢?”
“都读过了。”
“……”
“好啦,我可以跟去了吧。”
“不行。”
“为什么?”
“你还是个孩子,需要人照顾。”
“我都九岁了,再说,爹爹也说过,咱们家最需要人照顾的就是你。”
“胡说。我什么时候需要人照顾啦?”
“哦?那是谁自己去西湖散步,迷路迷得连家都找不到了?”
“那是因为走的次数太少,而那次碰巧又找不到人问路的缘故。”
“那这次上京的路你走过很多遍吗?”
“但是我可以问路啊。”
“你确定你找得到可以问路的人?”
“慢慢找,一定会找到的。”
“你觉得时间很充裕吗?”
“……”
“你就不想早点见到爹爹吗?”
“……”
“万一你又把自己给弄丢了,你要怎么向爹爹交待,我又怎么向爹爹交待,你想过吗?”
“……”
“还有……”
“行了,你和我一起去就是啦。早点儿回去睡吧,明早咱们就动身。”
真是被他打败了。真不愧是我和子瞻的儿子,聪明伶俐、思维敏捷尽得子瞻真传,而且,这“音波功”比起我来更是青出于蓝。带上他也好,毕竟,他也大了,自然也想为父亲尽一份力,我并不想给他留有遗憾。何况,他的确有很强的方向感,很有指南针的特质。
“姐姐,那就让刘安陪你和过儿上京吧,有他一路跟着,我也能放心些。”
“不要了,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如果刘安无法看到宝宝出生,那多遗憾啊。我还是找其他人随行吧。”
“姐姐,在这里,就只有刘安是从小便跟着公子的,他人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很勤快,对公子尤其忠心。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带些可以信任的自己人在身边放心些。”
明月的话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仍有些犹豫,“那我和过儿去就好,其他人就都不用跟着了。”
“姐姐!”明月抓住我的手,神情有些激动,“记得以前我每次和你说感谢的话时,你便说,咱们俩有姐妹之缘,无需见外。那么,现在,你为什么要在如此需要帮助的时候和我这样外道呢?”
“明月,我还是担心你……”我犹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月急切的声音打断了。
“你如果希望我安心待产,就带上刘安,否则,我会日夜担心你和过儿的安全,这样,恐怕对胎儿也不好。”
这个家伙,越来越会谈判了。面对如此强势的她,我竟觉得有些辞穷,只好咬牙答应。
“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明月微微松了口气,但表情依旧紧张,生怕我继续和她在这个问题上讨价还价。
我拉着她的手,笑着对她说:“仔细照顾自己和宝宝,多多吃,好好睡,给咱们生一个可爱的胖娃娃。”
就这样,我和过儿开始了去往卞京的漫漫征程。一路行来,倒是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是对于子瞻的牵挂和思念日益强烈。过儿很懂事,常常为做好我想做却还没有做好的事,很会照顾人,和子瞻很像。刘安勤快、老实,话虽不多,办事却让人十分放心。
也许是因为最近发生太多事,而我又常常为子瞻担心的缘故,近日总是觉得没什么胃口,还时常觉得没力气。可这些我都不敢对过儿说,生怕他知道了要为我担心。
“娘,前面就是东方府了,好久没有见到干爹,过儿都想他了。”
是啊,上次见面,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逸和邈儿他们过得怎么样,邈儿的两个孩子也该有四五岁了吧。逸呢,是否还是独自一人,固执的不肯成家呢?我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抹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不妙的发现自己的脚步益发轻浮了起来。
“是啊,我也十分想念你干爹,还有邈姨他们。”我努力的挤出笑容,试图安慰已经渐渐发慌的过儿。
“娘,你怎么了,你的额头上都是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会是病了吧?”过儿紧张的拉着我的手,刘安也赶忙过来扶我。
“你放心,娘没事,只是有些累,一定是刚才坐车坐得太久的缘故。”我微笑着摆摆手,拒绝了刘安的搀扶,我哪里就虚弱到要人扶的地步了,就算真的是这样,我也要咬牙坚持一会儿,不然,会吓坏过儿的。
“那咱们快些走,到了干爹家里,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看来我的安慰效果不佳,还是惹过儿为我担心了,我隐约觉得,尽管他极力掩饰,然而他拉着我的手似乎都在微微发抖。
