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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师兄,你来,我替你梳梳胡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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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风且从易天赌坊归来,快鞭抵返道前已是天晚,便见师兄山门之畔提灯将他候着。师弟落得马来与他拱手,罢了唤得一声云师兄。步惊云瞧他容色甚黯,衣上也自一番恼乱,想来此一回行去行得大是伤情,更不需再多相问,只推灯灭烛,两步于前月下堪堪扯他入怀。

师弟得他这般揽着,揽得风尘散尽鬓发将暖。因着近日聂风屡次便自易风之处尝得闭门羹好大几碗,现下叫他师兄抱着熨得一熨,烫得心下一时舒妥,遂也任他搂了半晌,临了一叹道:“风儿果真有怒未消,可惜我却不能多留。”

师兄共他别过三日,若往情深里说,也是意投神合离则两伤,是以如今三秋重逢,闻得师弟于他怀中话起独子,委实有些煞尽风景,却仍默然半晌,以手扪背将他抚得一抚。便往江天云寂一星悬隔之下,又得师弟一句道:“师兄,我往坊前站了三日,风儿仍不肯见我。都说梅雨细密如织,望着烟水渺然甚是受看,不想打在身上却冷得很。”

如此一言道得步惊云面上半时着霜,大抵西风吹雨过江南,吹得师兄眉目亦是一寒。他与聂风相交数十载,较之旁人,便更深知自家师弟一生性情,看着虽软,却最是倔强执迷,纵得百劫临头也不曾见过此般颓丧凄然,想来这番当真痛得透心入骨,一晌愈是无话,唯只揽他不来松,末了说道:“我当与你同行。坊前打将进去,那小子就是不见,也得见了。”

聂风得他师兄切齿一句,便愣得一愣,仓惶只道:“这,这与风儿无关,是我对他不住。易天赌坊几经焚毁,风儿好不容易将它拔擢操持至今,打将进去,是,是万万不行的。”

师弟说着万万不行,师兄却深以为不打不行,否则依着易风脾气,再放师弟门前站上三百载,亦是缘悭一面。无奈听他回护得紧,唯得“哼”了半声,不意哼来师弟一言添道:“云师兄,不知你可寻得前时惊云道悄往神风盟生事之人?”

聂风这番王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夫诚然修得甚不到家,偏生师兄能拒不拒,只顺得师弟话头牵得一牵道:“怀灭已查出不少眉目。你我先回云阁,我再与你细说。”

两人遂转上楼去。屋里步天点得灯来,正往案边读卷。见得师弟礼过一回,道:“风师叔。”

聂风闻着与他应道:“天儿。”

一声便也应出半只硕大头颅,桌下趴着衔得师弟衣角,嘶罢欲来蹭他。聂风躬身搂了神兽揉过一遭道:“麒麟,你不是该在神风盟么,怎么又到此处?”

麒麟“呜呜”存着聂风长衫且将尾巴甩得两回。步天见了笑道:“我那日后山见它,想是循着师叔而来,就替师叔先养着。”

话至此处,步天犹是收得书卷更向风云拱手道:“爹,师叔,天色将晚,我先告辞。你们也早些休歇。”

言毕几下转出阁去,临了还替两人阖得一回门。

师弟闻声怔得一怔,草草垂目拽着神兽前蹄握了半晌道:“麒麟,你又胖了。可是日日都向天儿讨食?天儿也太是惯着你。你偌大一个神兽,怎生这般嗜甜?唉,明日需得再往山后跑个四五六圈才好。”

聂风这厢絮絮更同神兽话与,师兄榻边坐着且将师弟好生望得一望,望他眼角一段火色朱白添得消瘦,想是因着心息缭动,正自抱了麒麟胡言乱语没个尽头。遂也无甚奈何道:“风师弟,惊云道神风盟之事,我明日与你来说。你近时疲惫,现下不睡?”

师弟听了,低头扯着麒麟龙须便向指间缠得两缠,半晌才道:“睡。”

师兄拧眉道:“那便过来。”

聂风起身依旧没挪几丈。师兄见他莫名踟躇,笼袖仍将师弟看着,说道:“风师弟,你过来。”

师弟左右又来四顾一遍,再挪一回道:“云师兄。”

如此唤得一声,便是抬头更把步惊云偷来瞟得半眼。一瞟之下犹将目色转得一转,堪堪掠在灯前,却见半盏烛花斜有稍落,艳得楼外冷月三山凄凄一碧。也是这般风光狼藉,峭杀游僧客心,方才衬来屋前一番风止云静。

师兄亦也望他静得一静,一晌扶额又道:“风师弟,你来。我不动你。”

聂风闻言两步抢在床边,草草扯被且将自己囫囵裹得一裹,闷声只道:“云师兄,睡了。”

话尽阖眼,奈何闭了半时却觉云气盈怀,耳畔更得暖意轻来一拂,遂睁言瞪罢师兄,推道:“云师兄!”

