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房内一名地中海发型的胡子拉碴看不出真实年龄的男子坐在中间位置，他的左侧是一名戴着厚底眼镜、满头白发的老者，另一边是一名穿着普通T恤却留着小辫儿的中年男子，三人面前的桌上也不摆放名牌写明三人的身份，这是怎样的一个奇葩组合！
天祥开门进来时，只有“小辫儿”抬头瞥了他一眼，把他手上的材料传给坐在中间的男人，中间的男人才报了声“第二十九集第三场第四幕”，抬起头来，一旁的老者则是慢悠悠地摘下眼镜，换了一副戴上，才抬起头来。
第二十九集第三场第四幕，是李清珏托好友尉迟卫终于查得朝野上下数十个官员贪污的罪证，却看到账簿名单上居然有一直被自己奉为恩师敬重的大理寺卿穆贤德。
试镜当然是不给道具的，天祥就拿着手上的剧本充作了账簿。收紧双腿，挺直脊梁，手捧着账簿，并没有立即翻开，盯着账簿的封面，似高兴又是嘲弄地从鼻孔发出“哼”的一声，才抬起手来翻开账簿，斜向一边细细翻开起来，越看眉目皱得越紧，翻到中间一处，双目大睁，怔愣了片刻，又速速往下页翻去，起先还慢些，越往后越快，最后捧着账簿的手都抖了起来，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在不知不觉间弯了，天祥抬起头迷茫地望着前方，原本明亮的柳叶眼变得暗淡不明，透露出打击、失落、犹疑之后，垂下双眸，突然自嘲般“呵”的一声，天祥捏紧了手中的账簿，重新挺胸昂首，好看的柳叶眼中绽放出凌厉、果决的光亮。
两分多钟的表演结束，天祥礼节性地朝面前的负责演员试镜的三人45度鞠了个躬，表示自己演完了。对面的奇葩三人组看着他也不说话，直到最右边的“小辫儿”看向中间的“地中海”，“地中海”又看向最左侧的白发老者，然后白发老者清了下嗓子，用磨砂般地说了句：“年轻人，回家减减肥。”然后颤巍巍地挥了下手，示意天祥出去。
天祥听了老者让他减肥的话，心想他身上只有练舞练出来了肌肉线条，虽然不像健美先生一样结实，但也没有软肉啊，怎么试个镜，还被人嫌胖了！思考着这个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天祥傻愣愣地出了试镜的场馆，看到等在车里的赵海，上了车，劈头就问：“我肥吗？”
赵海从天祥的行程计划的文件里抬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问：“怎么，试镜没过？”
“大概吧。”天祥想起了陆思凡从试镜室里出来的那个笑容，点了点头。
“没关系，以后还有更好的角色。”赵海转身拍了拍天祥的肩膀，安慰道，“我帮你接了两个访谈节目，还有一个I国名牌西服的代言正在洽谈中，估计这周就能敲定。”
“谢谢。”大概是因为试镜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天祥虽然心有不甘，也没太失落。
天祥出道后就出演了几次综艺节目，还以国内居多，自从他演了《青春》以后，赵海更是只安排访谈类节目给他，来标明他的高端形象。因此两个访谈节目，一个亿聚网，一个番茄台，都是传播范围较广的媒体平台。两家媒体访谈的问题设定都差不多，无非是同Trap前队友的关系，君严这个角色带给他的影响，EP大卖的心情，最后是歌曲表演，只不过亿聚网多了个网络粉丝互动环节，番茄台添了谈巧巧友情出演。
说是友情出演，只不过是公司安排的人气艺人带新人的策略罢了，天祥也不恼，但坐的距离和言语间都带着疏离的客气，好在谈巧巧也不笨，看出来后没有死皮赖脸地刻意同天祥套近乎，笑容却是依旧甜美可爱。下了节目，也随天祥礼帽地和主持人、现场工作人员道了别，出了演播厅同天祥告辞后，就随她的经纪人毫不黏糊地离开了电视台。
“做得不错！”等谈巧巧走远，赵海当面夸了天祥。
“不怪我不通世故？”天祥并不知道谈巧巧的背景，如果对方背景深厚，他在访谈过程中的这番作为，恐怕会被惩治一番。
“只是高层经纪人的侄女，没大碍。”赵海说得轻巧，脸上却没有笑意，“和女星的绯闻能没有就尽量避免。”
“和孙倩那样的一姐也不行吗？”天祥做助理那些年，一直都秉行着明星有绯闻才表示红的准则，同越大牌的明星传绯闻，越红！
“你登一下自己的微博看看！”赵海不知道天祥为什么突然提到孙倩，但两人的年龄差太大，很难让人联想到一起，因此赵海只当天祥随口一问，也没放心上，不想日后两人还真传了一段绯闻。
天祥坐进保姆车分别登陆了司烁和天祥两个微博，看到他的粉丝群里三分之二的CP粉，各种视频、截图@他的大号，天祥的小号上又飘满了Trap时期Mart、金泯浩和他三人的视频剪辑和截图，顿时无语凝噎！这都什么啊——和Mart的就算了，那是历史遗留问题，怎么还有“严正”“浩烁”CP！？戏里的君严和君正是兄弟，这也能凑成CP？和金泯浩也只是客串了一集电视剧，戏里连握手镜头都没有，CP粉是怎么把他和金泯浩凑一堆的？天祥一气之下，小号上取消了对Trap几个号称大神粉丝的关注，再除掉CP粉，只留下他的纯粹的个人粉，数目一下子由原先的四五十个锐减到个位，他的心瞬间凉透了。