东方府的人看到是我和过儿,忙把我们迎进门,并飞快的跑去向逸通报。
我和过儿没走几步,就见到了俊朗依旧、热情相迎的逸。
“朝云,过儿,你们来啦。我已经打发人去接你们了,想必是和你们走差了路。我本来也想亲自去接你们,可是又怕遇不到你们,反而延误见面的时间,你也知道,你选择的路线向来是出人意料的。”
“呵呵,逸,好久不见了,你还是一点儿没变,真是青春永驻,让人羡慕。”我身体虽然十分不舒服,可是仍努力装作和平常一样,不想逸也为我担忧,只希望一会儿休息一下能够缓解疲累。
“朝云,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是不是病了?”逸一边说,一边过来扶我,满脸的焦急和紧张。
“干爹,快为娘请个大夫吧。娘这几天就有些不对劲,今天尤其严重,怕是一路劳累,生病了。”
听了过儿的话,逸越发着急了,“朝云,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犯了有病不肯看大夫吃药的毛病了?快进里屋休息一下,我这就让人请大夫来瞧瞧。”
逸的一番话加上一个眼神,已经有人飞跑着请医生去了。
“朝云姐姐,你来啦,邈儿很想念你。”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轻灵的闪进了我的视线,“呀,过儿都长得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了。都怪我不懂轻功,不然刚才一定能和大哥一起迎接你……疑,姐姐,你的脸色很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什么事,只是觉得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挣脱开逸和过儿的搀扶,上前紧紧的握住邈儿的手,“邈儿,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太好了,我也正打算去王府找你呢。我有件事情要问你,你千万不要骗我。子瞻现在怎么样了?王巩他在皇上殿前为臣,一定是知道的。子瞻他到底怎么样了,受了很多苦吗?皇上还是在怪他吗?是不是还要惩罚他?”我一叠连声的问出心中积压多日的疑问,声音微微颤抖,手心渗出汗水,生怕邈儿说出我不愿听到的答案。
“朝云姐姐,你放心,苏公子他现在没事,而且,定国也会帮忙劝说皇上的。”邈儿赶忙扶助几乎摇摇欲坠的我,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到是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身体,苏公子若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难过的。”
“是啊,苏公子如今陷囹圄,朝不保夕,在如此危机的时刻,你就更应该好好照顾好自己,以免增添他的烦忧。”
是长乐公主,没想到她也在。
“你说什么,你说子瞻他已经入狱,而且情况十分危险吗?”子瞻入狱已在我意料之中,然而没有想到情况竟然如此危急。我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那种在他随我跳崖时产生的对不确定之未来的担忧及恐惧再次浮现。
“是啊,父皇最恨的就是妄自尊大,藐视朝廷的人了。而且,听说朝中有很多大臣都同意将苏公子定罪,以正国法。”
公主冷酷的话语使我如堕冰窖,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定罪?要定什么罪?”
公主刚想回答,便被逸皱着眉头打断了,“好了,朝云,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子瞻还有很多好朋友会为他奔走,向皇上求情,你就放心吧,现在,你最该做的就是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走,我陪你回紫云轩。”
“是啊,朝云姐姐,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你的脸色越发不好了。”邈儿的声音也十分着急。
“是啊,娘,如果你病了,我怎么向爹交待呢,快去休息吧。”过儿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我固执的不去理会大家的劝说,只是目光恳切的盯着公主的眼睛,“请你告诉我,皇上究竟要定他什么罪?”
