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1)
是没错吧!她是个坏女人,善妒,猜忌,心狠,一如他们所说,面对众人在她身后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视若无睹的前行。任凭那火红的衣袂在空中划过一道张狂的弧度,是的。她便是她,比月落!
“月落小姐,少主有请。”转角走来一名女婢,态度恭敬的向她欠身行了个万福,开口传话。她微微侧身,向那名婢女轻轻颔首,转身往议事厅走去。
她名唤碧月落,自打有印象以来便身在青楼,随之年龄的递增,慢慢由打杂的小婢开始往上攀爬,瞧见了男人与女人们的逢场作戏,她开始揣摩人心。她是善于学习的,几年工夫,她刚已及屏,便已学会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她的第一次已全然没了印象,隐约只记得是个有钱的大爷买了她一夜。痛苦,伴随了她一整夜。
她初被老鸨捡来时还只是个刚断奶的娃儿,身上只有穷酸稀薄的襁褓覆身,连她的生辰八字,证明她身份的信物也没有。碧月落,便是老鸨为她取的名儿,暗喻将来她会有着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
在她挂牌接客的第三年,少主的出现,改变了她一生的宿命。她总是化着很浓的妆,用绚丽的胭脂和浓郁的香粉隐藏着自己,她是胭脂楼的红牌,所以少主,那名叫花无心的男人点了她的牌。
她被老鸨安排出来接见,在重重的珠帘后,她抚琴,琴声晚装,悠长。隐含着一股淡淡的绝望,凄凉。呵,想必她的人生也便如这琴声一样,无奈至死吧。
一曲终了,他的脚步隔着珠帘一步步向她走来,轻柔撩起层层珠帘。花无心一手抬起她的下颚细细打量。
她一怔,随即很快恢复过来,浓妆艳抹的脸上挂起千娇百媚的笑意。
“公子可是对奴家的表现不甚满意?”他是个有钱的主,光从那身锦缎丝绸便可看出他身价不菲,她微眯了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算计。
“告诉我你的名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花无心如看着屠宰场论斤卖的猪肉一般,心里不住暗暗称赞,好货色,如此相貌加上随场应变的能力,与他配合是足够了。
她以微弱的,几不可见的力度轻摇了摇头,火红的唇畔扬起一抹淡淡的无奈笑意。
“不愿?我给你自由,不是你所向往的么”花无心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这样,也可以拒绝的了么?看人脸色,倚门卖笑。不是胭脂楼的女子最无奈的么给她自由,这样的诱饵,想必是很难拒绝的吧。
闻言,她微微垂首。撩在耳际后的流苏顺势轻轻滑落下来,一缕青丝顺着她的粉颈,锁骨,柔顺的垂在了胸侧,顺势掩去了她唇边泛着的那抹嘲弄笑意。
“然后呢?”紧紧抓住花无心不可置信的眼神,她娇艳一笑。
“自由之后,奴家尚无居所,亦无以维生的本事,冒昧的给奴家自由,只怕会害了奴家。”她脸上泛着柔柔的笑意,声音亦是娇软语调,教花无心难以判断她一再的暗讽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静静的凝视着碧月落,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敛下眉,她掩去眼底的那抹算计,以柔弱之姿轻柔语调缓缓道来。
“倘若公子真有心帮助奴家,还请公子带奴家离开这烟花是非之地,公子请勿为奴家费去多余心力。奴家尚有自知之明,不求名分,只愿长伴公子左右。”语毕,欠身端起搁置一旁的香茗,她不急不徐的浅啜。
这只是一笔交易,条件和两边的受益情况都列的清清楚楚,她是贪心的,她想要的绝不止她口头所说的那般委婉。但是,她也知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这个道理,放低姿态,以弱者形象自居,让对方对自己懈下心防视自己为无害,总是比不断的去挑衅对方,拼命的去触碰对方的底线要好的多,她以品茗掩饰自己紊乱的心绪。
久无声息,就在她以为他早就悄声离开之时,唉......一声浅不可闻的叹息悠悠传来,似来自遥远的彼方,划破她的堡垒,穿透她的心房。双手移至有些泛疼的胸口,微微施力捂住狂乱挑动的心脏。她稍稍抬首,咬住薄唇,不让自己因胸口传来的窒闷感而压抑不住□□出声。
“公子意下如何?”她快撑不下去了,这虚伪的假象,隐藏的性情。教她忍不住哑声问道,呵....什么时候,自己也被那些逢场作戏的人同化了。挂上了——虚伪的面具。
“罢了,你只需同我演一出戏便可,至于你的后路。你放宽心,我会给你安排好的。”花无心暗自抚额,这是个棘手的女人,他必须要小心应付。向来他所追求的一切事物都务必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只除了“她”,那个总是视他为无物的丫头,他可以依着“她”,由着“她”,只是对于那丫头的不解风情,他已经快逐渐失去耐性了。
“公子?”碧月落心情复杂的看着视线透过她,却双目涣散的花无心,只是透过他就可以看见她心中那个人的影子么?一步错,全盘皆输。她对他动了情,交易还没开始,她缺已整颗心都沦陷了去.
