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心有怨念(1 / 1)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屋子里乍然而响时,夏微凉才从回忆里惊醒。
是母亲打过来的,要她过去吃晚饭,催她早点出门,叫她顺便到菜市场拎一只土鸡回去。她应下来挂断电话后,望着虽小却份外空寂的屋子,将回忆妥善收藏,换了衣服出门。
那一年,骆锦年出事,紧接着继父骆麦家心肌梗塞去世,葬礼过后,悲痛欲绝的骆锦瑟愤怒地将她和母亲赶出骆家大宅,她们被迫住到外婆留下的老房子,待她工作几年后贷款在丽景香山购了一套两室一厅小居室,母亲却不愿搬来同她一起住。
母亲说,她一辈子任性不孝,到现在这个年纪,即便已经来不及,能够陪陪外婆的遗相,也是好的,说不定,外婆还一直留在老房子,不曾离开呢。
夏微凉从小便知道,父亲夏宏森与母亲苏纨的结合,是不被外婆承认的,除却父亲比母亲大十七岁,还因父亲没有正经工作,只会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吃喝玩乐,而母亲却深爱父亲,家里人越是反对她越是任性,十头牛也拉不回。后来,在她出生那天,北城区一家化工厂发生爆炸事故,父亲在那一次事故中丧生。再后来,在她一岁的样子,母亲便将她扔给外婆,她七岁时,母亲又不顾外婆反对,嫁给继父骆麦家……
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母亲已将世事看透,觉得一个人住在外婆的老房子,挺好。夏微凉只得任由她,一有空就回去看看。
提着从超市里购买的一大袋食物,穿越狭窄逼仄的巷道。老旧低矮房屋的门口,有老婆婆戴着老花镜穿针引线缝补旧衣裳,敞开的大门里,有中年妇女围在一桌打麻将,周围聚着一些无所事事的看客,有眼尖的看到她,立即大声跟她打着招呼,闲扯几句家长里短。十四岁以前她一直住在这里,外婆过世后亦常回来,街坊邻居都还对她极热络。
待进门时,日头已偏西,母亲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看到她,从上至下审视一个来回后,两条细细的眉毛就拧了起来:“95斤?98斤?”
夏微凉竖起食指一根,笑得有些俏皮有些贼:“100斤。”
母亲没好气地给她一记白眼,“每次回来白给你吃那么多肉了。”
夏微凉讪讪而笑,不就是,每次回来都要吃一大碗红烧肉么……
母亲开始做饭,她打下手,然后聊聊她的工作生活,提及前两天破获的两桩大案,母亲忽然停了手中的动作:“那天新闻报道,我好像看到一个人在镜头里闪过。”
夏微凉低头择菜,闻言手上顿了一下后,语气坦然得不能再坦然:“你说苏墨痕么?他才从省公安厅调过来。实际上,这两桩案子是他破获的。”只不过,因为她是负责案件的组长,大功劳倒都记到了她头上。
苏纨看着她,半天没说话,也没继续手中切菜的动作。
夏微凉抬起头,看到母亲忧心忡忡的眼神,没有笑意地弯了弯嘴角:“他现在只是我的直属上司。”
苏纨跳了两下眼皮,继续切菜,“但愿如此哦。他要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拿菜刀砍他!还有,你上回不是跟我说,已经确定要跟沈逸尘结婚了吗?吵架归吵架,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把事情办一办?”
“呃……”夏微凉将择好的青菜放进篮子,走到水池边清洗,半天才敷衍说,“还没决定日子。”
母亲叹气:“你看你手头的重案都结束了,正好空闲,赶紧商量好把事情办一办,别让我这颗心老吊着。”
夏微凉忍住抚额的冲动,但看到母亲鬓角的银丝,心里又觉得愧疚。
近两年,母亲见她年纪愈发大了,说什么把人民警察给剩下了简直没天理,一个劲儿安排相亲,催她结婚,即便前段时间,她已将沈逸尘向她求婚、而她已准备答应一事告之,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催促。说多了不免烦,回来的次数也渐渐少了,甚至母亲打电话她回来吃个饭,她都有些不情愿,有一次还顶了一句嘴说:“妈,我都已经确定结婚对象了,你还有什么好着急的!”
那回母亲沉默了半晌,才叹气说:“凉凉,妈妈没有看到你们领证举行婚礼,这心就像吊在半空,提不上去,又放不下来,总是担心会不会又生出什么变故。”
如今想起来,老太太真是掐指神婆,一语成谶。虽然已经接受了沈逸尘的解释,但她与他的未来,她真的已经不能确定。
而母亲会说出这一番话,还是对当年之事心有余悸,心存怨念。
她也不是不恨苏墨痕的。
再见,再也不见,多狠心绝情的一句话啊,她有时候想起来,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可是恨又怎样呢,当时他走得那么决绝,自从在民政局离开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她要将他挫骨扬灰,都不知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得到他这个人!
仔细想来,她也有够悲哀,在她简短的人生里,每一段□□的结局,都是开到荼蘼花事了的凄哀,和骆锦年,和苏墨痕,和沈逸尘,就像受到某种诅咒一样,无一例外。
饭后帮着母亲收拾完,夏微凉才跌进沙发准备放松放松,手机却不知趣疯响,懒懒抓起,见屏幕上显示“墨痕”,她呆了一呆,待第二遍铃声响才接起。
“夏副队,诺亚山林别墅C3栋有人被绑架,杜朗秦川已前往,你尽速赶去。”
苏墨痕独有的低沉嗓音自彼端传来,语气比往常更多了一份严正,夏微凉还来不及细问什么,那边已挂断,不容多想,她匆匆与母亲打一声招呼后,火速出门。
赶到诺亚山林才知道,被绑架的是森达艾维集团董事长千金叶瑄琳小姐。豪华客厅内,叶铭德及其太太挨坐在沙发上,一脸灰败,她进来的时候,他们都一动未动,仿佛痴呆了一般。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径直走向正严阵以待监听电话的杜朗和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