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阴谋落空(1 / 1)
像是无尽的纯粹夜幕。
一阵绞痛,天娇只觉得身子逐渐发冷发僵,整个身体没有一处听从自己的使唤,像是踩碎了冬日湖面结着的薄冰,一下掉进刺骨的寒冷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娇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在被谁抬着,随着谁的脚步微微颠簸晃动。
走了一段距离,又有一只手偷偷伸进白布之下,塞了把凉冰冰又硬邦邦的东西到她身下。
天娇皱了皱眉,好像是匕首。
还能感觉,所以说,自己……好像没有死?
天娇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三哥用了他的假死药。
使用假死药也是有风险的,若是剂量稍微有偏差,也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伤害,甚至丧命,三哥也算铤而走险,试图拿这招骗过摄政王和他的眼线,救了她和金乌一命。
这么说来,三哥并没有背叛春雨监,天娇心里飘起一丝欣慰,却又立刻沉了下去,倘若这一点被摄政王发现,三哥岂不是就会落入相当危险的境地了……
天娇咬了咬牙,忍住要坐起来的冲动。
现在情况未明,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想到这里,她只能又屏了屏呼吸,尽量减小自己的动静,等待身体慢慢恢复。
一片静默中,接着逐渐恢复的,是听觉。
身边的脚步匆匆,然后是一阵嘈杂的议论声,紧接着,三哥的声音撞入耳朵。
“回禀摄政王,微臣今日早晨发现乱贼已经畏罪服毒,此乃乱贼尸首。”
乱贼?
天娇知道自己现在不过是金乌随从的身份,不足以挂齿,那么能被称为乱贼的,恐怕就只是金乌了。
既然是乱贼,那便和谋反脱不了干系。
谋反当诛九族,那么摄政王想颠覆的,是整个端王府。
天娇在心里默默笑了笑,也是,杀人嘛,摄政王总归还是得给自己找个借口的,他的心里当然想着,最好能披着这个借口的皮,能铲除多少异己就要铲除多少。
“本王昨日请端王爷进宫共商大事,只是想商讨一下,看如今的局面该如何主持,哪知无意间,本王竟然在端王府搜到端王与其世子意欲谋反的书信。”
天娇心里“咯噔”一下,伪造了书信,这一盆脏水泼得颇为彻底,看来摄政王是必须将他们置于死地。
“端王世子垂涎春雨监孟猛女儿孟天娇已久,对圣上将孟天娇旨去云真一国和亲之事一直心存芥蒂,前些时日又有消息从云真传回,说孟天娇半路被劫落崖失踪,恐怕他对此事,更是怀恨在心了。”
朝下一片鸦雀无声,皇上失踪,一切事情的真相不过都捏在摄政王的手中。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摄政王第一个对付的,竟是端王,而且,冠上的居然是谋反的罪名,直指端王世子。
与其说这是正朝纲,不如说是杀鸡给猴看。
百官本就忌惮他,他现在这么一说,朝中还有几人敢站出来反驳?
“端王趁着皇上此次出行,所带随从不多,定然是掳走了皇上,痛下杀手,昨夜因为罪行败露,他们这才畏罪自杀,”摄政王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朝上的氛围愈发凝重,空气阴沉地仿佛可以拧下水。
“报——”一声长号打破大殿里的沉闷。
一个捕快打扮的人疾步走进来,心急如焚地跪在了龙椅之下,“属下已经找到皇上。”
“如何?”摄政王将扶手一拍,猛地站起来。
“在端王爷京城郊外的别苑里,”捕快语气愈发沉重,抱拳的手也有些微微颤动,“皇上……皇上驾崩了……”
“啊?”
摄政王不可置信地唤出一声,往后一退,一个趔趄跌在身后的龙椅上,一副无比吃惊的模样,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欢欣与兴奋。
皇帝突然驾崩,太子尚且年轻。
那么他,摄政王,多少年为了大楚鞠躬尽瘁,他的朝中党羽定会趁机力捧他登基。
再加上昨日在方天师指点下挖出来的那块大石头,早已经帮他收割了一大片民心。
那消息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相信有不少百姓已经相信摄政王才是真正的天子,只有他才能坐上皇帝的龙椅。
十几年了,他想做皇帝,他要做皇帝。
现在那个在他鼻子下长大的皇帝终于死了,他就快要成为皇帝,他距离“皇帝”这两个字只剩下一步之遥!
虽说摄政王昨日在看过了自己派出的杀手带回来的皇帝尸首之后,就已经激动到无法言喻过了。
但今日,在朝堂之上再听一遍这个消息,他还是觉得别有一番更胜的滋味,浑身的毛孔都像炸开了似的。
摄政王几乎快要喊出声来,却只能吞钉子一般,把自己的亢奋,活生生在这堆已经慌乱地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群臣跟前吞下去。
朝廷上空响起刻意压制过的讨论声,群臣已经全全跪下,每个人的心里都乱得像团浆糊。
突然,一直站在一边的方天师挪着脚步往前走了两步,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看向他。
莫非这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天师又要装神弄鬼了?