她不甘心!是的,她不甘心,不甘心凭自己的美貌他也没对她另眼相待,不甘心,他明明看的是自己却在他眼底寻觅不到自己的影子。于是,她轻轻开口,换回了花无心遥远的思绪。
他眼神一闪,随即扬了扬衣袖。他的下属就站在门口低声的与老鸨交谈,随即看到了他的下属拿着她的卖身契向花无心走了过来,花无心轻摇了摇头,眼神向碧月落一扫,起身离开。
接着花无心的随从把那张印有白纸黑字的纸张匆匆塞给了碧月落,随后遁着花无心离开的方向追寻了过去。老鸨手里攥着一叠银票乐滋滋的向她走来,嘴里还啧啧有声的说道“原来花公子还是离火宫少主呢,月落。你赶快回房收拾好行李,明日午时,花公子会派人来接你去他的府邸。”
她若有所思的瞄了老鸨一眼,瞧见她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浅笑出声。随即微红了眼眶,酸疼了琼鼻。
这人,毕竟还是养育了自己十八年吶,这心也是肉长的,会泛疼。迅速的一手揪住衣襟,一手捣住口鼻,她怕自己会不小心呜咽出声来。
碧月落在心底默念,少主,今后可要好生对待奴家呀......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再回神,却是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议事厅的门槛前。她驻足,凝神望着花无心身侧的女子。
很冷,这是尧傲梅给碧月落的第一个印象。她全身都泛着淡漠疏离的气息,但花无心似乎对她所示出来的强烈敌意毫无所觉。抑或是,故意忽视。
他神态热烈的与尧傲梅交谈着,事实上。尧傲梅根本不理会他,径自若有所思的盯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碧月落。察觉到佳人目光有异,花无心才把视线转移在碧月落身上。
“月落见过少主。”微一屈身,月落目光探向那名女子,带着询问之意。
“月落,你来的正好。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尧傲梅,她虚长你一岁,唤她姐姐便可。”花无心神色热络的一把牵过她的手,突如其来的热切令她有些不适,故意忽视搁在腰间犹自的灼热大手,碧月落温柔有礼的向尧傲梅微微颔首。
“原来是夭姐姐,月落有礼了。”碧月落轻扯唇瓣,含笑说道。却发现尧傲梅的视线根本没在她身上,她无视于碧月落的存在,兀自瞪着花无心。尧傲梅盯着花无心的眸里泛着强烈的杀意,浓烈到,她根本就是想杀了他,恨不得立即取他姓名而后快。
只是,在她眼里的那份犹豫又那么明显。那是,有什么顾忌让她下不了手。冷哼一声,尧傲梅用目光凌迟着花无心,折身出门。
“唉......”花无心收回揽在碧月落腰际的那只手,面露疲惫之色。他轻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又来了。那丫头总是不会在外人面前隐藏对他的浓烈恨意。这样下去,只怕是他有心护她也敌不过众人的悠悠之口呐。忽觉一双细嫩的柔夷取代了他大手的位置。恣意的放松身体,任由碧月落缓解他紧绷的有些泛疼的神经。
调了调坐姿,花无心取过搁置桌上犹带热气的茶水。
“少主......”她可能看出了点端倪吧,双手移至花无心有些酸涩的肩,她以不轻不重的力道徐徐捏揉。
“恩?”花无心虚应一声,以口就着杯缘轻抿一口。
“少主可是喜欢方才那位尧姐姐......”她状似无意的开口询问,注意到他因她的问语而微僵了身子。轻放下茶杯,他沉默片刻,接着缓缓开口。
“月落,我和她....立场是敌对的,不论我如何做,如何为她着想。她也....放不下对我的成见的。这仇,累积了十九年,哪能一朝一夕就化解掉呐。呵.....”还是被发现了么?尽管他隐藏的如此小心翼翼。他给她的情太重,太沉。她根本无力负荷,抑或是....无心承情。
“少主......月落一直坚信一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少主对尧姐姐情深意重,想必她总是能被少主的诚意所打动的吧......”前提是,他得在那之前留住那条命来收获她对他的回报才成呐,游走在悬崖边上的爱情太危险,太过遥远。
碧月落轻俯下身,在花无心耳边吐气如兰。试图能勾起他对她的丁点垂怜,小手则暧昧的隔着衣裳伸到他的胸前,轻轻抚弄他的胸膛,满意的看着花无心因她的撩拨而僵硬了身子。
