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新人出马(1 / 1)
昨日天娇三人从大牢里回来后,她就已经默默把这件事在心里策划开了。
今日,正当午的日头很是凶猛,刺眼得叫人看不清轮廓,日光像细细密密烧红后的针,灼热地扎在每一寸肌肤上。
金乌估摸着现在这场景已经僵持了近一个时辰,不免有点觉得热到头晕眼花,悄悄偏头,拿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站得端端正正的元朗。
摸了一把自己早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又长吁短叹起来,这得傻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天娇背着手,腰板儿打得挺直,面无表情在台上踱来踱去,比孟老爷平日里训斥他们时的气势更盛。
金乌数过了,天娇在这一个时辰里,时不时提起中气喊一嗓子,笼笼统统也只说了十三句话,大致都是在讲春雨监纪律严明,是要求极其严格的地方。
而她那语气,竟不像教导,分明有几分威胁的意味,眼神凌厉生风,一遍又一遍地冲荡着台下整整齐齐站着的人群。
人群分成左右两拨,左边的是一直以来效命于春雨监的捕快。
而另一边,则是叫天娇脸色愈发阴沉的新到的捕快们了。
孟老爷临走时的嘱咐,她还记忆犹新。
“这一队人里,不见得全都是皇上派来的,时间太短,我还没来得及调查出所有人的底细,你要多多注意。”
一想到这里,天娇不免又倒抽一口凉气,再多打一份精神来谨慎小心。
两拨人这么一站,一模一样的飞鱼服,再加上这无一不是严肃拘谨的神情,竟让人觉得他们更像器宇轩昂的兵俑石像,仿佛连呼吸都不需要。
汗水已经浸湿了他们额前的碎发,汗珠顺着脸颊痒痒地往下爬,这些捕快心里早已难受得像蚂蚁爬似的。
然而,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动一下,他们都忌惮着摆着一张臭脸的孟天娇。
可是,这些新捕快越表现地纪律严明,天娇的心就越像无底洞,一直往下漏。
就从这些人铁打的身体素质看来,他们俨然是一支成熟的军队,哪里像是新招来的捕快呢?
春雨监这下可热闹了,得什么时候才是宁日啊?
“所有人听令,”天娇站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解散。”
金乌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
“带他们去用午膳吧,”天娇转过头对元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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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监虽然纪律严明,但饭堂里一向也是热热闹闹的,平日训练已经足够累了,孟老爷便不愿在这些地方还要拘束他们。
然而今天,这饭堂却淹没在了一片沉默中。
几乎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地往嘴里扒着饭。
今日这一站,且不论这些新人有没有被天娇这个下马威杀掉锐气,那些旧捕快反正是被她吓得个够呛。
每个人心里都猜着呢,孟捕头平日里凶是凶了点,但都像是对待兄弟一样对待捕快们的,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因为孟大哥和孟二哥的事,心里过不去了吧……
这众人的愁眉苦脸,倒凸显得某个人的轻松自在特别显眼。
她盈盈笑意开得像花一样称红了脸颊,一双翦水秋瞳看得人心眼都化了开去,纤纤玉手拎着一篮子粉扑扑的水蜜桃,像只蝴蝶蹁跹在众人间。
“大哥们辛苦了,吃个新鲜水果吧,”沈碧儿声音也甜的像软绵多汁的水蜜桃似的,宛若一阵清风,顿时刮醒了晒昏了头的捕快们。
这长年累月呆在春雨监,哪儿见过这般柔情似水,没有酒喝,人就已经醉了。
捕快们刚才还僵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脸色,也逐渐融化了些,笑逐颜开地捧过了姑娘递过来的东西。
目光炯炯有神,仿佛沈碧儿递过来的不是蜜桃,而是一颗扑扑跳动的小心脏。
天娇不自觉打了个寒噤,稍稍偏了偏头,避免看见她的身影。
金乌扒了一口饭,注意到天娇的举动,便往她身边挪了挪,一脸神神秘秘,悄声说,“没事儿,她比不上你的。”
天娇差点一口饭喷出来,噎得剧烈咳嗽起来,“吭吭吭”地脸都红了。
“孟姐姐你怎么了?”沈碧儿莲步轻移,已经飘到了天娇他们这桌边。
金乌一边帮天娇拍着背,一边咋咋呼呼说着,“干嘛呀?就算我夸你,你也别那么高兴啊!”
“呀!”
一声诧异的惊呼瞬时砸破饭堂里面的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正一手捂着嘴,一手拿着一只空碗,瞪着眼,一脸惊恐的沈碧儿,她像只受了惊的小鸟,叫人忍不住想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孟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再顺着沈碧儿的目光看过去,天娇面色凝重,嘴唇抿得发白,小心翼翼护住自己右手臂,手臂上的衣服微微冒着白烟,已经湿了一大片。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了吗?”金乌连忙扯过天娇的手臂,一时着急,也是口不择言,头也不抬地给吼了过去。
“碧儿……碧儿真的不是故意的……”沈碧儿说着说着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只微微一开口,一行清泪就挂在楚楚可怜的脸上,这副惹人怜悯的容貌,论她解释得再怎么离谱都会有人相信的。
“碧儿见孟姐姐咳嗽,只是想端杯水给她顺顺气儿,却不小心泼了上去。”
饭堂里已经升起了窃窃私语,都说这春雨监的女神捕脾气乖张得很,而自从上次出了那码子事以后,这女神捕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不理人,连给两位兄长送葬都没来得及。
这可怜巴巴的姑娘可不是正好撞在她手上了么?
金乌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顺口气有必要端着那么滚烫的茶水吗?这喝下去不也得嗓子眼冒烟啊!
天娇却只不动声色拉了他一把,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她可不想一开始就让那群新来的捕快看笑话,说她净欺负一个小姑娘。
“没什么,”天娇皱着眉头,咬紧牙关说着,她怕再多说一点,就会忍不住痛“嘶”地叹出来。
话音刚落,连忙拉着金乌走出了门。
元朗也站起了身,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却被更多的安慰的语气掩饰过去,“你别哭了,天娇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日后小心些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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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丙末在家里还留着不少膏药。
天娇麻利卷着袖子就给自己上完了药,幸亏自己还有一个神医三哥,手臂虽然还是有些红肿,但是痛感已经消下去一大半了,皮肤上凉凉的,也不觉得难受了。
天娇想到这里,难免又有些心酸。
记得四年前除夕,自己不小心把杯子摔在脚上,也是烫红了一大片,那时候三个哥哥围着她,急得团团转。
大哥背着她回房,三哥给她上药,至于二哥嘛,就乖乖立在一旁给她的脚扇扇子。
二哥还是那副好脾气的笑脸,看得天娇暖暖的,他说,“这样就不显得那么痛了。”
大晚上的,三个人又轮流背着她上街看烟花。
连孟老爷都忍不住开口,说他们把自己惯坏了。
一个个烟花绽在京城上空,像一个个小太阳,天娇趴在哥哥背上吃着大糖人,哇哇地惊叹着。
回家的路上,柔柔的雪花飘下来,融在哥哥宽厚的肩膀上,天娇再也没觉得有什么比这个除夕更幸福的了。
天娇眼圈不禁又红了起来。
“呼呼呼呼。”
金乌哪知道天娇心里已经绕了那么大个弯,还道是伤口太疼,连忙把嘴凑到天娇手边,撅着嘴帮她吹着气,专注认真地模样好似在啃一只极品好味,只应天上才有的美猪蹄,他嘴里还不断念叨着。
“这样就不显得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