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挑拨离间(1 / 1)
十日风平浪静,春雨监倒也没再出什么大事,捕快们都乐得清闲。
但这情形,却着实苦恼了金乌。
也不知是不是和孟天娇呆久了的缘故,金乌早已经习惯这姑娘的豪气冲天,随时随地做好准备,要在猛女嗖嗖的小皮鞭下茁壮成长。
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现在实在是承受不住沈碧儿的柔情似水。
特别是每日用午膳的时候,恨不得一口气把饭菜灌进嘴里,然后抬屁股抹嘴走人。
食之无味,金乌现在算是懂了,只出神地挑着碗里的葱、姜、蒜、辣椒、花椒,一粒粒,一段段,码得整整齐齐。
一边唉声叹气想着,若是春雨监能忙起来,自己起码还能外出办案,顺便躲一躲也是好的啊。
想到这里,金乌不免又往天娇身边挪了挪,抬起眼睛警惕地扫了扫四周。
“你怎么还怕起一个小姑娘来了,瞧也没用,一会儿准来找你……”
天娇用手臂把金乌往旁边怼了怼,她忍不住想打趣一下金乌这副缩头缩脑的模样。
“嘘嘘嘘,好的不灵坏的灵,”金乌闷头扒饭,恨不得把脸埋在香喷喷的大白米饭上。
金乌狠狠咬了几口饭,不经意一抬头,却脊背一僵,手一抖。
“啪哒哒”,一双筷子应声落地。
“沈,沈,”金乌抬头往后看,名字还没叫出口,就被自己“嗝”的打嗝声堵进了肚子里。
“什么婶婶的,待会儿还叔叔呢,”天娇一把拉过金乌的手腕,紧紧握住。
两人迥然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金乌拍着自己胸口,竟也不觉得这个举动有多亲密。
“金公子。”
软绵绵的声音这才撞进耳朵里,沈碧儿正咬着嘴唇,一脸难为情地把二人看着,手里握着一个东西,欲言又止。
金乌也不打嗝了,这才把话说完整,“沈姑娘。”
天娇看沈碧儿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自己手上,像被老鼠咬似的弹开了自己的手,一本正经解释道,“他打嗝,我帮他按一按内关穴。”
三哥曾经教过她,若是打嗝、呕吐,那就按住手腕上的内关穴,保管迅速见效。
“我不打扰你们了,”天娇端着饭碗就往旁边挪了挪,看着金乌意味深长笑了笑,“你们聊……”
“金公子,”沈碧儿抿着嘴微微一笑,说着说着就坐下了,正巧隔断在金乌和天娇之间。
“嗯?”金乌有些懊恼,姑娘都找上门了,这孟天娇还笑得那么得意……
“碧儿是想谢谢你,”沈碧儿微微垂着头,声音拿捏地恰如其分,让人不好拒绝。
“这个,我也没做什么啊,没什么可谢谢的,”金乌一头雾水,眼神不断往天娇那边瞟过去。
“不不不,”沈碧儿声音着急了起来,“那天碧儿做恶梦,是公子你第一个冲出来救碧儿的。”
金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别人都说“救”这个字了,直接拒绝,会不会太伤姑娘面子了?
“这也没什么好谢的,凑巧凑巧。”
“别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碧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亲手绣了个荷包,”沈碧儿交出手里的东西,“碧儿笨得很,绣得不好,还请不要见怪。”
荷包绣得异常精致,上面一对儿鸳鸯更是栩栩如生,看得出来是煞费苦心才做出来的,满满的全是红彤彤的心意。
天娇也趁机匆匆瞥了一眼。
她不得不承认,就算自己挣扎一辈子,也绣不出那么好看的东西。
金乌平日里虽也收到过这些物件,却从来不是这般面对面把荷包递到自己跟前的。
女子送男子荷包,这表的心意,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感谢之情了吧……
“我也没几两功夫,实在是受不起这心意,”金乌背上都快冒冷汗了,生怕行差踏错就让沈碧儿误会了。
“公子怎么能这样妄自菲薄?”沈碧儿语气越发认真,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仿佛只是为了鼓励金乌。
“虽然孟姐姐总提到你,”沈碧儿顿了顿。
金乌忍不住翘起得意的神采,孟天娇这个猛女也有脑袋开光的时候,还总提到我?
天娇心里却是一沉,莫名其妙提到自己干什么?
“碧儿也听见过孟姐姐叫公子是草包,姐姐也无意提到过,说公子手无缚鸡之力,是端王爷托了孟大人的关系,才让公子进的春雨监,公子在这里实则是没什么用处的,有时候还需要人分心保护。”
沈碧儿无邪一笑,满脸都是对金乌的鼓励,眼神里却闪过别人察觉不了的别有用心,声音恰到好处,让饭堂里的人大概都能听得见。
“但碧儿觉得,金公子也是个好人,所以你就收下吧,”后面这句话风轻云淡,已然不重要。
金乌心一沉,不自觉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表情也是阴云欲雨。
亏得自己一直以来还自作多情,原来过了那么久,自己在她心里,还是这么副不堪入目的臭皮囊罢了……
明知道他与府里那尊王爷是有心结的,为什么要这么告诉一个不认识的姑娘?
