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为什么(修)(1 / 1)
时雨正磨刀霍霍,把玩着手里的鞭子,边暗暗想象着,这条比她手臂还要粗的鞭子即将落在时越身上,他杀猪般好笑的尖叫,不自觉便笑出了声。
“哈,你小子,今天落在我手里,看你不…”这后半句就这么生生咽下去了。
时雨从来没有见过时越如此虚弱的模样,他已盍上双眼,两只手无力地垂在吴陌的胸前,身上的血几乎浸满了整件白袍。
“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重霄门的弟子,一律穿白色的衣袍?不是显示我们什么仙风道骨,而是为了筛选出真正青出于蓝的弟子。”
时雨不明白,为什么时越都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了,爹还在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一场战役下来,衣服上染血最多的人,不是被敌人重伤,就是注定要被淘汰,而那些真正的凤毛麟角,哪怕连敌人的血,也不会沾半点在身上。”
吴陌立马想到了小玉,那个祸水,那个现在已不知所踪的女子,不对,是狐妖。
“重霄门这条规矩,我从来没与你们说过,你们的白袍上,染不得血。所以,时越他,从今往后,他不再是我重霄门的弟子,直到他能向我证明他自己有资格的那一日,他都不再是我重霄门的弟子!”
静谧如死水的竹屋里,时原雄浑有力的声音不停在吴陌和时雨耳边回响。
这是哪来的狗屁规矩!时越他,伤成这幅模样,爹不但不立马施术救他,还要将他逐下山,虎毒不食子,爹他的心肠,怎么能狠到这个地步!
“可是爹,时越他现在快死了啊,你快救他!我知道他平日里偷懒,找借口,不努力,逛青楼,可是他毕竟是我弟弟,是你儿子,你怎么可以….”
“这还不是他自找的!是我儿子便高人一等吗?吴陌也是自小和你们一起长大,这些年来他的用功我也看在眼里,人都要为自己去争取,他时越算什么,有什么资本不练功?他伤好以后,吴陌,你带他下山,听着,从今以后,他不是你们师弟,他也不是我徒弟,现在你们把他带下去照顾他,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人再多说一个字!”
时雨悄悄抬头望了一眼,时原的脸色阴沉得吓人,眉头皱的很紧,眼神凶得可以杀人。
吴陌只好默默背着时越回到房间,时雨低着头紧跟其后,吴陌轻手轻脚地将时越放在床上,时越的伤口已经在吴陌的治愈网下愈合,可那大块大块的红色,衬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还是看得让人心揪。
“吴陌,你说爹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吴陌浅笑,不知自己是否猜中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深意,“阿雨,你要相信师父,从小到大,他发的脾气再大,有哪次是真对时越下了狠手的?我看这次,应该是师父对他的试炼,你要对师父有信心,对时越也要有信心。”
时雨似懂非懂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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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的风在拂烟的耳边呼啸,麻木的心终于敞开一个口子,离他越来越近,伤口便越来越大,越来越狰狞,她不甚怜惜地抚摸阿苍的头,时不时地催它快点。
阿苍,看来也被那个人抛弃了呢,看它现在拼命扇动翅膀的样子,急切的心情一点也不亚于她自己。到底还有多久,为什么以阿苍的速度,整片天都转悠了好几圈,还是没有一点他的影子?他去了哪里?时光,真的好可怕,将她和他拉得越来越远。
就像是穿过了数个轮回一般久远,一道耀眼的银光不经意地出现在拂烟面前,终于,他愿意见自己了吗?
时间过去了多久,她还没来得及问谁,只是时光的沧桑在她醒来的片刻便深深镌刻在她的灵魂里,连同一同醒来的痛觉。
“去,阿苍。”平静无波的声音里强行压抑住不愿承认的想要见他的心情,她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初的怦然心动,但她知道,绝不,她再也不会被伤害,她要带上最坚硬的盔甲,最无情的面具,去见他。
穿过那道光,就像穿过他们之间横亘的时光,当那银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心无法再平静了。精雕细琢的宫殿,看上去虽然有些萧瑟清冷,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过得不错。
集结全身的灵力,一道耀眼的白光从她的手心射出,本以为会落下的身影周边,却立起一道银色的结界,那道白光撞上却只像巨石沉入湖水,除了一阵涟漪,结界里的人还是安然无事。
“拂烟,好久不见。”
“连沧,好久不见。”
“多久呢,你告诉我,我被你困了多久?”
“拂烟,对你来说,这不过一场无伤大雅的沉睡,对凡间来说,却是难得的安宁。”
“是吗,”拂烟走近,一步一步,飘逸的衣袂,轻扬的发尾,微带阴狠的笑容,“我还是当日那个问题,你对我,从始至终,哪怕有一丝半点的真心么?还是一直以来,你和那些自以为是的凡人和神仙一样,只当我是妖魔鬼怪,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除掉我?”
“这些,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拂烟,你也应该忘了这些,忘了过去,忘了我。我,不爱你,不恨你。你也应如此。”
她摸上那道冰冷的结界,就像他心里竖起的那道墙壁,“连沧,如果可以,我只愿我一生中从未遇见你。”
她转身,不带一丝留恋般,眼泪便无声从眼里溢出来,骄傲得头也不回,毕竟,他留给她的,也始终是个背影,比狠心,谁又能比的过他?再无情的面具也比不过他冰冷的背影。本以为潇洒无比的转身,为什么此刻如此像她丢盔弃甲的落荒而逃?
