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不聪明 004(5)(1 / 1)
“唐唐,这一点你要明白,你去赴约绝对不是为了他。”我微微转过身正面对她,“别管他为什么想见你,对你而言,去见他只是为了解决你自己的疑问。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压在你身上这么久,不去解决,你没法重新开始。”
“这我也知道。但是,去面对面互相把当年的事情都问清楚之后呢?之后我就能对男人这种动物增加点信任感吗?”唐唐仰起头,依然犹豫不决。
这一刻,我忽然清楚地意识到:唐唐不是在逃避过去某段失败的感情,而是害怕自己还对前男友存有感情。并且,是一种对他还有感情却又不敢信任他的矛盾心情。
她怕他还想着她,她更怕他已经不想她了。
她一直想摆脱这段感情的遗留问题,但更怕彻底将它画上句号。
总之,她没忘记过他。如此看来,她对追求者的种种挑剔都只是因为无感。他是一双她一见到就想穿回家的鞋,只有当这双鞋尺码不合脚时,她才会退而求其次在橱窗前挑挑拣拣。其他的鞋无论高跟或平跟、冷色或暖色、漆皮或麂皮……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只不过是想带一双鞋回家,当最喜欢的鞋缺席,其他鞋都只是等着被挑剔的候补。即使买了一双候补,回到家也是不情不愿地扔进鞋柜,鲜少再去穿它。
大部分女人都是如此:可以妥协,却绝不甘心。
我不希望唐唐妥协之后不甘心一辈子。
“去吧。如果你清楚自己不会甘心跟别人在一起,那就去重新了解他;如果能证明他不值得你耿耿于怀这么多年,那现在彻底放下也不迟。”
“嗯。”唐唐发出一个单音节,倒头就枕在我的肩膀上。片刻,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问我,“你老实说,你跟黎靖在一起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原因?”
“我?”我承认自己对这个问题有些吃惊,“我不是。我们没有在一起,而且,我想他跟我一样,纯粹是需要一个不会让他回忆起过去的朋友。”
除此之外,我对过去从来不曾念念不忘。只是那些往事像一团雾紧紧包裹着我的某段人生,如果将它们从脑海中抹去,我也完全遗失了某一部分的自己。时间虽然从不倒退,但它永远是完整的。我受回忆困扰,仅仅因为它们已成为我人生的某一段,无法抛弃,也无从否认。
失去记忆也许能获得轻松,但同时也带来了残缺。想要活得完整就必须容忍往事的存在,只是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方式与它们和解。
唐唐回房间休息后,我从枕头后翻出手机来给老妈发短信。今天我们还没通过电话,免得她打来听到我的鼻音又要担心。
以前在家住时爸妈都把我当男孩,从不多担心紧张;现在离了家反而每天都要通过电话才能安心。奇怪的是,我的感觉也自然而然地很同步。或许,只要自己关心的人在身边,即使不多交流也有幸福感;离得远了才会更多地想保持彼此间的亲密关联。
手机屏幕上闪着三个未接来电提示,全都是黎靖。
发完短信给他回电话,响了才一声他就接起来,劈头就问:“你没感冒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没事,下午是睡得太死才没听见电话响。”
“都变声了还没事呢?”
“哎,”我正要回答,忽然感觉到鼻子又像被软木塞堵严实了,于是只好抽出一张纸进行了一遍擤鼻涕全过程,才能对着电话说完下半句,“我们一起淋的雨,你怎么会一点事儿没有啊?”
听到我跟感冒搏斗的现场直播,他还得意起来了:“我身体好。你平时都不锻炼吧?”
“哪儿啊,我天天都走着上班。”
“你家到书店走路才十几分钟,那不算锻炼。”
“怎么才算?”
“爬山啊。”
听他不假思索说出这么个答案,我忍不住笑起来:“还爬山?”
他也笑了:“下回我带伞。”
“饶了我吧,非要锻炼的话,我宁愿绕着小区跑圈儿。”
“还是别,你们小区里可以行车,一个人跑步不是太安全。”
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他倒认真地提起建议来,很有种把我当做未成年人来关怀提醒的意思。
“你平时也是这么管女儿的?”
他似乎有点意外我突然这么问,停了大约一秒才回答:“以前是什么都管着她,现在她不跟我一起住,想管也很少有机会了。”
“她跟妈妈住一起?”我忍不住接着问。
“我是想她跟我,但她想跟她妈妈。也对,一个女孩在妈身边长大始终要好一点。八岁说小也不小了,过不了几年就是青春期,万一她有什么事不方便跟我说,自己又不会处理,很容易心理或者行为出现偏差。只要女儿过得好,我能经常去看她就很不错了。”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动谈起自己的私事。
“你这个爸爸当得也算是伟大了。对了,上次听你说要给她买‘苹果’,买了吗?”我歪着头夹住手机,腾出手来放平身后的枕头,整个人又钻进了被子里。
我想我们或许会一直聊到睡着。
“买了,可是还在我家搁着。”他笑了笑,“她妈不让她玩这个。”
听他说到这里好像有点无奈,我岔开话题:“反正搁着也是搁着,不如你自己先玩。玩切瓜吧,适合你。”
“怎么不推荐植物大战僵尸?”他还记得江北机场看见我抱着电脑狠打僵尸那一幕呢。
“喂,我是好心安抚你受伤的心灵,玩不玩就随你了。”
“好吧,既然你都推荐了,我就试试。”
“那你切瓜去吧,排毒减压。”我翻了个身侧卧着防止鼻塞,左脸颊贴着枕头,右脸颊贴着电话。床头灯散发着温暖的柠檬色光线,身上的被子轻而柔软,因为感冒而变得迟钝的大脑此刻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官延迟——我所能感知到的这些细微事物似乎比平时更缓慢、更微妙、更生动。
就连话筒那端黎靖的声音也像柔和地被放大、变清晰:“不急,你要不要早点休息?”
“嗯,我还是早点睡吧,不然明天一天都得抱着纸巾过。”
“那你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睡意席卷上来,我甚至忘了起来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