自己来春雨监的缘由天娇是知道的,他不是为了占便宜,是被一时生气的王爷送来锻炼的。
还没等金乌发话,天娇已经“咚”地把桌子一拍,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一字一顿,“沈碧儿,你说什么?”
“她说什么?”金乌定了神,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自嘲的笑了笑,“她说的什么,不都是你说的?”
说罢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实在是太丢人了。
整个饭堂的人窃窃私语,都看向这里,特别是看金乌,这个细皮嫩肉,没骨气的纨绔子弟。
要知道,他们这些捕快的微薄俸禄,可都是自己出生入死,一把血汗,一抹心酸,点点滴滴换来的。
“金乌,你站住,”天娇声音有些哽咽,也不想理睬沈碧儿,站起身就要追。
看金乌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甚至觉得有点心慌。
她不想金乌对她有误会,哪怕是一分一毫,也会叫她难受到寝食难安的。
自己不过是在沈碧儿提起金乌的时候,偶然说过一些事情。
可当初自己说的,分明就不是这样的,怎么过了一个人的嘴,就完全变了味道?
她是说过是王爷送金乌来的春雨监,但后面说得明明白白,王爷是送他来锻炼。
她也提过,金乌拳脚功夫不好,可是也算个耿直有正气的人,有些情况,就算他自己再怎么害怕,也会一鼓作气闯过去……
天娇刚把手拽上金乌的衣角,只觉自己手臂被人往后一扯,金乌的衣角就滑出了自己的指尖,然后眼睁睁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姐姐,是碧儿说错什么话了吗?”沈碧儿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就凑了上来,“对不起,孟姐姐,是碧儿嘴笨,碧儿没想到是这样……”
“等会儿再说,”天娇想扒掉沈碧儿的手。
沈碧儿的手却愈发用力,“孟姐姐,我去道歉,你别生气了。”
沈碧儿的眼泪适时落下,像一朵沾上露珠的无暇莲花,看得众人心里生疼。
“我自己去,”天娇被沈碧儿捏得手腕生疼,不自己扭了扭手臂,把手往外抽。
“啊……”
沈碧儿一声惊呼,天娇只觉自己手臂一松,心下又是一落空。
沈碧儿坐在地上,泪水涟涟,低着头,用袖子沾了沾自己湿漉漉的眼角,委屈至极。
天娇皱了皱眉,自己分明没有使那么大的劲。
“孟姐姐,对不起,碧儿这就去道歉,你别生气,”沈碧儿跪坐在地上,拉住天娇的脚边,小心翼翼恳求着,仿佛真是受了莫大委屈一般,一副比窦娥还凄惨的滋味。
还没等天娇开口,已经从人群里冲出来一个壮汉,一手扶起地上的沈碧儿,压抑着满脸愠怒,却挡不住语气里的尖酸刻薄,说道,“孟捕头,大家都知道您最近心情不佳,可又何苦和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呢?”
人群里又是议论纷纷,孟捕头怎么能欺负一个小姑娘?
天娇记得这个人,是新来的那群捕快里的,名字叫王双。
“我没有计较,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天娇火气蹭蹭地上来了,脸上也是一红,还没这么受过气呢,特别是这种强加于身的莫须有的罪名,这是她最不能原谅的事情。
她瞟了一眼沈碧儿哭哭啼啼的模样,面无表情却又杀气腾腾看了一眼王双,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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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在金乌门前踌躇了一炷香时间,这才鼓起勇气上前敲门。
“谁?”金乌没好气,房门却“吱”地一下,着着急急地开了。
他已经在房里听了一炷香时间天娇的脚步声,恨不得早点敞开大门了。
“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天娇急匆匆说出了口。
“那是哪样?”
金乌故意翻着白眼,吊儿郎当问着,他想知道天娇到底怎么看他。
其实他后来仔细想了想,天娇虽然平日里口无遮拦,但也是个重情义的人,看她现在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她应该是不会在沈碧儿跟前这么说自己的,刚才是自己冲动。
“反正不是像她说的那样!”
“我知道,”金乌神色认真了起来,“我就是想问你,我到底是哪样。”
天娇被他吓了一跳,一时语塞,自己不是个能把夸人的话挂在嘴上的人。
她习惯的是,若是有人对她一倍好,她就会做出十倍报答他,可要她说出来嘛,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小命。
“你有病!”天娇一时紧张,身上的匪气不自觉又钻了出来,混杂着刚才被人冤枉没处可撒的委屈,“你知道你刚才跑什么跑,你知道他们怎么说我吗?”
“我有病?刚才我不跑,我难道在那儿打个地洞钻进去?”金乌回想刚才那些捕快打量自己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
“反正你记住,我没有像沈碧儿说的那样就行了,”天娇说完话,跺跺脚转身走了。
看见金乌没事,还会和自己斗嘴,她就已经天高气爽了,剩下的就是要怎么收拾那个弄得鸡飞狗跳的沈碧儿了。
看刚才在饭堂的情形,竟没有一个捕快明明白白站出来替自己说话,这一仗,绝对不好打。
“我在你心里是怎么样,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金乌喊完这一嗓子,也啪地关上了门。
他越发觉得被自己气了个够呛,这个孟天娇骨头明明硬的像铁打的,怎么那么有本事,把自己心里挠得像软绵绵的羽毛爬,总是痒痒的。
金乌啊金乌,不蒸馒头争口气啊,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