“皇叔。”
方天师淡然地笑了笑,张了张嘴,两个清冷的字从他嘴里迸出来,声音已经变得叫人熟悉,吓得摄政王连连后退。
“这个故事你编的?”方天师步伐不缓不急,一步步逼近摄政王,给人一种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朕,觉得有点意思。”
方天师脸上仍旧是笑,只是在嘴角挂起了更多的讥讽。
下面已经低低地讨论起来了,这个声音确实是皇上的,是皇上的!
“你!”摄政王舌头像是打结了一般,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惜故事就是故事,都是假的。”
方天师用宽大的袖子往脸上一遮,另外一只手从面颊上一揭,皇上满是嘲讽的脸,完完整整地从他手上那张□□下露了出来。
“朕没有死,见谅,让皇叔失望了。”
“皇上!”
朝下群臣被这殿堂上几轮刺激下来,思绪像一张拉满的弓箭,紧张地在容不得半点多余想法,趴下来就开始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怎么可能?”
摄政王被皇上盛气凌人地逼坐在龙椅上,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他死也不可能相信眼前这一幕,他明明亲眼看到了皇上的尸首!
“皇叔如此喜欢这张龙椅,朕给您打造个一模一样的,坐在府里养老便是,何苦偏偏又想要那天子的名号,”皇上说得若无其事,仿佛这龙椅也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一样。
“你一定是假的,他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冒充的皇上!”摄政王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蹒跚地扑向群臣的方向,指着皇上就喊开了,“快来人!把他抓走!抓走!”
“皇叔,你以为你看到朕的尸首,那就一定是朕的尸首?”
皇帝优哉游哉坐回龙椅,仿佛自己现在所看着的并不是摄政王,而是一只困在蜘蛛网上的飞蛾。
“朕能扮作方天师,自然也有办法让别人扮作朕。”
用的是易容术……
天娇仍旧是闭着眼睛听着这一番对话,几轮交谈对峙下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摸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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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此次出巡,料想到摄政王会有所动作,所以故意减少随从,引他出动,又派春雨监的人悄悄在玉皇阁周围巡逻。
果不其然,不多时,春雨监的人就在玉皇阁附近发现一个长得和方天师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形容猥琐,胆子又小,几经威逼利诱,把事情像倒豆子一样全都倒了出来。
原来此人是方天师的胞弟,他被摄政王捉住,再加上自己又鬼迷心窍,才会参与进来坑害皇上。
摄政王交代他躲在玉皇阁附近,然后摄政王会派杀手进大殿掳走皇上,再放一场大火。
等到火被熄灭之后,这个假的方天师再出现,引大家去找那块刻着摄政王才是真命天子的石头。
摄政王最后把事情嫁祸给端王,便可以趁机谋夺皇位。
然而,摄政王如论如何都没有料想到,皇上一行人会将计就计,最后把他自己逼入墙角。
皇上事先把玉皇阁的道士全换成了刹血盟的杀手,让他们随着进大殿。
等到摄政王的杀手潜入大殿,杀手伺机行动,将摄政王的人全灭。
再用易容术把这群人全全易容成道士的样子,又在其中挑了个个身材与皇上本就相似的人,易容成皇上。
最后,皇上再将自己的杀手和孟猛易容成摄政王的手下,领着这群尸首回去复命,而他自己呢,则假扮成方天师再一次混进了宫里。
伺机行动,终于等到摄政王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的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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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摄政王望着龙椅上满脸戏谑的皇帝,仰头干笑了几下,脚下步履蹒跚,显得无比狼狈。
“没想到,我竟会栽在你的手上!”
“皇叔,朕敬你重你,你却想取朕的性命,”皇上摇摇头。
“你凭什么坐上这把龙椅?当初皇兄传位于你之时,你尚且年幼,就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若不是我兢兢业业扶持你,这大楚的天下怕是早就要被你拱手让人了!”
摄政王的脸上颤抖地厉害,眼神恶毒,语气近乎癫狂,老泪纵痕,“这皇位是我的!是我的!我才是真命天子!”
“你要我死……”摄政王语气顿了一下,突然平静下来,但转而又是更大的爆发。
“那我便要你和我一起去死!”
摄政王额角青筋暴起,眼中如岩浆般透着血红,一个箭步冲上前,袖子里滑出一截匕首,一下便把锋利抵上了皇上的脖子。
群臣又是倒抽一口凉气,几欲吓得魂飞魄散。
摄政王却突然诡谲一笑,止了动作,只是向皇上背后一绕,撇住他的胳膊。
“你起身,你们全部都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