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欲近还远(1 / 1)
两大要案一举侦破,分局领导立即对这位空降刑侦队队长大加赞扬,副局长江恺越尤甚。其实按理来说,将“祁蒙山案”与“孕妇连环被杀案”并案,是江恺越一力坚持的,案件侦破后,他不恼羞成怒也应心怀嫉恨,但不知苏墨痕是怎样说服他暂缓并案的,总之,他是异常高兴的。
案子破了,自然少不了庆祝一番,加之苏墨痕新上任,庆功宴与接风洗尘宴便一并举行了。
而这一场案子下来,重案组成员已无一不由衷佩服这个新队长敏锐的洞察力及破获案件的速度。因此在酒席间,刑侦队原本对他排拒的队员纷纷向他敬酒。性格大气阳光的杜朗是头一个,他豪迈地举起啤酒瓶:“苏队,欢迎加入北城分局刑侦队!”
苏墨痕亦不含糊,拎起啤酒瓶与之相碰后,豪爽地一口气喝个见底,引来一阵喝彩。随后,秦川、刘怀安、龙爵、傅榆相继敬酒,就连慕容朵朵都豪气干云举起了酒瓶,在一群男同志面前丝毫不逊色,除了龙爵沉默,一干人都在起哄喊:“朵爷牛啊,不愧是咱们重案组的朵爷!”
一众人喝得酣畅淋漓,唯独夏微凉跻在一角专心致志地啃猪手。郁闷是正常的,她奋斗了二十天没有丝毫进展的案件,人家上任一个星期即破获,她很吃味。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不愿说出的惭愧与佩服。
队员们个个是人精,都明白换作任何人遇到这状况心里都会不是滋味,敬过一轮酒后,也都收敛起来,同时都有些不自在地望着他们的副队长。
其实,如果不是苏墨痕空降过来,自石延砜队长殉职以后一直代理刑侦队队长的她,是可以升任队长的,并且,他们都会服气。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聪慧敏捷以及心思细腻,更因为她有着让他们这一帮大男人都咂舌的“拼命三娘”气势以及临危不惧的淡定。
尤记得前年夏天发生的一桩劫持案,凶手手里拿了刀劫持人质,并且人质腹部已被捅过两刀,脖子上架刀的地方亦已渗出了血迹,情况非常紧急危险,现场警员都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继续僵持,被劫持的人质势必会因腹部的伤口流血过多死亡。夏微凉当机立断,悄悄转到歹徒后方的一栋楼上,待前方的同事转移了歹徒的注意力后,开枪,一击即中歹徒后脑勺,当场毙命。
然而,谁也没料到,歹徒是有同伙的,并且那名同伙已经逃窜到她所上的楼层,他们在下面正因人质获救而欣喜,她却再一次和歹徒展开了搏斗,只是,她一开始没能占据先机,□□被打落,在徒手搏斗中,她身受几处伤,最严重的是被匕首刺中胸口,待他们赶上来时,那一名歹徒已被她打得淹淹一息,想爬起来逃走,却被她揪紧了腿不放。
那一刻,所有人都对这个刚上任的女副队长打心眼里儿钦佩,曾不屑她的不服她的,都自那以后悄悄转变了态度!是以,如果她继任大队长,没有人会不服。
而就在一干人小心翼翼地望着夏微凉时,她终于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猪手,不紧不慢地抽出湿巾拭嘴,擦手,完了扫过众人,若无其事挑眉一笑:“都敬完了?该我了是吧。”
说罢也不待回应,站起来徒手开了啤酒瓶朝苏墨痕举起,笑意不达眼底:“苏队,敬你。”
苏墨痕怔了怔,拿起桌上刚开启的酒瓶:“夏副队客气。”
仰天豪饮,不让谁看到他眼底的落寞。
假如她一直在那里像堵气般拼命啃猪手,他反倒要畅快一些。就像讨论案件时她与他针锋相对,他反而会觉得心情好一样,因为那样至少证明着,她因他有情绪起伏。可此时此刻,她这一瓶酒敬过来,不外告诉他,她待他,与队里其他人待他,并无二致。
其实也没什么可哀怨,毕竟当初是他,亲口对她说的,再见,再也不见。
可如果不是即将正式成为他妻子的她,却为了那个人,在他们领证当日那么咄咄逼人地质问他怀疑他,早已因家变身心俱疲的他,又何尝会终于对她失望到万念俱灰?
也许年少时一开始的遇见与纠缠,便都是错误的吧。
枫城的初夏还保留着春天的脾性,散场之后出来,天空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除了夏微凉,每个人都有了几分醉意,车子是决计不能开了,严禁酒后驾车已经列入刑法,每个公民都当遵守,就算是当警察的,也不能例外。
一干队员陆陆续续打车离开,尚有一丝清明的秦川扶了醉得东倒西歪的杜朗与傅榆开口:“我跟他俩一个方向,苏队住哪?”
苏墨痕顶多五分醉意,却是扶了扶墙才答:“丽景香山。”他说这个的时候,有些许迷蒙的视线移向夏微凉,见她一脸无动于衷,顺势又低垂了头。
而醉得一塌糊涂的杜朗这会倒清醒起来,一声惊奇:“哟,缘分,跟咱们夏副队一个地儿,离这也挺近。”
“既如此,苏队和夏副队一道,我送慕容回吧。”龙爵从夏微凉手里接过已昏昏欲睡的慕容朵朵,小心翼翼护在怀里。
“行。”夏微凉点头,注意到龙爵守护的姿势,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什么是她平时忽略的,正疑惑着,秦川已拦到两辆计程车,回首唤她,“夏副队,你和苏队先上吧。”
她自然推辞,“我们没关系,丽景香山离这不远,川哥,你赶紧把那两只醉鬼弄回去。”随后又转向龙爵,“阿龙,朵朵就交给你了。赶紧上车,雨越发下大了。”
两辆计程车很快消失在雨幕里,她捋了捋已湿漉的刘海,走到近处一块硕大广告栏的檐下。苏墨痕已站在那里,如青松般挺立着。
他这个人,唉,醉了都这么一丝不苟、渊渟岳峙。
已是夜深,雨淅淅沥沥地越下越大,拂过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
他们站在广告栏的檐下,彼此都没有开口,四下里安静,落雨的声音格外清晰,零零落落地敲打着记忆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