看不见他的正脸,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孤寂千年的神君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心中的波澜起伏。
为什么,拂烟想问,而她的骄傲却不容许她说出口,像他说的,不爱,不恨,自己一定也要努力的做到。
“离开这里,带我回去。”拂烟轻轻地嘱咐它,阿苍委屈地望了眼它的主人,竟是有些泪眼婆娑了,撒娇似的叫了两声,复又不甘愿地看他最后一眼,带着拂烟走了。
“阿苍,既然他不要你,那么,你就是自由的。”瑟瑟的风中,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心酸,“记住,不爱,不恨,你就是自由的。”
阿苍似懂非懂地回头望了她一眼,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就是哪怕再极力掩饰,也无法控制的悲伤。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来教训自己。
果然从那里到雪独山,天地间极北之处,也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想想自己之前和阿苍像无头苍蝇般的乱转,拂烟更觉得可笑。原来只要那个人不想,自己真的可以永远见不到他。
这里还是老样子,终年冰雪,终年寂寥。
“阿苍,你走吧,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她不舍地趴在它背上,眼睛里的悲伤终于毫不设防的溢出来。
“恐怕,这里就是我的归宿了,阿苍,你看我,可不可笑,苟延残喘的活着,只剩下我一个….”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涌了出来,湿润了它纯黑的羽毛,“呐,就当做分别礼物,留着滋养灵力吧,下次看到你,说不定九重天上都成了你的地盘呢。”
拂烟还是破泣为笑,恋恋不舍的从它身上下来,“想我了就随时回来,我又不像那个人,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好了,走吧,走吧。”
她不再看它,自顾自的向那漫天的冰雪里走去,雪,总是落得这么大,夹杂着雪花的风在耳边呼啸着,要把那片冰凉吹到心里去。
它看着无瑕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融进她纤尘不染的白衣里,它突然觉得,这个女子,倔强,骄傲,却从来清澈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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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我要去找她,你们拦我做什么!”
“嘘!”时雨柳眉倒竖,“你疯了!你一醒爹就要赶你走你知不知道,趁现在他还没察觉,还不赶紧装死,躺好!”边说,边拿起他枕边的鞭子,作势朝旁边挥了一下。
“哎哟!时雨你要谋杀亲夫是不是!”时雨看见吴陌皱着眉,一手抚着另一只胳膊上,一副咬牙强忍的模样,她连忙丢了手里的鞭子,冲上去抓住那条胳膊,小心翼翼地帮他挽起袖子,果然,白皙的皮肤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紫。
“你小子别闹!醒了是吧,师父交代了,让你一醒就把衣服换上,不准你再穿着重霄门的袍子到处招摇,换好了衣服我带你下山。”
“吴陌…”时雨抬起头,大眼睛眨巴眨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紧抿的双唇,“怎么连你都…”
吴陌揉了揉时雨的头发,“跟你说什么来着,别对这小子太心软,就知道给我添乱。”
看她一副将嘴撅得老高的样子,“好了好了,出去吧,让这小子自己决定,你拦他他就不记挂那妖女?这种事情一向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自己心里也和明镜似的。走,我带你去切磋切磋,你功夫再不精进,这山障拦不住的东西再跑进来,看你怎么办。”
时越躺在床上,一侧头便看到了叠好放在他枕边的玄黑衣袍,展开来看,找不到半点其他颜色。
他换上,看着自己,从今以后,他才算真正踏上新的人生了。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否见到了那个她魂牵梦萦的人,可那个人曾经那样伤害过她,他们的重逢,她是否又会凶多吉少。
而自己呢,下了山,不是重霄门的弟子,自己要做什么?从他醒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爹一眼,在他愤怒的颁布那些命令的时候,他是没有知觉的,一醒来便听到他的判决,时越也不是无所谓的。
“啧啧,不愧是好皮囊,看来黑色的确比我们这清一色的白色更适合你,真真像个俊逸不凡的剑客。”
“师兄,走吧,包袱给我拿着,这回可给够了银子?”
吴陌狡黠一笑,“时越,你真是天真得很可爱啊,师父肯给你几件衣裳已经够念父子情的了,银子不会自己去赚?师兄好心提点你,别再做那变银子的把戏了,就你那两下子,那幻术能撑得了多久?下了山可要好好练功,让师父和我们俩也对你刮目相看一回。”
时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的,都快赶上我姐了。”
“时越你别以为我听不见,你等着,等你回来那天看我不往死里收拾你!”
“姐你省省力气吧,别等了,我看那一天是不会来了。”
一句本出于揶揄的话却戳中了时雨心中柔软的某处,她连忙过来拿起手中的剑,用剑柄狠狠地敲了敲他的头,“你做梦!你敢不乖乖送上门来负荆请罪,我就立马废了你!”
时越只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行啊,你愿意等便等呗。”
明明是离别感伤,室内却是暖融融的气氛,可在时越的心里,他原来的世界早已经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