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死我亡(1 / 1)
迷宫般狭窄悠长的巷道,交错在上海滩大大小小的街道。
再次来到那个低矮破旧的老式民居,忻月轻轻敲响木门,许久之后,还是无人应声。
昨日听殷小琪提起魏晋,勾起了忻月无尽的好奇心,魏晋所说的秘密是什么,他有没有发现阁楼窗子外的秘密。
于是今日就借继续采访为由,来到这里,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回应,忻月加大了敲门的力度,不料用力之下,门竟然开了。
屋子里满是灰尘与蜘蛛网,杂乱洒落的发黄书纸,“老先生。”忻月呼喊,无人应答。
穿过天井走上楼梯,昏暗的阁楼里空空荡荡,书架倒在地上,窗户也被牛皮纸封上,那些发黄的古书早已不见踪影。
他,走了,带着那些所谓的秘密走了。
一阵风吹来,脆弱的牛皮纸竟无预警的掉落下来,透过窗户,一间阴森昏暗的老宅出现在忻月眼前。
好奇心可以杀死任何东西,那一阵风吹起了忻月强烈的探索欲,从魏晋家走出,忻月拐进了巷口深处,径直走到那间现在已经是空无一人的老宅。
飞龙帮就是在这里谋划大计,也是在这里被全帮覆灭,这间被旁人称作鬼宅的房子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木质的大门坏了一半,就这样半开着,犹豫片刻,忻月还是走进了宅子。
“谁!”寂静的老宅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引起了钟少扬的警觉,快步走出房间,就看到了被吓到呆站在天井里的忻月。
“你来干嘛?”
“我……路过,所以进来看看。”没想到钟少扬会出现在这里,忻月一时慌了神,随口答道,只是,话才出口,就差点被自己拙劣的说谎技术噎住。
钟少扬倒是像洞穿了她的心思,“这里没有秘密。没什么好看的。”原本想趁着今天有空,到这宅子里来看看,有没有柳眉留下的什么物件,竟在这里遇到了偷偷摸摸的忻月。
“我就是来看看,我走了。”好似被别人撞见做了坏事一样,忻月快步的跑到门外。
“别走。”身后传来钟少扬的声音,原本打算落荒而逃,却还是停住了脚步。
“对不起,”钟少扬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可是为了帮会,我只能利用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的将忻月才刚刚筑好的心理防线瞬间绝提崩塌。
在对付飞龙帮的这个计划里,她只是一个棋子。而他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孤军作战,深入虎穴的棋子呢。
她在自以为的幻想世界与现实中交替,满心疲惫,他却要在一次次的虚实试探中小心求胜,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会,或者,为了生存,从踏上到上海的那班火车,就注定了从此以后,只能去适应另一个残酷却真实的世界。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没事。”忻月回过头说道。
因为隔着一道门的距离,少扬不得不抬起头去看忻月,正午的阳光有些耀眼,让少扬的视线有了一丝阻碍,在那个角度看过去,那个侧面竟然与母亲有几分相似,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有发现,换一个角度,这个角度忻月的眉眼竟然如此美好,少扬觉得心跳好像停了几秒,而那几秒,足够在他心里刺下印迹。
“你……”
话音未落,钟少扬就注意到了一股危险的力量正在袭来,本能的闪过身子,一个全身破烂的年轻男子正举刀向他砍来,虽然闪躲开,肩膀上还是挨了一刀,那人还欲再次来袭,钟少扬敏捷的闪开,用脚踢开刀子,伸手拿出枪止住了他。
“你是谁,谁让你来的。”忍着疼痛,钟少扬凌厉的问道。
“哼,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我是飞龙帮的,陈帮主错信了你这个奸细,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钟少扬这才看清,来人是陈戾收养的义子之一,看来是上次行动中逃掉的飞龙帮余党。
“现在杀不了,你走吧,我今天不想杀人,不过以后就说不准了。”