“公主,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逸的声音里满是怒火,却更加引来了公主的不悦。
“为什么不能说,你们瞒得了她一时,也瞒不了她一辈子,我只是告诉她实情,又有什么错了?”公主秀美的眼睛里夹杂着些不知名的情绪,瞪了逸一会儿,又轻笑着转向了我,“你知道吗,父皇已经打算判他极刑,估计很快就要下旨了。”
“极刑。”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心口被剧烈的疼痛滑过,眼前的景物逐渐涣散,被黑暗取代,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我挣扎着想要清醒,我不能就这么晕倒,我还有好多话要问,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可是,却无力的发现再也无法集中精神而渐渐陷入昏迷。
迷迷糊糊的,我隐约觉得有人抱着我,在飞快的跑着,还似乎有人在不停的对我说话,他是谁?声音好熟悉,是逸吗?我真是没用,又害他为我担心了。
恍惚之间,我似乎来到了一个很美的地方,天空碧蓝得像海水一样晶莹剔透,而面前的宫殿更是金碧辉煌。在宫殿的门口,伫立着一抹深蓝色的潇洒身影,我好奇的走过去,他转身,朝我微笑,我觉得他好面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刚想问他是谁,他却抢先开了口,“我等你好久了,快来,我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
看着他亲切的笑脸,我竟忘记了拒绝,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进了宫殿。一进大门,我便被奇异的景象吸引住了。由珍珠和宝石铺成的路是如此精致,由纯金雕刻而成的廊柱是如此恢宏,走进正殿,墙壁上的巨幅壁画闪烁着迷人的光辉,画中是飞龙在天,整个龙身是由巨大无比的深蓝色的钻石琢磨而成,两颗乌黑的钻石点缀成了飞龙富有灵性的眼睛,使整条飞龙灵气逼人,霸气十足。殿内的摆设更是精巧,有栩栩如生的小螃蟹,小巧可爱的各类贝壳,全都是由晶莹剔透的各色宝石制成。我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觉得十分新鲜有趣。
“喜欢吗?”他看着我孩子气的表情,满脸的宠溺。
“喜欢,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我喜欢这儿。”
听了我的话,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喜欢便永远住下来吧,这里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我慢慢指给你看。
他的建议使我心中微微一愣,我隐约想起我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能住在这里,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先告辞了。”
我匆匆辞别了他,急急忙忙的往宫外走。前方忽然变得烟雾缭绕,似梦似幻。穿过这片烟雾,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广阔的麦田,金色的麦浪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更显得一望无际,彰显着丰收的喜悦。在田埂上,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正弯腰察看麦子的长势,脸上满是暖暖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笑脸,我的心里也不由得跟着一亮。
这时候,他忽然抬头,看到了我,笑着向我走来,“你终于来了,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些哦。你答应带给我的东西呢?”
“东西,什么东西?”我皱眉,努力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是给那几个得了疫病的村民治病的药啊,你不是说你有办法的吗?”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有些怪怪的?要不要我先给你把脉看看啊?”
我用手抚了抚刚刚被他摸过的额头,脸上微红,“我没事,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我要带给你的药,你带回去,喂病人服下,就没事了。”我真是笨,差点忘记这件重要的事,我边说边取出随身带着的一个小瓷瓶,递给了他。
“太好了,我想那几个村民有救了!你真是我们大家的福星。”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也很开心,可是心头仍有很多迷惑,“福星?你太夸张了吧,我也没有做什么。”
“还说没有做什么?你太谦虚了。”他笑着拉起我的手,带着我跑到了田埂上,“你看这沉甸甸的麦穗,多亏你教给我们的灌溉方法,它们才会长的这么好。”
“呵呵,是吗?说实话,我有些记不起来了。”我尴尬的笑笑,脑子依旧混沌一片。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眼中满是怜惜,“你一定是为了找药,累坏了。你呀,总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像个小孩儿一样长不大。”
“谁说的,我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不服气的想继续和他争辩,却发现他微笑的面孔逐渐模糊,越来越看不清楚。
“不要,不要走。”我伸手想拉住他,却连他的衣角都抓不住。
我越发心急了,眼看着周围渐渐被迷雾笼罩,我好想追过去,却无法移动脚步。
“朝云,醒醒,你睡了好久了。你这个懒虫,还要睡多久才肯起来。你知不知道,过儿和邈儿都很担心你,我也很担心你。快点醒来吧,你这么心软,怎么忍心惹大家难过呢?”