这种打击一直持续到天祥出国拍摄I国名牌男装SAKEN（瞎编的）旗下青年品牌SOYOUNG（胡诌的）的平面广告。
当时天祥正一套套地换着西装，听着翻译向他阐述设计师的设计理念，听从摄影师的指令摆出各种造型姿态……却听得原本安静地站在一旁的赵海在接了一个电话后，乱入照相机的镜头，伸手一用力将天祥推到在地：“明明过了，为什么说没过！”
一旁的外国工作人员以为赵海找天祥打架，都围过来劝架。幸好一旁的翻译解释了两人只是在讨论工作，天祥也快速站起身来，朝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
“过了？什么过了？”转过头来看向怒气冲冲的赵海，眼里满是疑惑。
“《官道》！李清珏！”赵海看着呆萌的天祥，瞬间有种力气打在海绵上的无力感，“杜编剧让你减瘦一点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杜编剧？试镜的时候，倒是有一个老头嫌我肥来着，难不成……”天祥脑子还没转过弯了，旁边的工作人员见他俩似乎要说很久的样子，干脆挤到到茶水间喝咖啡休息去了。
“你那天问我你胖不胖，我就该想到的！”一向处事镇定自若的赵海瞬间有种抓狂的冲动，“你说的嫌你肥的老头就是《官道》的编剧杜修杜老，他让你减瘦一点好出演李清珏！而且这部戏后天上午就要开机了！算上时差六小时，我们明天中午之前必须完成拍摄！”
赵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天祥，立即用手机上网将机票改签，眼角瞟到天祥为了穿西装好看，这一周多时间里练得更结实的小肌肉，心里越发火恼——这肌肉在短时间内要怎么减掉啊！
通过翻译和摄影棚内的I国工作人员交涉了一番后，赵海终于以一顿饭加夜宵为代价，加速了大家的工作效率。自知理亏的天祥更是一刻都不敢怠慢。终于赶在第二天早上拍完，同样一夜没睡的赵海，催促天祥换了衣服就坐车往机场狂奔，连装都没让他卸。
两人在飞机上补了下眠，深夜到达S市后，又借机场的盥洗室洗漱了一番，再坐汽车辗转到影视基地，才堪堪赶上开机仪式。天祥连妆都没画，穿着SOYOUNG给的赞助服就站在老戏骨们后面出镜了。因为都是老戏骨参演，《官道》剧组只给了朝廷台录制开机仪式的权利，可见作为朝廷台有多重视《官道》这部年度大戏，采访也多面向主演，天祥在一堆主演身后站着，就是一背景板，困得两眼都睁不开了，还不能睡。
不过素面朝天配上正装出席，却是歪打正着，让天祥在众多老演员面前留下了一个好印象。谁让现在的青年男演员脂粉气都太浓呢！
“怎么陆思凡也在？”等到采访结束，困的不行的天祥强撑着同诸位老演员问好后，被赵海悄悄拉到一边询问。
“李清珏？”陆思凡似乎早就看到了天祥，他问候完了那些演艺界的前辈，就直直地向天祥走来，开门见山地询问了天祥的角色。
天祥一脸困顿的点了点头，整个人有些呆愣，但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演的是？”
“你同窗&政敌，贾富贵。”陆思凡说这话时带着笑意，似乎还挺高兴能得到这个反派小boss的角色，看到天祥略带惊讶地望着他，笑得更欢了，“杜编剧说我更合适演表里不一的小白脸。”
天祥和赵海听了陆思凡的解释，明白陆思凡怎么中途换了角色，不过杜编剧说话真是……如果让天祥知道杜编剧看陆思凡表演完李清珏以后，只说了三个字“小白脸”，就让一旁的导演蒋宁提议陆思凡换演贾富贵，恐怕得再次惊叹这两人的奇葩程度。
他上辈子怎么就没遇到过这奇葩三人组呢！？原因很简单，天祥早年做助理时，导演挑选演员还没试镜一说，等到后来要演戏有了演员试镜的要求，他又跟着些只拍电影的大牌艺人，自然是见不到朝廷台这组黄金搭档的。至于最后一年因为急需钱“养家糊口”而跟的乔星所在的偶像组合，那就让他更加远离朝廷台了。
“你好，我演尉迟卫。”陆思凡刚走，手长腿长的逸阳就走了过来。
“天平？”天祥的目光却是一眼锁定了逸阳身后那个高壮、沉稳的中年男子。
“你好，我是逸阳的经纪人——天平。”天平在远处就打量过此次在《官道》中和逸阳对手戏颇多的司烁（天祥），却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认识自己，于是顺着对方的话递出名片做了个自我介绍。
天祥拿到天平的名片，看到上面他不熟悉的手机号半响，心里暗叹一切都已经变了啊。
“怎么，司先生认识我的经纪人？”逸阳漂亮的凤眼睨着天祥，因为自己被忽视而心里有些不爽快，连带说话都带着质问的语气。
一旁的赵海对一向出事淡定的天祥露出方才那般激动的神情感到奇怪，也侧头看着他，等待他解答，心里却是打着鼓：这小祖宗该不会是想跳槽吧？难道是怨恨我平常在时间和金钱上太苛责他了？
“……”天祥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于曾经一同长大的小伙伴来说，只是个陌生人罢了，于是勉强勾出一个瑟瑟的笑容，道，“我以前看过天平先生担当替身的戏，演得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