男子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离开,来不及思考太多,刚要离开,就发现站在一旁似乎是被吓呆了的忻月,趁钟少扬不留意,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挟持住忻月。
“放了她。”钟少扬觉得刚刚的决定十分愚蠢。
“怎么,紧张了。”男子加重了力道,匕首划过忻月的脖子,一丝血迹冒出。
被察觉到心绪,钟少扬恢复冷酷的声调:“随便,你杀了她好了,关我什么事。”
男子冷笑一声,“我认得她,她是钟长胜的女儿嘛,钟长胜杀了我义父,我就杀了他女儿来还债。”
感觉的拿匕首的手加大了力度,忻月惊恐的闭上了眼,只听得一声枪响,擒住她的人放开了双手,失去的重力的向前倒去。
睁开眼,男子倒在地上,后脑袋上一个大大的窟窿,鲜血似蛇般弯曲蜿蜒流下。
只一秒钟的时候,忻月就历经了生与死的一个轮回,也第一次见证了一个生命毫不预警的结束。
“扬哥,你的手怎么了。”苏勇原本在外等钟少扬,见天色渐晚,就走进巷子,恰巧见到一歹徒挟持住忻月,在与钟少扬交换眼神后,果断开枪。
“我没事,你去开车来,送小姐去医院,她的脖子受伤了。”看着脖子在流血却浑然不知的忻月,钟少扬忘记疼痛,这么久以来打打杀杀的生活,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裸的恐惧了。
在上海滩生存,总要亲眼面对死亡的,你死我亡,单纯直接。
医院,苍白的世界。
这里的夜安静得不似人间,苏勇彻夜守在门外。
苏勇已经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第几次开枪取人性命,自从进帮会以后,对于这样你死我亡的场面已经由恐惧到麻木了,今日你杀他,明日他杀你,苏勇看得十分豁然。
苏勇是个孤儿,在贫民区长大,从小就看惯了人情冷暖,世间险恶。后来他在水果摊做学徒,进帮会。那时的他比钟少扬小几岁,之后,他就跟在少扬左右,这些年来的相处,彼此之间已经有了无言的默契,二人都是不善言辞之人,所有的感激支持都留在心中。
处理完伤口时,忻月才发觉天已经微亮。
走廊外,苏勇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忻月轻轻走进病房,那时钟少扬已经做完手术输完液,他没有睡在床上,而是坐起身,靠在床上,闭目休息。
清晨的阳光还没来的及全部升起,一丝淡淡的微光透过窗户打在钟少扬的脸上,似乎为他笼罩上一层光芒,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朦胧又清晰的呈现在忻月面前。
而肩膀上那道丑陋的疤痕却提醒忻月昨日惊魂的一幕,忻月这才发现,钟少扬沾满血的衬衫已经被脱掉,□□的上身上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与他现在这般单纯似孩童的睡颜格格不入。
似乎是被脚步声惊醒,钟少扬睁开眼,看到忻月,有一丝惊讶,更多的是担忧,“伤口好些了吗。”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啊,昨晚你做了好久的手术,我很担心你,现在好些了吗?”
“不好,因为我很饿,我想吃馄饨吗?”
忻月还没有见过钟少扬这般摸样,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孩。“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帮你买。”
看着忻月走出病房,钟少扬这才吃力的做起来,肩膀上的伤口还在蔓延疼痛。
昨日的情景还在脑中回放,钟少扬固执的回忆着忻月那个美好的侧颜,正因为那一眼,他竟然没有留意到有杀手袭击,也正因为想到了母亲,他才不想杀人以至于让杀手有机可乘。
那个画面,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他的幻觉。伤口的疼痛让少扬无法多想。
秋日的阳光温暖美好。静谧的光芒可以杀死许多遗留的细菌。忻月现在就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
忻月提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回到病房,却见苏勇正急冲冲的走出来,满脸的担忧。
忻月心一紧,“怎么了。”
“刚刚巡捕房的人来,把扬哥带走了。”
巡捕房!忻月此刻还忘不了段锦书在那里面受的折磨,少扬刚刚做完手术,身体怎么会受得了。
一瞬间,脖子与心里的疼痛感排山倒海的袭来。