是谁?是谁在和我说话?语气如此忧伤,好像是逸的声音。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听到公主说子瞻要被皇上判处极刑的时候,就晕倒了,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子瞻他是否无恙呢?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逸正坐在床边,关切的望着我。见我醒来,他的眼中放射出欣喜的光芒。
“朝云,你终于醒来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你不知道,你把大家吓坏了,过儿坚持要守在你身边,刚刚才被邈儿拖去吃饭。”
“我,我睡了很久吗?”也许是好久没有说话的缘故,觉得嗓子异常干涩,“子瞻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子瞻他现在没事。他虽然身在狱中,可是王巩他们已经在想办法为他向皇上求情了,而且,已经打点好狱卒,子瞻在狱中不会遭人为难的,咱们还可以去看子瞻呢。倒是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身体非常虚弱,一定要好好调养才行。”
“咱们可以去看子瞻,是真的吗?实在是太好了。快点带我去,我现在就要去看他。”我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要起来。
“不行,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大夫嘱咐过,要卧床静养,不宜劳神。你放心,王巩一会儿就会安排过儿去看他,等过儿回来,你问问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逸的态度很坚决,执意不肯让我下床。
“我真的没事的,我只是有些累了,所以多睡了几天,现在精神多了,不信,我给你转几个圈看看。”
逸急忙按住要起身的我,“你是不是在开玩笑,自己身体是什么状况,你不清楚吗?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要乱动,我知道你关心子瞻,可是,你也不能拿你和孩子的命如此胡闹。”
逸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大声的吼过,看样子,他是真的生气了。
“逸,对不起,害你为我担心了。不过,近些年,我的身体在子瞻的调养下已经好多了。你是知道的,他的医术是很出色的。我想我是舟车劳顿后正常的疲惫反应,至于过儿,他的身体向来很好,这一路上也没出什么问题……莫非他也生病了?他在哪里?”一想到过儿可能也病了,我的心里更着急了。
“你别急,过儿没事。你……你不会是还不知道吧?”看到我迷惑的样子,逸的表情由生气转为无奈,“是啊,我早该想到的,你一向是这么迷糊。”
“什么迷糊?”我更迷惑了。
“你呀……”逸的表情很是哭笑不得,“你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你却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到。哎,也不是第一次当娘亲了,竟然还是懵懂无知,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我有宝宝了?”我惊喜的摸了摸小腹,记得几年前生下过儿以后,我的身体变得很不好,连大夫都说恐怕以后再也无法受孕了。真是没想到,我又可以再拥有一个属于我和子瞻的宝宝。“那,大夫有没有说,宝宝现在怎么样?健康吗?”想到我近来过的翻山越岭、兵荒马乱的日子,我不由得十分紧张,生怕影响到了宝宝。
逸一边帮我把被盖好,一边安慰我,“放心,宝宝现在很好,不过,你要听话,卧床静养一段时间,一来安胎,二来好好补补身体。等你身体状况稳定些后,你再去看子瞻也不迟啊。而且,说不定,到时候他已经没事了。”
“嗯,我听话,我一定好好保护自己和宝宝。”想到即将诞生的小生命,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和期待,可是一想到子瞻的境遇和茫然不知的未来,我又觉得忧虑、伤感。不会有事的!我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
我低头看看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把手轻轻的放在上面,试图感受宝宝的心跳和生命的脉动。我的眼睛微微湿润,这便是珍贵的生命啊,也许渺小,也许微不足道,却又如此坚韧、如此生生不息。
我抬头凝视着逸的眼睛,努力微笑,眼中却已晶莹,“我相信子瞻他一定会没事的。我想,这个宝宝选择现在到来,就是想要告诉我,他的父亲必定会平安无事。我要好好休息,照顾好他,让他一生下来就白白胖胖的,健康无忧、身强力壮。”
逸轻轻握住我的手,温柔的给我鼓励,“你和宝宝都会好起来,子瞻也会平安的。你安心静养,我们会把子瞻的近况详细的讲给你听,直到你听得不耐烦为止。”
逸就是这样,总是爱用玩笑化解伤痛。我扑嗤一笑,伸出手掌,“那咱们一言为定喽。”
他笑着轻轻与我击掌为誓,“好,一言为定。”
晚上,过儿刚刚回来,便被我拉住问长问短,不过,过儿倒是很配合,详细的回答了我所有的疑问,他告诉我说子瞻现在的情况还算不错,气色很好,也没有变瘦,只是听说我身体的近况有些担心,还嘱咐我好好休息。
我微笑着听着过儿的讲述,恰当的作出十分安慰的表情,可是,心里却清楚,他告诉我的未必就是实情。我知道,他和逸都是为我好,我也明白,如果子瞻真的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们也不会是现在这个表情。毕竟,我察言观色的本领还可以。虽知他们说的不是事情的全部,不过,为了宝宝好,我便姑且相信。我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尽快把身体养好,到时候,就可以亲自去看子瞻了。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很乖的躺在床上,严格遵照大夫的指示静养、安胎。过儿每天都会去看子瞻,然后向我报告子瞻的情况,大抵都是些报喜不报忧的话。邈儿和王巩也来看过我,逸更是每天会来好多次,弄来大批不同种类的补品为我补身。大家都很关心我和宝宝,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
自从第一天回到东方府偶然巧遇长乐公主那次,近日倒是没有再见过她。回想起上次她的言行,真的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以前我也只见过她几次,她给我的感觉一直是温柔婉约、善良谦和的。为什么上次她的言行会那么古怪呢?
