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1 / 1)
二十一
第六天下午的社团活动流川又无故缺席。
樱木看着没有流川的篮球场忽然没了动力。他心不在焉打了一会就被指情绪不对。樱木觉得再打下去也没意思,就向赤木告假回了家。
一进门他就发现流川已经回来了,流川这几天穿的脏兮兮的运动鞋正放在玄关的鞋架上。
樱木偷偷进了流川的卧室。
流川正在睡觉。樱木走过去,看见未洗漱未脱衣的流川胡乱沉睡在单人床上,面部充满疲惫和油光。表情平淡深重,不冷冽不平板。真实到酣睡出一种平淡流年。
樱木觉得这几天一直吊着的心忽然间放的下。
然后他看见了流川床边放着一个大大的包装袋,里面放了些刚买来的东西。
樱木忽然发觉流川这几天打工赚零用钱确实与什么重大的事有关。
那个大包装袋里,放着一个价格不菲的大大的女洋娃娃,穿着美美的小洋裙。
第七天他们双双旷课。流川带樱木去了远郊的一所墓园。
墓园不大,有点隐蔽,不太好找。但是很安静少有人来。墓园四周种着朴健的古树,簌簌飘散的落叶,让整个园区飘逸着逝者已逝生者如斯的味道。
即使一路上流川不说话,樱木也猜到逝者多半是流川的母亲。尤其站在了墓碑前看到了碑上的黑白照片,樱木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照片上的女人和流川长的真像。黑色的披肩发白皙的皮肤明亮的眸光,无一不在说明她和流川来自于两代传承的基因。唯一不同的是,照片上的女人安然微笑,好像这个墓园里最安静最恬淡的一角。好像她生前就已经知道她终有一天将永久沉睡,所以无论风雨她都坦然面对。
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是千叶久美。
樱木不知道这个姓氏是她原本的姓氏,还是在走出流川宅后又再婚的姓氏。他其实挺想问流川,但是看见流川安静无声的站在墓碑前,他就又闭了嘴。
他们站了很久很久。樱木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一次性沉默过这么长时间。但是流川居然可以安然安静的凝视着那张照片,似乎他也成了墓园里的一尊石刻。
如果流川肯恬淡笑一笑,那世界上再没人敢说他不是她的儿子了。可是流川始终没有表情。
最后要走的时候,流川才淡淡呼着气说:“她是我妈。”
樱木点头说:“我知道。”
流川仰头看天:“她很早就离开我了。跟我爸离婚再嫁。在我只有三四岁,或者四五岁的时候。”
樱木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他觉得他什么都不用说,流川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听。
流川说:“那时候我才刚开始记事。我记得有一次她给我穿上小洋裙,贴贴我的脸说,我的小枫好漂亮,如果真的是个小女孩就好了。那是我对我生身母亲的唯一记忆。”
樱木连点头都点不下去了。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流川会攒钱买这个昂贵的洋娃娃。
流川仰着头平静的说:“可这是我第一次来看她。”
樱木听的一惊。直觉和了解让他觉得流川的话里有话。果然流川突然转过脸来看着樱木,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樱木看着流川波澜微光的眼睛,那双眼出其不意的真诚深邃,让人不由迷茫失陷。樱木说:“因为……我……和我妈。”
流川又转过头去:“对。因为你和你妈。”
再次恢复平静,没人再说话。墓园又恢复了落叶轻舞飞扬微风飘荡的簌簌风致。
樱木终于明白了。他和母亲的侵入对流川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永远不能侵入的禁地。或者那个禁地对流川一样是未知是恐惧。记事起就失去母亲对流川来说,妈妈是一个陌生遥远的代名词。在这个重新组建的家庭中,流川一样的迷惘无助。在樱木与母亲朝夕共处欢声笑语的耳濡目染之下,流川对母亲的感觉是处景生凉。母子亲昵的景象只能勾起他遥远的不可触摸的冰凉回忆,而樱木对母亲的维护,更让不善不屑不肯不会表达的流川漠视和抗拒。
流川只是一个自小没有母亲的洋娃娃,在这个家庭中不说不笑不会融入参与。流川龙介娶了樱木和子,和子以女主的身份入主家庭,樱木又以阳光开朗的姿态喧宾夺主。
在这两个外来人构建的生活环境中,和子温柔恭谨,但却永远是樱木的母亲,不是流川的母亲。
樱木开朗有人缘,却永远是和子的儿子而不是流川的弟弟。
而人冰冷的久了,就本能的依附起骨髓里最本能最原始的温暖。于是,就有了这个夜夜打工攒钱买来的洋娃娃。
流川淡淡的说:“走吧。”然后转身。
樱木却在身后望着流川的背影,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迈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