步惊云翻掌灭得灯盏,搂他搂得愈紧,唯是漏出六字简言道:“抱着,不动,睡了。”

次日晨起,两人也不如何穿衣系带,只往床笫之内攒作一团。

师兄斜来搂罢聂风,垂目唤他:“风师弟。”

师弟揽得师兄昏然道过一声早。步惊云舒臂将他更向怀里存了,说道:“前番怀灭与我论起,他几番得人来报,都言曾在神风盟附近城镇见过惊云道众行踪。因着天儿三令五申约束门下不得与神风盟生事,是以怀灭得信已觉可疑,便一直暗中查探,昨日终究得了些端倪。”

聂风闻言愣得一愣,抬头却道:“不知怀副门主探得什么消息?”

师兄得他如此一动,牵连师弟乌发且在肩上颊畔拂过两回,拂得心下竟有火起,唯是翻身压了师弟,近前道:“风师弟,你别动,听我说完。”

聂风如此便为师兄摁在榻里,还得端着一脸整肃道:“云师兄,你说。”

师兄敛眉道:“怀灭说,神风盟位处三江之畔,附近城镇多不胜数。他曾着人前往惊云道众出没之处寻了一寻。不曾寻得道中门人,却寻得一个小门小派,江湖之上名声也不如何来显。但行事颇诡,唤做宣化号。因着此节委实离奇,怀灭亦怕打草惊蛇。是以不曾亲往,只先报与我知晓。”

师弟听罢,摘得心念其中,复把师兄言语更向眉间过得一过。师兄瞧他且正低头思忖,显见神在天外没甚防备,便倾身揽罢,附唇上来索得一吻。师弟平素俱是诸事缠身,如今却得师兄缠身,切切搂他要讨一番温存。

聂风暗来叹得半晌,抬眼更与师兄交睫一望,声息至处魂脉手足亦也绕得几绕,烫着容色竟有一番冶秾艳红,遂再不来拒,牵顺随他只往帐中滚得两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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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这厢拎了匣子行至楼前,两步推门入时,便见他爹案边正替师叔整罢衣角。瞧得两人这般形容,似是刚醒方起,也没甚奈何更把楼外高日瞟得一眼,扭头只道:“爹,师叔,我来了。”

聂风应过一声,再将他好生望着,疑道:“天儿,你这是?”

步惊云摁了师弟桌畔坐定,替他解道:“你我此番去探宣化号虚实,自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纵然戴着面具,还是太嫌招摇些。天儿从小江湖行走,更习得一手易容之法。我也亲眼曾见,当真出神入化。你不必担心。”

师弟闻言只觉师兄深心计较得好,遂叹道:“不错。面具委实太招摇些。却不知师兄要扮做何等模样?”

步天正往桌上展了匣子,得他师叔一言来问,便为他爹接道:“我最善画些老夫少妻百年皓首的装扮,师叔可愿一试?”

聂风自然没甚闲心来试,唯唯推了却道:“还是,还是扮个别的算罢。”

步天听了踟躇半晌,扶额说道:“别的拿捏不好。况且我爹自是霜发,尚好说些。师叔你长发如丝,这,这——。”

聂风眼见步天几番踟躇得紧,眉上衣下都皱过两回,当是不愿共他为难。遂摊手宽慰道:“唉,天儿,你动手罢。”

步天便且来替风云揽镜,更把几只簪子笏子再向两颗大好头颅之上侍弄两遭。麒麟徒自窗前趴着,又将三人瞟过一眼。想来没甚意趣,遂阖了一双饼大金眼,依旧日下瞌睡。

半晌事毕。步天草草收了器物却道:“爹,师叔,我去打点起程之事。”

话毕两下夺出门去。

师弟眼见步天走得甚快。瞧着心有不祥,便来转头再把师兄瞟得一瞟。

一瞟之下但见师兄唇下多添两撇胡子,好将凌厉之气稍是散得三分,倘若叫人乍然逢得,只道却是哪位方从仙山云楼飘然下来的嶙峋神仙,唯得性情料峭了些。聂风也是望得稀奇,伸手捋了一捋。不意捋着乱罢,遂向桌前捻得笏子道:“师兄,你近前来,我为你梳梳胡子。”

步惊云淡定往他身旁坐罢。师弟垂目替他笏得两笏,末了拱手为礼道:“前辈。”

步惊云抬眼还道:“师妹。”

因着前番步天揽得师叔长发甚觉棘手,遂往顶上笼得一个坠髻,更又牵出半边鬓发为他且将眼罩遮得一遮。想来步天也怕师叔踏得风神腿出,便将额上垂髻刮得散了,遂贴心再与聂风簪得一股钗钿,朱白流苏颈边堪堪曳得两回。是以如此望着,当真多得一番前胸不分后背的卓绝音容。

麒麟未知何时睁眼好将师弟瞪过一遭,堪堪嘶牙喷得半喉火出。师兄见了笼袖抿茶笃定道:“风师弟,它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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