“朝云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啦?”
一听这清灵的声音,就知道是邈儿来了。
“呵呵,我好很多了,估计再过几天,我就可以重获行动自由了。”
邈儿体贴的为起身的我在背后加了几个软软的靠垫,小心的扶我半靠在床上,又拉上滑下去的被子为我盖好。
“姐姐,你现在应该安心静养,不要着急其他的事情。你的身体原本就虚弱,大夫也说了,调养身体也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心急不得的。”
“这些我都明白,你就放心吧。”我笑着拉起邈儿的手,半认真、半开玩笑,“而且,有你和逸他们管着,我想要不听话,也没有机会啊。”
邈儿被我逗得噗哧一笑,“对啦,你知道就好。呵呵……”
“辉辉和琪琪两人还好吧,应该长大了好多了,恐怕再见面的时候,我都未必认得出了。”我看着眼前美貌依旧、风姿卓越的邈儿,心里不由得计算着两个小家伙未来的容貌,想必也定是俊男美女、倾倒众生无数。
“是啊,长大了很多,小孩子真的是一天一个样。”一提到两个孩儿,邈儿自然的流露出身为母亲的自豪与喜悦,眉目之间洋溢着母性的温情。“辉辉虽然才五岁,不过已经很懂事了,而且十分疼爱妹妹,是个标准的好哥哥。琪琪更是整天粘着她哥哥,一分一秒也不愿分开。”
“王巩想必十分宠爱他们吧?”那个典型的好爸爸一定是把两个宝贝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十分宠爱。”邈儿温柔的笑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不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只要一看到两个宝宝,他便会立刻眉开眼笑了。何况,两个宝宝又是那么懂事,不用我们操一点儿心。”
“那……公主呢,她对宝宝怎么样?”我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心中积压多日的疑问,毕竟,邈儿这么天真、纯洁,我真的很怕她受到什么委屈却又憋在心里不说,因此便想小小的试探一下。
“公主?”邈儿果然微微一愣,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公主她对宝宝也很好啊,总是给他们买各种新奇的小玩意,还常常带宝宝到宫里去玩儿呢。”
“那……公主对你好吗?”看着邈儿不自然的表情,我的心里便有了些底,以前我一直以为公主是和弗儿一样的,为了自己心中所爱,可以包容的接受所爱之人钟情的女子,爱屋及乌的与之好好相处,情如姐妹。不过,如今看来,事实并不是这样。
邈儿的表情果然更尴尬了,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眼神闪烁的躲着我的目光,“姐姐为什么这么问呢,公主她对我一直很好,把我当成她的亲妹妹一样疼爱、照顾。”
“哦?真的是这样吗?那为什么前些日子我见到她,总觉得她对我和逸都有些不太友善呢?”看着邈儿渐渐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邈儿,你既然叫我姐姐,便证明你是把我当自己人的。而我,也是真心待你,把你当成自己的好妹妹,咱们之间,还不能坦诚的说些心里话吗?”
“姐姐……”邈儿欲言又止,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矛盾与挣扎,半晌,又恢复了那幅故作镇定的表情,“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近来,公主的心情不太好,因此好像给人不太友善的感觉。”
“心情不好?她为什么心情不好?”我一看就知道邈儿没有对我说实话,莫非她真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虽然是皇上宠爱的长乐公主,从小便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于一身,旁人看来她定是幸福已极、无忧快乐的。其实,她也是有很多不如意之事。”说到此处,邈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露出了少见的忧虑神色,“其实,世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富贵、权势能买到很多东西,但也并非万能。就连皇上、太后恐怕也有很多不顺心的事情,何况是公主?记得她曾和我说过,有时候,真的很希望自己生在平民百姓之家,那么,也许会更自由、更快乐些。”
不对,邈儿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瞒着我,我正想发挥名侦探柯南的侦查本领好好的盘问一番,却被手拿药碗、前来打扰的逸打断了思路。
“朝云,该喝安胎药了。”逸微笑着走进门,一身深蓝色的长衫衬得他俊雅出尘。说来也奇怪,这些年过去了,他还是和我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一个模样,一点儿也不见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上天果然是对他特别偏爱,看的我都有些嫉妒。
“又要喝药啦,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喝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呢?不能只用食补吗?”