“咳!”花无心轻咳一声,稳了稳因她的撩拨而沙哑的喉咙,随即哑声说道“月落,你心思敏捷,善解人意。可称的上是一朵惹人怜爱的解语花。只是,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而且早已心有所属。你值得更好的男子,人前,你如此举动,只要莫是泰国,我便认了。人后只有你我,大可不必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发现碧月落停止了对他的动作,却仍是没有放下那作乱的小手。花无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对她的歉疚,狠心说道。
“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与你安排一户好人家,送你出阁。若无事,你就先退下吧。”花无心脑袋微仰,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当真是公子如玉,他只是不想误了她。
“少主请好好歇息,月落告退......”掩上门,她缓步离开。
假山,凉亭,荷花池。时至初夏,她的心却入至冰窖。一一走过那些迷人景致,她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停了下来,轻轻的坐在那被柔风吹的微微晃动的秋千上。
还是被拒绝了么?呵......这是第几次?习惯了逮着机会便诱惑他,习惯的看着他生理与心理做着痛苦的挣扎,连被拒绝,也成了习惯呵......
毫无疑问的,花无心不是柳下惠。但对她,他却是个礼数尽到极致的君子。若是他可以再放纵一点,再自私一点,再....顺着自己的欲望一点,那她的心,也不会因为屡次被拒绝而痛到,近乎麻木了吧....可自己,不正是因为他的自律,他的淡漠有礼而心折的么。
呵,得不到的。永远是最渴望的,最想要的。终究还是逃不过人类的劣根性呐,拼命的想抓住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他亦如此。痛,只要想起你,花无心......
出现了,那强烈的敌意,浓烈的杀机。碧月落笑眯了眉眼
“尧姐姐,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何不出来聊聊?坐。”她腾出手,指了指身边的另一架秋千。
“你是聪明人。”尧傲梅闪身,已出现在她眼前。未曾落坐在那秋千上,这算不上赞美,只是对她客观的评价。
“哪里的话,尧姐姐不也是聪明人么?咱姐妹两也甭客套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碧月落垂眸掩去嘴角的笑意,幽幽的凝视着她。
“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跟踪被抓了个正着而已,尧傲梅自认没什么把柄被她捉到,转身正欲走人.
“他喜欢你。”一个眨眼间,那千娇百媚的笑意便已挂在她脸上,似乎从未消失过。
“又如何?你喜欢他。”顿住了脚步,尧傲梅却未转身,只是微侧了头,淡漠的陈述着。
“是啊....我喜爱他,但我可以帮姐姐出好主意杀了他哦。”微微仰头看这尧傲梅的背影,阳光太耀眼。碧月落轻轻扯唇,笑的人畜无害。那语气似乎在说笑,可字字带着坚定。
“你......”有些错愕,有些犹豫。但尧傲梅还是转回了身子,好奇她玩的是什么把戏。
“姐姐说的没错,月落是心仪少主的。可少主只钟情于姐姐你,既然我得不到,那何不毁掉呢?”她说的漫不经心,脸上犹带着笑意,好似在说今天天气如何如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将他看的有多重要,她已经可以瞧见尧傲梅眼里的那份动摇。
“姐姐请勿担心那身在地牢的伯父,月落已有万全之策可护伯父安全离开。只是具体事宜,还要姐姐全力配合月落方可全身而退,你且附耳过来......”她入府已两月有余,府中丫鬟虽不至于人多口杂,但花点心思,还是不难知道她所好奇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