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娜娜(1 / 1)
虽然我寻欢作乐多年,但进局子还是第一次。不是模棱两可需要调查的嫌疑人,而是确切的凶手,罪犯。
艾伦曾犯过不少事,已经是局子的常客,警察的黑名单中也罗列了几个和我一起有过往来的人,但我从未犯过事,他们的活动我未曾参与。
因为我和他们追求的不一样,这是从本质上来看的。
这几天看的出来比伯警官对我很是伤脑筋,恐怕我是第一个让他如此头疼的犯人。在审讯中我实话实说,把我和杰克的故事一股脑全部坦白交代,看着其他警官渐渐蹙起的眉头,我很识相地自动保持沉默。
我得给他们时间缓冲缓冲。
“你是说,你之所以杀死杰克,是因为他要强`暴你?”
比伯警官困惑地问。
看我点头,他又加了一句,“你不愿意?”
“哦天啊,谁愿意?”我夸张地摊手,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的大鼻子。
警官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缓缓开口,“可是,你们是多年的床伴关系。而且根据相关知情人透露,你和杰克认识的当天晚上便有了性`关系,并且维持到杰克临死的那一刻。”
我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你为什么要杀害杰克?”警官的眼睛步步紧逼着我,但我不为所动。
“因为他强迫我,我不愿意。”
“他为什么要强迫你?”
因为杰克欺骗了我。
我想到那天他紧贴着我的脸,丑恶地朝我喷出毒汁,并且压制着我企图强`暴我。我的手指因愤怒而发着抖,脸僵硬着,我看见眼前的嘴唇张张合合在问着什么愚蠢的问题,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替代的是杰克恶毒的话语。
“因为杰克在那天第一次向你提出一种特殊的性请求,触到了你的底线,对不对?”
“你当然不愿意,你向杰克诉说,并且恳求他,可是他却不为所动,执意要这么做。”
“你以为你和杰克彼此相爱,达到了心灵与肉`体的相融。”
“杰克在和你交往的过程中,已经对你不忠,这件事你知道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谢比伯警官能用“不忠”这个词来形容我和杰克的关系。
发现杰克偷腥是在我们交往的第五年,那天我因为工作太过于顺利的结束而提早一天回家。下飞机时天已黑,我打车回到我们的公寓,楼道静悄悄的,只有上方的照明灯在等我归家。老实说,站在门口,有那么一会儿,隔着薄薄的门板,我心中忽然腾起不详的预兆。
我的手冰冷,门把同样遗失了温度。相互触碰的时候我想起了杰克没有温度的嘴唇。
房子里没亮灯,我推着门,让走廊的白光漏进来,照进一片狼藉的客厅里。房间时不时传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呻`吟,我紧攥公文包的手掐着自己的指腹,些微的痛感让我的理智不那么迅速急退,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酒店的床很软,我辗转着始终睡不着。
愤怒与震惊已经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我接下来该如何。我并不打算和杰克摊牌,因为那样做意味着分手,我明白我对杰克而言,始终只是一种性`关系。但杰克或许不这么想,他以为我是爱他的,虽然他错了。
我对杰克的感情,今晚他回应给我的是厌倦与背叛。
我输了,我没法理直气壮地和他分道扬镳,是我输了,我懦弱、逃避、羞于面对,我不想放弃目前的生活。
已经重伤过的心,受不得更多的波澜。
我就像水中的浮叶,只能紧紧依附着杰克,我的稻草。
“我知道他背叛我,但是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笑着回答。
第二天我提着行李推开`房间的门,忍着恶心给了杰克一个久别的吻,若无其事地和他拥抱在一起。我们的日子照样一天天轮转,我原以为杰克会收敛些。
我的怒气让我措手不及,我只能让他消失。
警官咂舌,怜悯地看着我。
“我已经三十岁了,警官,”我仰着头,淡淡地说,“三十岁这个年纪,我在十七岁的时候连想都不会去想。忽然有一天清晨,当我悠悠醒来,看着窗外的晨光,我错觉我已六十岁。这是非常可怕的错觉,足以让人对生活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杰克贪恋我的肉`体,而我要依附于他才不会死去。我无力招架生活,任何的一切都容易令我崩溃。你们永远不知道罪犯究竟承受过何种痛楚,如果他们招供,这种苦楚也不是等同的。”
“可是你却杀了他。”比伯警官说。
“是的,我杀了他。”三十岁的我重复道,“当他强迫我的时候,我已不想活着。”
没有人再开口,我垮着肩瘫坐在椅子上,比起一天天衰老的意识,更可怕的是回忆,这几乎掏空了我全部的力气。
正当我以为这场审讯到此为止时,警官问,“你知道杰克是不折不扣的同性恋吗?”
我沉默不语。
“你什么都知道,你的母亲只承认只有你一个女儿。”
哦,谢谢妈妈。
我看着比伯警官肩上的徽章,它所散发出来的银色的光辉逐渐变得模糊,而我的眼眶开始湿热。
“谢谢你,妈妈。”
“我会替你向她转达的。”
警官这样说道。
审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