看着逸坚定且不容拒绝的眼神,我只好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表情痛苦的喝下他端来的药,又吃了两颗他递给我的酸梅,在心中第101次祈求自己的身体赶快好起来。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有什么也别有病呀……如今,我可是很深刻的体会到这一点了。
“大哥,你和朝云姐姐先聊聊,我也该回去了。朝云姐姐,我明日再来看你。”
邈儿说着,便飞快的逃离了是非之地,完全不顾我挽留的眼神。可见,一定是有问题。逸是她最信任的大哥,他应该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逸,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我和逸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决定有话直说,不再拐弯抹角,“公主对邈儿好吗?她有没有欺负邈儿、给邈儿气受呢?”
听了我的话,逸也是微微一愣,露出了和邈儿类似的尴尬表情,但随即便换上了平日里常见的招牌笑容。“公主对邈儿很好啊,怎么这么问呢?莫非是邈儿和你说了什么?”
看着逸在我面前顾左右而言他,我的心里明白,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很想运用警察常用的诈术得出我想要的答案,只要我对他说邈儿什么都告诉我了,再适当的套套话,估计就会知道真相了。不过,我实在不想在逸面前这样耍心机,更不愿勉强逸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不管事实真相如何,而我想要确定的只是一件事,那便是邈儿的幸福。
“逸,你只是关心邈儿的幸福。记得前几天见到公主,我总觉得她似乎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便很害怕邈儿会受委屈,你是她最信任的大哥,她又没有亲姐妹,你要多关心她、多照顾她些才好啊。”
看着我满脸关切的表情,逸轻轻的舒了口气,微笑着说:“邈儿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自然也十分关心她的幸福。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说的的确是实话,公主对邈儿真的很好,没有敌意,更不会为难她,你不用再为她担心了。大夫不是说了嘛,你现在不宜劳神,还胡思乱想这么多做什么。”
“嗯,我相信你。只要邈儿幸福,我便放心了。”我十分了解逸,也明白既然他这么说,就证明公主的确是对邈儿很好,至于他要隐瞒我的其他事情,我也无心追究了。毕竟,人都是有秘密的嘛。
“对了,逸,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不再为刚才的问题烦恼,我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轻快。
“是什么?”逸的神色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就是能不能帮我买一把琵琶?”由于从家中走得太急,都忘记带了。这两年来,已经习惯了有琵琶相伴的日子,这几日不弹,还真有些难受。看来,习惯果真是慢慢养成的。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琵琶?我竟然都不知道,好遗憾啊。”逸的表情微微惊讶,语气依旧温柔,“这个当然没有问题,不过,要等你身体好些了才可以弹。”
“呵呵,就是近两年才会弹的,技术还不够纯熟。”我不好意思的笑笑,“等我再练习一年,估计就无敌了,哈哈……”
看着我这幅自大的嘴脸,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呀,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
“厚脸皮是吧!”我笑着抢先说出他尚未出口的评价。
“是啊,是啊,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你,总是喜欢弹四弦古琴,有一次,你和邈儿为了指法的事,争论了大半天,谁也不肯让步,还固执的要说服对方听从自己的意见……”
“是啊,怎么不记得,后来没有办法,只好找来你和遥他们当评审,来个公断。结果,楚楚竟然提议用联诗来凭天断,谁能得胜就证明谁说的有道理。”
“可是,已经有些抓狂的你们也竟然同意了这个荒唐的提议,结果,一场乐理讨论便演变成了诗词大赛。而我和遥他们几个也分成了两个阵营,分别给你们打气、帮你们出主意。”
“记得那次咱们整整闹了一夜,后来,大家口干舌燥,而且都饿了,便又吩咐摆饭,结果想起早就把仆人打发走睡觉去了。我又提议大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诗词大赛就此演变为厨艺大论战。”
“还说呢,都是你这个经典的提议,我们府里的厨房几乎被大家闹得天翻地覆……”
说起往事,我和逸笑得东倒西歪,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在东方府那段温馨、快乐的生活。
第二天,逸便把我要的琵琶送来了,而且是十分名贵的那种。我坐在床上,轻轻拨弄琴弦,清弹起一首久违的乐曲《琵琶语》,清丽的音符从我指尖流出,其中有回忆、有未来、有忧虑、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